最佳反派

第兩百五十九章 搶劫者必然被搶劫

這是發生在前幾天的事情了。

在出校門的途中,干冷寒風吹刮著面頰。朝田詩乃把白色圍巾又裹緊了幾分,一邊繼續向前走,一邊扭頭看向人行道兩邊,枯黃的樹葉堆積成山,她在心中輕輕感嘆著:“高中三年六百零八天的日子,這樣就過去一百五十六天了。”

話又說回來,就算到了高中畢業的一天,她也沒有特別想做的事。沒錯,她只是從‘高中生’這個半強迫制生活中解脫出來了而已。

每一天每一天都要去那個形如收容所似的地方,聽著老師們有氣無力的講課,跟那些恐怕從孩提時代就沒有任何變化的家伙站成隊列做體操。這些事到底有什么意義,詩乃實在是無法理解。雖然也有極少數的、把課上得有意義的教師,雖然也有值得尊敬的學生,但那些家伙對詩乃而言,也不是不可或缺的人。

其實很久以前,詩乃就和監護人祖父母述說過自己的愿望。她希望不升上高中,馬上投身工作,或者去專業學校里接受職業培訓。但古板的祖父馬上就氣得滿面通紅了,而祖母則是哭著說什么如果詩乃不能去好學校,出來之后嫁個好人家就對不起她的父親了。

然后詩乃無可奈何地拼命學習,終于才考上了東京一所還不錯的學校,但進了學校后又嚇了一跳。因為與她記憶當中的初中生活別無二致。

于是,詩乃只能像中學時代一樣。每天出校門時都會默默數著剩余天數,就像渴望放假的小孩。

詩乃目前是獨自一人生活,住在位于學校跟jr線列車站中間地段的公寓,雖然只是一個六塊榻榻米大小、帶著小小的廚房的狹窄房間,但正好在商店街的一頭附近,買東西十分方便。

現在是下午三點半,商店街還沒到人滿為患的時間。

詩乃先去書店逛了逛,雖然發現喜歡的作家新出了一本書,但為了節約開支還是忍著走出了店。只要在網上預訂的話,大概等一個月市立圖書館就有了。

然后她在文具店買了橡皮和方格本。確認了錢包里的剩余金額后,邊考慮著晚飯的菜單邊走向商店街中央的超市。一般來說,詩乃的晚餐只有一菜一湯,營養、卡路里跟價格的平衡掌握是第一要務。味道跟賣相都是次要的。

就做芹菜蘿卜湯跟豆腐漢堡牛肉餅吧。正當她這么想著。走過游戲中心門口邁向旁邊的超市時——

“朝田!”

街道旁邊的一條小巷,傳出了一聲怪異腔調的招呼。

詩乃反射性地停下腳步,下意識順著聲音看去。

映入眼簾的是三個穿著同樣校服。但裙子長度卻天差地別的女學生。一個人正蹲在墻角擺弄著手機,其余兩個人則是靠在墻上,滿面笑容地看著詩乃。

見詩乃一言不發地站在那里,其中一人便滿臉假笑地向詩乃說:

“過來一下過來一下。”

但是詩乃并沒有動,而是小聲地問道:

“有...什么事嗎?”

忽然,另一個人大踏步地走了過來,抓住了詩乃的右手腕。

“別問啦,過來就是了。”

當詩乃被拉到商店街一側無法看到的小巷深處時,蹲著的那人才抬頭看向她。這個名為遠藤的學生,是三人中的首領。她那畫著眼影的雙眸,還有尖尖的下巴,都給人一種刻薄的印象。

除此之外,不遠處還有兩個染發的男生,年齡不是很大,似乎也就高中生的模樣。不過他們表現出的姿態卻極為散漫隨意,煙頭丟著一地都是。

兩個男生看見詩乃之后,紛紛流露出幸災樂禍的神情,嘴角更是掛著幾分玩味。

這時,那三個女學生的中心人物,名為遠藤的女孩笑嘻嘻地說道:“抱歉啦,朝田。我們剛剛在卡拉ok里唱得太盡興了啊,現在沒錢坐車回家了。明天就會還給你的,借點錢來吧。”

她豎起了一根手指。那不是指一百日元也不是指一千日元,而是指一萬日元。

說唱得太盡興什么的,才放學不到二十分鐘,車費什么的三個人都明明有

、再說只是坐車為什么要一萬日元。詩乃在心中列舉她所說之言的矛盾點,但卻不敢當面說出口,那無疑會讓這幾個人惱羞成怒吧。

事實上,被這三個人用這么蹩腳的理由勒索已經是第二次了。

上一次,她說沒這么多錢而拒絕了她們。

同樣的手法成功兩次的幾率很低。盡管如此,詩乃還是回答說:

“我沒帶著這么多錢。”

其實,剛剛購物結束的她身上確實沒有那么多現金。

遠藤連上的笑容消失了一瞬間,然后再次露出了微笑。

“那么,你去拿錢吧。”

詩乃一言不發地轉過身。再怎么肆無忌憚也不可能跟著她去銀行吧,傻瓜才會回來。

不過遠藤卻突然又說了一句:

“書包和錢包留在這,只要拿著卡就ok了吧?”

步伐戛然而止,詩乃慢慢轉過身來。遠藤還是滿臉笑容,那瞇細的雙眼則是閃爍著玩弄獵物時的色彩。

曾經有那么一段時間,以為能跟這三個人做朋友的啊。

每次回想,詩乃越發感到了自己的愚不可及。

高中入學后,因為是從鄉下升上來的,理所當然地沒有朋友、也沒有共通的話題,只有默默地度過每一天。對于這樣的她,第一個聊天主動搭話的就是遠藤她們。

開始時是叫上她一起吃午飯。后來四人更是經常在放學后一起去快餐店。詩乃主要是聽她們說話,雖然很多時候聽不懂她們在說什么,即使如此詩乃也很高興。至于遠藤她們是因為發現自己單身獨居所以才刻意套近乎——過了很久詩乃才察覺到。

不過當時不一樣。

她們提出:能去你家玩嗎?面對這種請求,詩乃馬上就答應了。公寓的房間被遠藤她們夸獎、羨慕,那天四人一直吃著點心聊天直到晚上。

之后,三個人經常在詩乃的房間里換衣服,然后坐車到別的地方玩。從那時候開始,詩乃的房間里總會留著她們的衣物,不知何時起她們的衣服已經擺滿了小小的衣柜。

鞋、包、化妝品。

遠藤她們的私物越來越多。到了五月,出去玩的三個人喝醉后來到房間。然后直接住了下來。

持續了一段時間后。詩乃終于戰戰兢兢地向她們訴苦說,這樣每天都來的話,她很難專心學習的。

而遠藤則笑著回答‘我們是朋友嘛’。到了第二天,還向詩乃索要備用鑰匙。

然后。在五月末的周六。

從圖書館回到家的詩乃站到門前時。聽到房間里不斷地傳出大笑的聲音。

不止是遠藤她們的聲音。

詩乃屏住呼吸。靜心傾聽。

很明顯地,聽到了幾個男人的聲音。

自己的房間里,有著不認識的男人。

想到這。詩乃先是渾身戰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然后怒意涌了上來。

她終于發現了真相。

之后用手機叫來了警察。

及時趕到的警察雖然因雙方的主張不同而感到迷惑,但身為戶主的詩乃的話語明顯分量更重。

“總而言之去派出所一趟吧。”

被警察催促著的遠藤用可怕的眼神盯了詩乃一會,然后就把行李全部帶走了。

臨走前還悄悄丟下了一句:

“別得意太早了。”

超乎詩乃的想象,報復來得很快。

遠藤展現出了過人的調查能力,把詩乃一個人生活的理由——五年前在遙遠的小鎮里發生的、已經差不多被封鎖的‘新聞’找出來,并在校內公布了。

于是,再也不可能有人主動搭話,教師也不太敢和她對視。

一切都像是回到了中學時代一樣。

詩乃徹底想通了。

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只有自己強大起來,才能打破過去的陰影。

為了這個,朋友什么的根本不需要。

她只需要敵人,周圍的一切都是——敵人。

詩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著遠藤那張令人作嘔的臉。

遠藤眼中開始閃爍著危險的光芒。她終于收起了笑容,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怎么了?快點去啊。”

“不要。”

“哈?”

“不要。我根本不想借錢給你。”

詩乃直言不諱地說道。

如此堅決的拒絕,應該會激起更強的敵意吧。

即便如此,詩乃也不打算妥協,如果在這里屈服的話,那么這幾年來所做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敢小看老娘。”

遠藤臉頰不停抽搐,當下上前一步,不過并沒有扇耳光,而是配合其他兩個人把詩乃包圍起來,不讓她離開。

“——我要走了,讓開。”

詩乃用低沉的聲音說道。就算再怎么做出威嚇的樣子,遠藤她們也沒有膽子動手。就算是她們,回到家后依然還是一副乖乖女的樣子。之前那次被警察通知到家里,聽說也受到了懲罰。

但是——

遠藤對于詩乃的弱點可是最清楚不過了。

遠藤露出了嘲諷般的笑容,抬起手伸出食指,比出手槍的幼稚動作。

僅僅如此,詩乃便止不住地顫抖。

“砰!”

遠藤忽然叫了出來。幾乎在同時,詩乃發出悲鳴,恐懼從身體的深處爆發出來。

“嘿嘿,我說朝田呀。”

遠藤用混著嘲諷的聲音說道。

“我哥哥可是有不少仿真槍,下次我在學校拿給你看吧?你也喜歡手槍吧。。”

張開最也吐不出半個字,寒意堵住了喉嚨。

詩乃顫抖著搖了搖頭。要是在學校忽然看到真的仿真槍的話,她很可能當成暈倒。光是想象那個場景,她的胃都在翻滾。

“喂喂,別吐啊朝田。”

還是帶著嘲笑的聲音。

“那次世界史課上你也是吐了半天,搞得清理起來好麻煩的說。不過,在這里的話也許會被當成夜不歸宿的援交女呢。”

笑聲越來越響,越來越刺耳。

想逃走、想飛奔著逃走。

不過她辦不到,渾身沒有半點力氣。

“總而言之,就先拿著你現在有的錢吧。”

詩乃隱約間聽到有人這么說,啊啊,果然還是逃不掉。

眼前閃過的人影無疑是遠藤,她將手伸向了自己那放著錢包的書包。

算了,無力再怎么努力,最終只是徒勞罷了。

一時間,內心被成噸的絕望淹沒。

啪!別誤會,這只是拍手聲。

是的,有人一邊鼓掌一邊出現在小巷里。

“原來真有這種在漫畫小說中才會出現的情節呀,也不怕警察叔叔把你們抓到無人知曉的地方檢察身體。”

嘴里說著半開玩笑似的話語,青年逐步朝女生們走去:

“欺負人是很遜的,尤其對象還那么弱小,稍微有點上進心如何?我倒不介意帶你們去玩一出銀行爆炸案,不過事后我會讓你們替我背黑鍋就是了。”

“你誰啊你,胡言亂語的中二病!”

不知是終于露出本性,還是想盡可能虛張聲勢,三名女生露出猙獰的表情。

“我不是見義勇為的英雄,這點請放心。”

青年笑嘻嘻地對三名女生表明自己的想法:

“不過,正因為跟我沒關系,所以你們被撕成碎片或者橫尸街頭我也不在乎。不管我要揍你們也好,要撕碎你們也罷。與之相反,只要你們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那我們永遠也不會是無關者以外的關系。人類都是彼此相關,同時卻又毫無關連的,值得銘記的真理呢。”

“啊?”

“所以說,人類還真是薄情啊。”

說著一堆讓人不明就里的道理,青年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那鮮紅的左眼閃爍著燃燒般的飛鳥之影。不過僅僅一閃而逝,又朝女生們走近一步:

“總之我對打女生沒興趣,不,更準確的說,對于無力反抗的弱者提不起勁呀。”

“喂你這家伙!”

小巷深處的兩個染發男生看不過去了,本來說好的弄到錢呆會就能去玩了,結果眼看快搞定了卻跑出來個路人耽誤他們時間。

青年以冷淡的表情看著他們。

三分鐘后,小巷里出現了一副詭異的畫面。

男的被脫光釘在墻上,別問是怎么釘的,因為沒人想象得出是整個人深陷在墻壁里,卡在里面沒法動彈。

另外三名女生則是掛在了小巷外的電線桿上。

當然,除了錢包以外,衣服書包還好好的。

詩乃癱坐在地上,愣愣地看著空無一人,不,是青年消失之后的小巷。

然而,她似乎還能看見,那個隨手把錢包塞進口袋,笑著對她說‘多謝幫忙了’的青年。

等等,不對!自己的錢包也被拿走了!

詩乃胸腔剛剛積滿怒意,卻不經意間瞅見地上的銀行卡。

那個人,意外的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