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兒很快就不愿意看下去了,哪怕有一顆要堅定成為‘戰地記者’的堅強心臟,眼前的血腥場面也讓她很難堅持。●⌒
西爾德確實是個天生嗅覺敏銳的將領,只是看了長生軍團一眼,就知道這只軍隊不是用普通戰法可以擊潰的。要戰勝這只軍隊,唯有付出巨大的犧牲!
來自章蝺的六千全甲騎兵就是他選定的‘祭品’,向惡魔獻祭!所以在他出命令的一刻,上萬名弓箭手就掉轉箭頭對準了這六千騎兵,若有敢畏懼退縮者,殺無赦!
輕輕扶了下頭盔,章橫暗暗咬了咬牙。自從被公主贏姝去了勢后,他這個章家的世子就過著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老父對他雖有憐惜,卻不知有多少次在背后嘆息、暗中垂淚,更不知有多少族中子弟在背后議論、指著他說笑嘲諷。這次白棟兵進波斯,是他主動向老父請纓;在戰場上丟了命算什么?他就是要讓世人知道,曾經的浪蕩子也是個男人,哪怕被人去了勢也是個真男人!
“是好男兒的,隨我來!”
如今章橫也是蹲著撒尿的主兒,這就是他能夠出的最雄壯的吶喊了;更何況如今這種形式不做好男兒成麼?西爾德手下的上萬弓手瞄準的可不是敵人而是他們,如今只有死中求活了!
這六千精騎沒一個是孬種,嗷嗷叫著沖向了敵陣,就不相信波斯人的箭可以輕易穿過他們千錘百煉的精甲!
看到兩側山腰沖下的秦軍,科多曼放下了金杯,攬過身旁碧眼金的波斯美女狠狠親了一下。然后抬起右手重重揮下。手腕上佩戴的金鏈子頓時出叮叮當當的響聲。在寂靜如死的波斯軍陣中,這響聲竟然可以遠遠的傳遞出去,越顯得死氣沉沉。
兩面波斯大旗隨聲而動,整齊的波斯軍團頓時分了六個方陣出來,左右各三,迅脫離大隊,直面沖鋒而來的秦國騎兵。
這些身披鐵鱗甲、臉覆面具的長生軍團戰士遠遠望著裝備精良的秦軍,臉上的表情被面具遮蓋住沒人看得清楚。眼中卻是死寂般的平靜,就像是一群死人在望著一群即將死去的人......
五百尺、三百尺、一百尺!靜靜地望著敵人接近,靜靜地取下背負的弓箭;長生軍團的弓非常特別,放在背囊中時看似不長,而且外形十分粗糙,真正取出后卻現是特別的長弓。這些長生士兵身高本就過波斯的奴隸戰士甚至是秦軍,執弓在手時弓角居然可以垂到馬腹的附近,硬是比秦國制弓長了三成!
距離百尺!秦軍的弓弩已經可以揮威力。章橫厲吼一聲,右手高舉的制弓開如滿月,一箭射向波斯軍陣。隨后弦聲連續震起,秦軍的箭雨竟是先行覆蓋了長生軍團。
“這些波斯人莫非只是虛有其表?不對......”
西爾德心中一喜。不過很快一顆心就沉了下去,他真的看到了一只不怕死的軍隊。
兩軍距離只有五十尺不到,可在秦軍凌厲的箭雨下卻只有少量長生士兵倒下,更多人仍然端坐馬背,只是變成了一只又一只的刺猬;秦軍近距離的箭雨簇射居然不能穿透他們鱗片甲下的那層皮甲!這些長生士兵就仿佛看不死去的同袍,正一個個臉色漠然地舉起長弓,不開則已,開便如滿月!
章橫不覺目光一緊。身先士卒的他親眼看到了這些身高八尺的波斯壯漢在拉動長弓時隆起的手臂肌肉!這些小山一般隆起的肌肉塊竟然硬生生頂起了衣甲,充滿了力與美的誘惑,然后在升到最高點時猛然泄落!伴隨著這種迅的變化,滿月般的長弓猛然回復原狀,一枝枝比普通箭矢長出半尺的鐵箭嗡然射出!
嗡嗡嗡!
距離真的太近了,度也真的太快了,秦軍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似乎這些波斯人方才拉開長弓箭矢便到了身前!而且先撲面來的不是森森寒意,而是滾滾熱浪!波斯人射出的千萬枝長箭竟然摩擦空氣,引得方圓數百丈內溫度急升!
“世子!”
一直緊緊跟隨章橫的章家衛士大驚失色,想要沖上前來為世子遮擋敵箭,可惜他念頭方動,就看到沖鋒在前的世子身子抖動了一下,精銅制成的背甲就如脆弱的紙片,以一種詭異的方式迅裂開......在裂開的背甲下方有一團血光無聲爆裂,裹著世子的筋骨肌肉,就如一團爛泥般糊在了他的臉上。透過朦朧的血光勉強睜開雙眼,這名章家衛士卻再也叫不出半聲,因為那只長達兩尺半的恐怖長箭竟然整體穿過了世子的身體,然后直直射進了他的心臟。
不到五十尺的距離和強橫的波斯長弓讓戰場瞬間就變成了森羅地獄,經常可以看到兩名甚至是三名秦軍戰士被同一枝長箭串成了一串,死去的戰士臉上仍舊帶著深深的驚懼,因為他們至死也想不明白為什么可以抵御青銅劍正面砍殺的秦國精甲卻無法抵擋這些波斯人射出的箭?
草兒猛地扭過頭,一雙大眼中蘊滿了淚水。現在她已經后悔了,早知道就該聽從哥哥的勸說才對;面對如此慘烈的戰場,她感覺自己的雙腿都在軟,想要轉身逃走都邁不開腳步。
其實不止是草兒,就連經歷過跳蚤魔鬼訓練的白家衛士都有些心驚膽戰,他們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保護草兒小姐回到安全的后方;一直到遠離了戰場,進入了自己的帳篷中,草兒看看四周,這才放聲大哭起來。她忽然對西爾德有了一種深深的厭惡,再也不想見到這個人,哪怕只是一次。
西爾德的耳朵忽然有些熱,而且還打了兩個噴嚏,不過他沒時間去管這些小小的不適了,此刻他已經進入了無比的亢奮狀態,從馬上跳到地面上,握著拳頭滿面通紅的走來走去,呼吸比平時急促了足足一倍,喘息聲如同老牛,口中不停地贊嘆著:“這才是真正的精銳,總有一天,我也要擁有這樣的士兵!”
戰國第一只職業軍隊魏武卒是讓敵人死、眼中望著封功賞爵的秦國銳士是不懼死,而眼前的這只波斯長生軍團是已經死了!死人又怎么會懼怕?死人才是最冷靜的!
失去了主人的秦國戰馬毫無章法地撞進波斯軍陣,可是這些長生戰士就連眼皮都沒眨一下便催動戰馬躲避開來,實在躲避不及的,便從馬背上連身縱起,半空中一個翻滾穩穩落地,屈膝鉆至秦軍馬腹下方,豎劍而起猝襲秦軍,有些秦軍戰士僥幸躲過了波斯人的箭雨,卻在驚慌之中被敵人從腹部直穿咽喉,死狀比那些中箭身亡的同袍更要慘烈百倍!
就沒見過這樣的敵人,哪怕是身帶數十劍傷、哪怕沒有了戰馬、哪怕手中的武器都已經折斷了,這些波斯士兵仍舊是不一聲的撲上來拼命,如果秦軍戰士不能一擊而中要害,他們就算身負重傷也依然會死死抓住秦軍,為自己人創造殺敵條件!此時所有的秦軍都生出同一個念頭,這些波斯長生士兵比魏武卒更為可怕!魏武卒還可以戰勝,可是這些長生士兵卻是完全無法戰勝的;面對一群連自己生命也不顧惜的瘋子,哪里還有勝負可言?
西爾德輸了,輸得毫無翻盤機會,他派去分割敵軍的戰士結果卻是被敵軍成功分割。六千全甲精騎的崩潰直接帶動了全軍,不知是誰先了一聲喊,秦軍全陣開始動搖,這些久經戰陣的精銳士兵可以為了老秦與任何敵人撕殺,可他們一樣無法面對這樣的‘惡魔’軍隊!
真的是像傳說中的惡魔一般啊,隨著無數面三足金鳥旗揮動,波斯軍步騎齊出,地面隆隆震動,卻仍是沒有半分嘈雜喊殺之聲,這是一只沉默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大軍。
“傳來司旗者,準備升起三百面令麾,依色彩、大小、形狀、高低有序排列,若有半分錯亂,本軍師當斬司旗之!”
輕輕搖動著胸前的鵝毛扇,孫賓前所未有的嚴肅起來,他出手的時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