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個做母親的人愿意看到自己兒子頭上帶著綠帽子。
太夫人為顧家,為乾元帝忍了定國公夫人十幾年。
百忍成鋼,太夫人趁著再娶兒媳婦的機會徹底給定國公夫人一個好看。
其實……她對顧天澤的疼愛沒那么深,畢竟不是在自己身邊養大的孫子,還一直被懷疑是‘野種’,觀王芷瑤進退有度,太夫人更謹慎幾分。
老太妃明了老友的心思,“新婦是侯門女,為你兒子開枝散葉,你也可以放心些。”
太夫人苦澀的說道:“我也不瞞你們,最看重就得是他,最疼得也是他,雖說我養出個皇后娘娘,但閨女嫁得再高也是別家的人,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陛下不是無情的,只要皇后娘娘穩得住,不犯大錯,可保這輩子榮華富貴。然文昌不一樣,他受了一輩子的委屈,忍了一輩子,我豈能再看他受苦?過得不好?榮國公夫人再好,也只是他肩挑的妻子,生下的兒子只能是他侄子,而且我那個兒子,我心里清楚,最是長情心軟,兒媳在他面前說幾句軟話,他恨不得把心都掏給兒媳!”
“若是個識大體的兒媳倒也罷了,偏偏她……”
太夫人眉頭存著解不開的疙瘩,再親密,也不敢當著她們面指責太祖高皇后不是。
可她真真是惱恨太祖高皇后賜給定國公這么個夫人,不僅愛耍小性子,偏激,喜歡富貴,享受旁人羨慕嫉妒,還為了一點點小事讓定國公被人議論這么多年!
她看不出一點點定國公夫人的好來。
“真正孝順文昌得還得是他名下的幾個兒子。”
“我看天澤的媳婦還好,看著天真些,只怕也只是表面上天真了,單純而已。”
一直很少說話的戶部尚書的母親劉老夫人一直是三人中的智囊。話不多,往往切中要害。
年輕時,就沒少給兩位閨蜜出主意,看人也很精準。相比兩位閨蜜,她這輩子誥命不如太妃和定國公太夫人,可日子過得比她們順心多了,“我兒子也說過她深不可測,不知是運氣,還是心機過人,總之能王芷瑤不簡單。”
“怎么說?”
“十幾歲的小姑娘,猛然被天之驕子的人看重,自然會有顯擺炫耀的心思,可她從隨著蔣夫人赴宴到現在。你哪次見她咄咄逼人?恨不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你的孫子看上她不是一日兩日,他們只怕早就認識了。最重要的一點,還得說劉駙馬……能忍住去宮里告狀,大出風頭的閨秀單看這份沉穩就很難得。”
“別說她還沒及笄,就是咱們……都不一定能抵擋得住入宮的誘惑。”
“這倒是。”太夫人贊同的點頭。“我最怕得就是再娶個喜歡出風頭,招人妒忌的孫媳進門。”
顧家實在是如同烈火烹油一般,再受不得任何富貴。
老太妃道:“也虧著天澤娶得人是王家丫頭,再弄個郡主,公主回來,你這一家子非富即貴,日子可怎么過?我還有一事問你。小四的親事就定下郡主了?他到底是庶子,你……也對他寄望很深,就眼看著他被你兒媳婦毀了?”
“他自己樂意,我有什么法子?不提他……”太夫人顯然對庶孫子是徹底的失望了,“看看她辦得是什么事兒?還嫌顧家不夠顯眼,為了一個庶子生生得把英王的王位弄沒了。雖是有陛下的原因,可誰不知道都是她搗鼓的?以后他也別指望著會得人另眼相看,世人只會把他當成不知輕重,仗勢欺人紈绔子弟,好好的孩子都被她給毀了!”
定國公世子尚主。次子尚主,庶子娶郡主,小兒子還看不出,不過以定國公夫人對幼子的疼愛,太夫人在教養上也插不上手。
幾個孫子同太夫人都不親。
“我看天澤還好……”
“誰知道呢,看看再說。”
太夫人按了按太陽穴,低聲道:“我真怕將來沒臉去見老爺……對不住顧家的列祖列宗。”
“公主殿下,這是去哪?”
王芷瑤見了嫡長公主后,被公主拽上了馬車,隨即馬車出了定國公府,“殿下,送妝還沒完,我得同我娘說一聲……她會擔心我的。”
嫡長公主一臉的嚴肅,身上穿得衣裙是特意換過的,不見任何奢華,簡單得猶如尋常人家少婦,她們乘坐的馬車也很尋常。
“殿下……”
“顧表弟一直是最孝順舅母的兒子,這一點駙馬都比不上。”
“我聽說世子爺也很孝順。”
王芷瑤感覺事情復雜了,向馬車外看了一眼,簇擁馬車侍衛不過一兩個,行駛過的道路并非王芷瑤熟悉的街道,轉頭對嫡長公主道:“我要下車!”
“你以為本公主會害你?”
“殿下的心思,臣女不敢妄加推測。”
“你雖然沒入顧家門,還不算舅母的兒媳婦,不過……舅母和本公主都認可了你。顧表弟出征,把你托付給陛下,本公主同舅母商量過,這事非要拽上你作證不可。”
嫡長公主強硬的壓住王芷瑤的胳膊,“我曉得你力氣很大,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帶得人多了反而不好,因此這事只有你能做到萬無一失!舅母最惦記顧表弟,也最是疼他,顧表弟一直想為舅母和顧家盡力,你身為他未過門的妻子,同他心意相通,難道眼看著顧家被人欺負?你先別急,到了地方,如果你不樂意,本公主絕不勉強你。”
一頂一頂大帽子扣在王芷瑤頭上,逼得她不得反抗嫡長公主。
要不就是顧三少不孝,她沒過門就不曉得為顧家著想。
況且嫡長公主到底是顧皇后和乾元帝的女兒,是君,王芷瑤也不敢拒絕,左右這點人奈何不了她,見事情不妥,她不會跑嗎?
“您什么都不說就把我拽出來,我真有點擔心……”王芷瑤黑亮的眸子抬起,嫡出公主心中不由得一緊,承諾道:“本公主只是為國公府著想,不會害你。”
王芷瑤順勢道:“既然如此,能不能把馬車停一下?”
“你要做什么?”
“我突然從定國公府消失,怎么也得同我娘交代一句,萬一旁人誤會了對我,對三少都不好。”
嫡長公主見王芷瑤靠近自己,撲面而來感到幾分危險,自己仿佛被鎖定的獵物一般,方才平靜,柔順的少女突然間多了幾分霸道迫人的氣勢。
咔吧一聲,放在桌上的白瓷茶杯生生的被捏成了碎片。
王芷瑤歉意的一笑,把殘留在手上的碎片彈到地上,“實在對不住,公主殿下也曉得我徒有一身的蠻力,這股力道不怎么好控制。”
聽說為虛,眼見為實,嫡長公主雖然早就聽說王芷瑤有一身遺傳自蔣家的怪力,嚇得曾經的劉駙馬屁滾尿流,一腳能踢飛彪形大漢,但是……她從沒見過,只當作世人為迎合王芷瑤故意夸大其詞。
王芷瑤身量適中,不胖不瘦,露在外面的手腕纖細,小手白玉柔軟,實在是看不出有能捏碎茶杯的力氣。
嫡長公主后背涌起一陣陣的冷汗,眼底閃過幾分后悔,不是舅母非要如此安排,她本可不必親自去的,話說回來,如果不是嫡長公主親自出面,王芷瑤又怎么會隨著嫡長公主上馬車?
只怕連定國公府的門都出不來。
“這點請求,公主殿下都不肯答應么?”
“不是。”
嫡長公主見王芷瑤有跳車的意思,忙道:“還是你想得周到,是本公主太著急了。”
“停車,停車。”
嫡長公主讓侍衛停車,王芷瑤如同貍貓一樣翻身下了馬車,快得嫡長公主想拽都拽不住,“王芷瑤……”
退開幾步后,王芷瑤福身道:“臣女想了想,還是親自去見母親為好,您要辦的大事,我笨手笨腳的,怕是幫不上您的忙,按照規矩我還不算是顧家人,公主殿下明理,善解人意,高貴仁慈,自會明白臣女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