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的院子里面早就已經堆滿了厚厚一層積雪,要是擱在以前,大家伙兒早就動起手來把那些雪給鏟到一邊避免凍壞了將惜福老爺子種的花草和青菜。
但是,今天屋子里坐滿了人,卻沒有任何人想起這一茬。有人悶頭喝茶,有人站在門口抽煙,院子里面的曖氣開得很足,每一個人仍覺得身心冰涼刺骨。
他們之前開了一個小會,或者說是聽人開了一個小會,沒有任何人有機會言,能夠號施令的只有老爺子一個人。結果令人很不滿意,他竟然要做出那種昏庸的決定。
如果按照他所說的那樣,他們這些人還能夠落得什么?將家還會是將家嗎?
“將家要散了!”這是每一個在場的將家嫡系子弟心里想到的一句話。
他們的眼神對視,然后又彼此搖頭。
他們太了解家里這位老爺子的性格了,他決定的事情怕是很難更改了。
不得不說,秦倚天這個新牌牌的風格還是很不錯的。大氣兇猛,而且讓人防不勝防。
最重要的是,她不在意那些細枝末節,以最大的能力去傷害對手保存已方實力。
一番攻擊下來,將家確實承受著極大的壓力。
特別是聽說白修手里握著的那些東西后,將老爺子心中的最后一點兒僥幸也全都消失了。
“上心,我知道,將家虧欠你,我也虧欠你——”將惜福老爺子握緊將上心的手,說道:“可是,無論如何,你終究是我們將家的人,你骨子里面流著將家的血——和我流著一樣的血。”
“爺爺,我想幫你,我想救將家——”將上心淚流滿面,說道:“你告訴我,我要怎么救將家?”
將老爺子滿臉笑意,說道:“我就知道,你不會棄將家不顧。”
他松開將上心的手,走到書桌旁邊拉開桌子抽屜,從里面取出一個文件夾,拿著遞給將上心,說道:“你看看吧,如果沒有什么意見,就在后面簽字。”
將上心打開文件夾,取出里面的資料查看。
“爺爺——”將上心驚呼出聲:“你是想要我——執掌將家?”
“你沒有看錯。”將惜福老爺子點頭說道。“這是最好的辦法,也是唯一的辦法了。”
“可是——可是叔叔伯伯他們——”
“他們要是能夠保住將家的基業,我也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將惜福老爺子無比坦誠地說道。“他們任何一個人可以解除眼前的危局,我都不需要做出這樣的決定。可是,他們不能——上心,只有你才可以。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爺爺——”
“上心。”將惜福伸手握緊將上心的手,說道:“我知道我這樣做讓你很為難,可是,總比將家煙消云散被他們一步步吞噬要好啊。我明白你和方炎的關系,也理解你們之間的感情——我并不是讓你去背叛他,因為那樣的成本太大了。將家——將家已經證實了對手的強大。”
“我只是想讓你保持,你守護好將家的基業,也就是守護好你自己的事業。那樣的話,你在方炎那里才能夠獲得更大的話語權——大多數女人都喜歡依附男人,但是有一些女人卻可以和男人并駕齊驅甚至凌駕于世間的所有男子之上。譬如秦倚天,也譬如你。”
“爺爺——”
“如果同意的話,你就簽字吧。”將惜福老爺子擺了擺手,看起來無比疲憊地模樣,說道:“我還得再和那幾個不成器的東西囑咐一聲。免得他們不知死活到處生事。”
將上心想了想,在文件后面簽署了自己的名字。
“讓他們進來。”將惜福說道。
將上心出去,將家的那群人進來。
將家的那群人進來,將家的那群人出去。
從此以后,再也沒有人能夠進入將惜福老爺子的書房。
將惜福老爺子傳出話來,說他想要好好休息,誰也不許進去打擾。
等到晚飯熟了,老管家去請將惜福老爺子出來吃飯時,喊了半天沒人應聲,進去才看到他的整個身體躺倒在沙旁邊的地上。
他的身體弓起扭曲,看起來就像是一只蒸熟的大蝦。
他被喉嚨間的一口濃痰給噎死了。
有人回歸,必走上榮耀。
有人遠去,將再無音信——
白修去警局自,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這一輩子都難以出來。
而且,以他交代出來的那些事情,可能很快就要受到最殘酷的懲罰。
或許對他來說,那樣的懲罰也是一種解脫吧?
白修以自己的死來釘死將家,把將家給釘牢在和恐怖組織勾結的恥辱柱上。白修承認的罪責越重,將家的下場也就越是凄慘。
秦倚天不會再給他任何反悔或者背叛的機會,他能夠做的,就是按照秦倚天給他的劇本演下去。
他是一個卒子,是一個死士。
他下場凄慘,也罪有應得。
每個人都會自己獨屬的命運,有時候只不過是眨一下眼睛就可能改變自己的一生。
方炎到秦家老宅去拜訪秦倚天,出來接待他的卻是厲新年。
這個華麗高貴到讓人心生敬意的女人對方炎算不得熱情,甚至比上一次見面還要更加冷淡一些。
厲新年喜歡喝咖啡,她喜歡這種濃郁的香味。
輕輕地攪拌著杯子里的液體,看著坐在對面的方炎說道:“你是來說謝謝的?”
“我確實很感謝秦家,如果這次沒有秦家的幫助,我想事情不會那么快就能夠解決,而且也不會有這樣圓滿地解決方式——”
厲新年打斷方炎的話,說道:“你搞錯了。幫助你的人是秦倚天,不是秦家。秦家并沒有打算這么毫無底限的去幫你——因為這對秦家來說并不是最有利的選擇。”
“我明白。”方炎一臉誠摯地說道:“你代表的是秦家,所以我見到你的時候要感謝秦家。等到我見到倚天時,我會單獨向她道謝。”
“方炎——”厲新年漂亮的眼神若有所思地打量著方炎,說道:“少年得志,年紀輕輕便有如此高的武道修為。很快又將娶得如花嬌妻,成就神仙眷侶。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你這兩者算是占齊全了吧?”
方炎沉默不語。這樣的話題他可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厲新年輕輕嘆息,說道:“一見方炎誤終身——既然最終選擇放棄,何必還要繼續糾纏下去呢?”
方炎的嘴巴張了張,卻仍然是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他起身,對著厲新年深深鞠躬,然后轉身朝著外面走去。
厲新年看著他的背影沉思,良久,對身邊的傭人吩咐著說道:“請小姐過來喝咖啡。”
傭人離開,很快又小跑著回來,說道:“夫人,小姐出去了。”
厲新年眉頭微皺,說道:“剪不斷,理還亂。”——
方炎的車子在即將進入城區的時候被攔截下來,看到那輛加長版本的勞斯萊斯豪華房車,方炎抑郁的心境一下子舒暢起來。
房車的車頂上面已經落了一層雪白,看來這輛車子已經在這大雪中等待了好一會兒了。
房車的后車門被牧鷹拉開,一個身穿紅色羽絨服戴著紅色毛線帽脖子上還圍著厚實毛巾的女孩子抬腳下車。
她站在冰雪當中,比這萬里冰雪還要雪白明亮。
她對著方炎招手,說道:“方老師,我們賞雪去。”
方炎推開車門下車,大步朝著秦倚天走過去。
“你怎么在這里?”方炎出聲問道。
“等你啊。”女孩子回答的理所當然。
“我剛才去了秦家老宅,想要當面對你說聲謝謝——”
秦倚天從地上拾起一個雪球,用力地朝著方炎的身上砸了過去,咯咯咯地嬌笑著,大聲喊道:“來,我們打雪仗。你可要小心些,我可厲害著呢。”
方炎愣了片刻,也俯身從地上抓起一把積雪朝著跑遠的秦倚天砸了過去。
一個在前面跑,一個在后面追,歡聲笑語,雪球亂飛。
就好像他們沒有任何煩惱一般。
牧鷹站在車隊旁邊,滿臉擔憂地看著眼前生的這一幕。
在這個世界上——竟然有人能夠拒絕他們秦家的大小姐,這個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天色漸晚,方炎終于要回燕子塢了。
秦倚天站在方炎的車邊,寶石一般地眸子一眨不眨地看著方炎,說道:“方老師,我可能沒辦法去參加你的婚禮,不過已經讓人送去一份禮物——”
“倚天——”方炎的心臟被揪緊,這樣的感覺讓他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雖然他已經是水溢境的高手,但是,那滿身的修為也不能讓他此時此刻的內心稍微舒服寧靜一些。
女孩子精致無暇的小臉看向方炎,嘴唇蠕動,以細不可聞地聲音說道:“你一定要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