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風流

第一百八十九章:是騾子還是馬,該登場了

朱棣站了起來,正待說話,這時鄭和小心翼翼的進來,一臉苦笑的道:“陛下,寧王殿下求見。”

前幾日,朱能還在發牢騷,現在又是百官們不滿,誰曾想到寧王朱權這個時候又插了一杠子。

所謂唯恐天下不亂,便是如此。

朱棣不由苦笑,對這種千頭萬緒的事,他沒有太多的耐心,可是他明白,眼下也只能耐著性子,他已不再是那個燕王,而是大明天子。

朱棣淡淡的道:“請進來說話。”

過不了多久,朱權便進入了西暖閣,直接對朱棣行禮。

“臣弟見過陛下。”這些時日,朱權低調了許多,正是因為這些低調,使朱棣對他的態度也緩和了一些,朱棣上前笑道:“快快請起。”

朱權卻是依舊跪著不動,道:“微臣有事請奏。”

不肯起,就是一種態度,待會兒要啟奏的事只怕不那么簡單。

事實上,朱權之所以選擇在這個節骨眼出現,是蓄意為之,他心里清楚,郝風樓犯眾怒了,不過此人頗得圣寵,就算犯了眾怒,即便是息事寧人,多半這皇上的板子也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那么,自己不妨在這板子上頭加最后一顆稻草,直接將郝風樓打死。

朱權和郝風樓的恩怨真要論起來,可能只是因為一句不起眼的爭吵,可是到了后來愈演愈烈,以至于不死不休的局面,其實也是必然。當日郝風樓當著陛下的面訓斥朱權,某種意義來說,其實就是代表皇權讓朱權折腰低頭,朱權不肯低頭。這才有了今日。

朱棣皺眉,看了一眼這個不太簡單的臣弟,臉色有些不悅,以朱棣的聰明,自然能預感到一些什么,朱棣眼眸微沉,道:“不知臣弟所奏何事?”

朱權道:“郝風樓欺凌宗室,罪無可赦,微臣雖貴為親王,卻受他yin威。苦不堪言,平時敢怒而不敢言,今日痛定思痛,懇請陛下做主。”

沒有罪名。

所謂的狀告,有點兒虛。可是這并不影響朱權的信心,他或許沒有拿得出手的理由。可是至少他的時機是絕對正確的。這個時候推波助瀾,不怕他這皇兄不就范。

朱棣瞇起眼,他先是看了朱能等人一眼,朱能等人陷入沉默,其實陸征、丘福倒是想為郝風樓說一兩句話,只是礙著朱能不好擅自出面。

而解縉這邊則是一副志在必得之色。表面上任由陛下裁處,實則卻是裹挾著‘官意’,逼迫朱棣做出選擇。

若朱棣無動于衷,則人心惶惶。若加罪郝風樓,正好達到解縉的目的。

朱權更不必說,朱棣從未看輕過這個寧王,因為他心里清楚,寧王在某種程度上代表的就是宗室的利益,在靖難之役之中,寧王曾立下大功,也算是和朱棣一起打熬出來,所以現在宗室們都在觀望,觀望天子對這位功勛親王的態度,假若天子連寧王都不能相容,難免讓人不安。

而這些人的目標都直指郝風樓,讓朱棣的心思不由有些搖曳起來。

他突然笑了,笑得有些冷,隨即道:“有點意思,朕的兄弟和文武大臣們似乎都想置一個小小千戶于死地,朱能,你怎么說?”

朱棣突然問到了朱能,讓人覺得有些奇怪。

倒是這朱能正色道:“微臣對郝風樓沒有成見,前幾日,微臣對他確實頗有微辭,不過是對事不對人,因此微臣以為,郝風樓畢竟有靖難之功,不過,陛下若說他完全無過,那也未必。可要說他十惡不赦,微臣也不敢茍同。”

這句話不偏不倚,倒是十分合適,畢竟朱能和郝風樓沒有交情,相反還有點摩擦,能說出這番話來,還算公允。

丘福見狀,忙道:“郝千戶雖然無狀,平時做事確實欠缺考量,可是陛下單憑一面之詞,未免武斷,至于說郝風樓放炮攻擊御使,想來也是子虛烏有,懇求陛下圣裁。”

陸征慢悠悠的道:“郝千戶與微臣有些淵源,本來微臣理應避嫌,不過微臣也以為這件事有些過了。”

五軍都督府的幾個都督紛紛表態,朱能的態度算是不偏不倚,只是其他兩個分明有作保的意思。

這一來,正中了朱棣的心事,朱棣道:“好嘛,反正現在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既然大家說的都有道理,那么不妨就請咱們那位正主來吧,看他怎么說。來,傳旨,傳郝風樓覲見,還有午門外頭那些人也進來吧,跪在哪里像什么樣子,不怕人笑話嗎?”。

鄭和一直有些擔心,身為郝風樓的小師弟,這位鄭公公其實還算是有點良心的人,一聽郝風樓要遭難,臉色就變了,只是他一向沉穩,絕不會貿然發言,況且身為內宦,這個場合,他也不適合說話。所以鄭和一直提心吊膽的在一旁靜聽,此時見陛下要詔郝風樓入宮,于是主動請纓:“奴婢遵旨,奴婢這便去。”說罷,腳步匆匆的走了。

殿中陷入了沉默,所有人各懷心事,等到百官們入見,朱棣亦是起駕,索性移駕到了崇文殿,百官尾隨圣駕之后,有人惴惴不安,有人志在必得,那些個老謀深算之人都是沉默,亦步亦趨的尾隨其后,只是在眼眸流轉之間,眸中仿佛掠過了一絲精光。

鄭和幾乎是馬不停蹄的趕到了紫金山,對于這里,他是輕車熟路,等他見到了郝風樓,劈頭便道:“陛下召你入宮,現在什么都不要問,快,絕不能耽擱分毫,宮中恐有變故。”

鄭和的變故二字絕不是玩笑,雖然陛下打定了主意來‘明辨是非’,可是宮中的事畢竟說不清,現在百官已經入宮,多耽擱一分都可能使局面往最壞的方向逆轉。

郝風樓倒是早有準備,直截了當的道:“師弟請帶路。”

二人直接騎馬,這一路上并沒有說什么,直到抵達了午門,二人下馬步行,鄭和才簡要的將事情說了一遍,最后道:“此事看上去像是蓄意為之,師兄千萬不要不當一回事,陛下乃是天子,天子雖有私情,可是一但茲事體大,就沒有任何情面可講了。百官們現在鬧得兇,陛下要安撫他們,宗室那邊似乎也被挑撥起來,咱家也算是有點見識,像他們這些人,一旦決心翻臉就是勢不兩立,絕不可能留有余地,所以你定要謹慎,任何話開口之前定要先在腦中過一遍,任何一點差錯都可能萬劫不復。”

郝風樓感激的看了鄭和一眼,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數,這件事此前就露出了端倪,所以我也有一些準備,現在他們既然發難,那么眼下也只好見個真章了。”

郝風樓顯露出來的鎮定自若,讓鄭和心底有點佩服,小小年紀能得陛下信重,靠的絕不可能是運氣,鄭和點點頭道:“走吧。”

在崇文殿里,大臣們已經分班站好,大家抿著嘴,不發一言。

朱棣高高坐在御椅上,誰也分不清此時此刻天子的喜怒,不過有一點似乎可以確信,今日只怕誰都不肯善了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既然直接撕破了臉,就肯定要分出個你死我活來,所以楊開雖然覺得勝券在握,可還有點緊張。

緊接著,有太監來報:“錦衣衛千戶郝風樓覲見。”

郝風樓跨檻進來,鄭重行禮道:“微臣郝風樓,見過陛下,吾皇萬歲。”

無數的目光俱都落在了郝風樓身上,可以說,郝風樓現在的形象實在有那么點兒寒酸,雖然穿著魚服,卻不知是從哪個田埂里爬出來的,一身風塵仆仆,袖擺上還沾了泥垢,至于臉色略黑了一些,渾身是汗臭。

只是沒有人借此嬉笑他,對郝風樓的‘失儀’,大家都裝作視而不見,再蠢的人都知道,一旦在這上頭做文章,抨擊郝風樓不注重儀表,那么很可能會被郝風樓以勤于王命、不辭勞苦的名義進行反擊。

朱棣見了郝風樓,對郝風樓的這個形象暗暗點頭,顯然,他是個務實的人,光鮮未必能得到他的好感,單看這個家伙的架勢,就曉得為了神武衛的事,郝風樓這個家伙吃了不少苦頭。

因此朱棣露出了少許的笑容,淡淡道:“起來吧,今日在這里,朕開個別開生面的廷議,廷議議的是什么?說起來怕也要叫人笑話,議的是朕的這些左膀右臂,這些個肱骨大臣們如何相處,朕聽說千戶郝風樓目空一切、膽大妄為、輕慢御使,這件事,是有的嗎?郝風樓,你不要東張西望,問的就是你。”

郝風樓確實是在東張西望,他苦笑道:“陛下,微臣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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