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神秘魔裔脫逃,千夜就知道可能遇上了真正的麻煩。這個魔裔天資極高,戰斗藝術不在趙君度之下,且顯然出身高貴,光是毀在千夜手上的兩件一次性秘寶就堪稱價值連城。這種好東西,至少千夜還從來沒有過。
更加糟糕的是,這個魔裔似乎戰斗經驗不足,缺乏實戰歷練。但是吃了這么一個大虧之后,必定會痛定思痛,不斷磨礪自己。想來用不了多久,出現在千夜面前的就會是個全新的對手。
從這點上來說,這個家伙比艾登還要可怕。艾登天賦雖高,怎么說也能看得到極限。而這個魔裔則是舉世罕見的天才,前途不可限量。
此次千夜偷襲得手,還是沒能殺得掉他。下次戰場再見,恐怕要逃的就是千夜了。
所以安文一走,千夜稍稍猶豫,還是追了下去。安文受傷多處,魔氣難免有所散溢,是以他逃得雖遠,仍有蹤跡可尋。
然而沒追出多遠,千夜后頸處忽然升起一道凜冽冰線,瞬時通體生寒!
千夜立刻停步,緩緩回身。轉身雖緩,卻是全無破綻,而且東岳在手,時刻可以發動雷霆一擊。
在不足百米處,正立著白空照。
千夜皺眉,道:“怎么,你改了主意,還是打算跟我一戰?”
“不,我就是在這里想些事情。”
“想事情?”千夜覺得,這是個拙劣得不能再拙劣的借口,甚至她都沒有認真點去找個稍稍說得過去的借口。
恰好在這種關鍵時刻出現,要說少女沒有圖謀,恐怕誰也不信。
然而少女向遠方一指,千夜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見一棵大樹下正燃著篝火,樹上則搭了個簡易的布蓬,勉強能夠遮風擋雨。這個營地簡單而不簡陋,一看就是準備在此過夜的。且千夜眼力厲害,看出篝火已經燃了一段時間,說明她并不是臨時起意。
“好吧,那你慢慢想。另外,最近這段時間這一帶很不太平,或許你可以找個更安全的地方想。”
千夜這算是宛轉的驅逐。在魔裔大量出現的時刻,他可不愿意身邊有白空照這樣的變數。
然而少女似乎沒有聽出千夜話中的意思,說:“我還要想一段時間,如果沒有答案的話,或許我會來問你。”
“你究竟在想什么?”千夜忽然有些好奇了。
“以后會告訴你的。”少女一下子變聰明了。
千夜聳聳肩,沒有繼續追問,而是向她的營地望了一眼,就轉身離開。這么一耽誤,已經沒有可能追上那個魔裔了。而實際上即使沒有白空照的出現,
思索之后,千夜決定先返回南青一次,將年輕魔裔出現的事情告訴宋子寧。艾登的出現或許是大麻煩,而這個年輕魔裔的身份地位應該還在艾登之上。這樣的人,不會沒有護衛。無論如何,都要讓宋子寧加意提防。
轉眼間大半日過去,南青城已經遙遙在望,千夜忽然咦了一聲,想起了一個始終懸在心中的迷團:自認識白空照之日起,好像就沒有看到過她宿營。少女如同生長在自然中的兇獸,可以利用一切天然的地形,而不會留下任何人工的痕跡。這也是她難以追蹤的原因,當年千夜屢次追殺都無功而返,也是因為如此。
什么時候開始,她也開始宿營了?
千夜自嘲地笑了笑,或許那只是某個倒霉傭兵留下的營地,恰好被她利用了騙過自己。
南青城內,依舊和以往一樣的繁忙,傭兵營地基本已經修建完成,現在正在開工的是大量的工坊和商鋪。南青城原本的格局已經不足以支持這種發展規模,以至于在城西北新劃出一大片區域,以作新的城區。
千夜離開時,這片區域還什么都沒有,只是有幾十個人在勘探測繪。才數日過去,區域外延已經立起了四座炮塔的雛形,更有千名工人開始平整土地。除了普通工人之外,還有近百名傭兵在工地日夜不息地忙碌著,這讓工程進度成倍的加快。
宋子寧手捧一疊厚厚的圖紙,正站在高處,目光在手中圖紙與遠處區域之間游移,不斷和現場進行比對。他遙遙看到千夜,立刻揮手。
千夜加快腳步,倏忽間出現在宋子寧身邊。宋子寧向前方一指,笑道:“怎么樣,快認不出了吧?以后這里就是南青城的新城區了。”
看著眼前足有千米方圓的區域,千夜早就吃了一驚,問:“你究竟要建什么,需要這么大的地方?”
宋子寧哈哈一笑,豪氣地道:“浮空艇制造工坊!”
“你能造浮空艇?”千夜這次可是真的震驚了。
“寧遠重工已經能造了,不過還只是些最普通的型號。等我逐漸掌握新合金的用法,就可以嘗試著建造戰艦了。”
即使是最普通的浮空艇,也是足以驚動整個中立之地的大事。在此之前,中立之地根本造不出完整的浮空艇,動力帆、飛艇引擎、浮空陣列等關鍵部件都需要從永夜或是帝國購入。兩大陣營亦通過限制供應數量來控制中立之地的艦隊規模。
“等一下,你這樣就建了個浮空艇工坊?中立之地那些勢力會就這樣看著嗎?”
宋子寧將圖紙合攏,刷地打開折扇,微笑道:“不看著還能怎樣?我早就放出風聲,這座工坊建成之后,將會對所有勢力開放訂單。既然他們花錢就能買到東西,又何必打生打死呢?現在就算有人想要阻止我們,其它勢力也絕不會答應的。他們就算想做什么,也得等我們的工坊建成之后的。否則我現在撒手不理,他們什么都拿不到。”
千夜皺眉,還是覺得這件事有些不可思議,又問:“帝國那邊難道就放任不理?”
宋子寧向前一指,道:“我建的可不是浮空艇工坊,而是浮空艇修理工坊。這種工坊在中立之地沒有一百個也有八十個,帝國怎么管?”
“你……好吧。”千夜無語。
“哼!這種名稱上的小把戲,也想瞞得過去?你這可是欺君之罪!”兩人身后響起一個威嚴中略帶慍怒的聲音。
千夜回頭,只見一個相貌堂堂、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正大步走來。這一段路,他走得大氣磅礴,氣勢非凡,一看就是久居朝堂,官步走得爐火純青。
這樣一位人物,若是在帝國各級督署衙門中,自是再正常不過,可出現在中立之地,卻是顯得格格不入。
千夜出身軍方,軍界向來看不慣文官,千夜也難免沾染了一點習氣,當下向宋子寧問道:“這家伙是從哪冒出來的?”
此話說得絲毫不給中年男子面子,頓時把他一張方臉氣得發青。宋子寧用折扇掩口,笑道:“千夜啊,你這話就說得未免有些不對了。這位李方李大人,可是堂堂四品大員,若是放到地方,距離主政一省也就差個兩級而已。”
千夜對帝國基本的政制還是知道的,想要主政一省,一般須是二品。自四品到二品,看上去只差了兩級,而實際上相距天淵之遙。別說兩級,就是一級,多少人到死也升不上去。更何況在二三品之間,還夾著個從二品。宋子寧說差了兩級,還真是客氣。
李方原本仰頭向天,很是自得,沒想到千夜忽然問道:“這位李大人具體是何職位?”
宋子寧道:“李大人在朝堂之上負責修史諫言,可說關于帝國千年大計。”
千夜哦了一聲,道:“也就是說,是個沒什么權力的清閑位置了。”
這一下把李方氣得非同小可,指著千夜,連話都說不利落了,“你,你這年少無知之輩,又懂得什么!以史為鏡,可鑒興衰。想我李方當年……”
千夜可沒耐心去聽這個裝模作樣家伙的積年往事,看他現在混成這個樣子,想來過去也沒啥輝煌可炫耀,是以千夜直接打斷他的話,再次向宋子寧問道:“這個家伙是怎么冒出來的?”
李方終于按捺不住,斥道:“你們別以為躲到中立之地,就可以干些大逆不道之事。這些事我李某沒有看到也就罷了,今日既然讓我知道了,那就絕無可能善罷甘休。等我回到朝堂之上,就,就……”
李方說到這里,卻是說不下去了。千夜正和宋子寧交換著眼色,然后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透著說不出的惡意。李方被看得渾身發寒,顫聲道:“你們,你們想干什么?”
千夜沒有理他,而對宋子寧道:“你說,這個連戰將都不是的家伙,要怎么才能回得了朝堂呢?”
宋子寧一本正經地道:“怎么說人家也是有護衛的,只要護衛戰力夠強就行了。”
千夜虛心求教,“四品大員能有上將級別的護衛嗎?”
宋子寧正色道:“若以帝國官制而論,四品官員給上將做個幕僚或副官,還是沒什么問題的。只不過軍中規矩,這個位置最好是戰將,畢竟要隨著主將四處征戰,實力低了上了戰場往往死得很快。”
千夜點頭,“看來李大人是用不上上將級別的護衛了。不過帝國中將大致和永夜伯爵戰力相當,子寧,伯爵我們好像已經殺了好幾個了吧?”
宋子寧沒好氣地道:“那是你,本少可沒那本事。打打殺殺什么的,不太適合我。”
李方在旁邊聽得臉色陣青陣白,總算聽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眼前這兩個年輕人,真能讓他回不了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