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火的戰士正在清理戰場,時時會響起槍聲。他們三五人結成一個小組,謹慎的態度不亞于戰斗中。
對人類來說,血族永遠是最危險的敵人。尤其是面對垂死的血族,突然被咬上一口,同樣會變成血奴。所以在打掃戰場的過程中,標準程序就是只要看到還有生命跡象的血奴或血族,就會先補上一槍再靠近。
或許正因為如此,血族對待人類戰俘的手段也愈發殘忍,比千年戰爭前豢養家畜的時候更加嚴苛。
在兩大陣營之間,人類和血族的戰爭永遠是最殘酷的。
當千夜回來時,看到趙雨櫻正圍著十多名血族戰士轉來轉去,一場戰斗下來,這些是僅有的戰俘了。人類對血奴只有一種處理方式,那就是斬盡殺絕,而血族戰士愿意投降的向來很少。
趙雨櫻在那里時不時捏捏胸脯,拍拍屁股,簡直就象堂子里的恩客在挑選姑娘。然后千夜又看到她翻開一名血騎士的嘴,看了看他的吸血獠牙,這十足就是挑牲口的方式了。
千夜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這位幽國公的孫小姐,和她相處的時間越久,就越會有更多的驚奇。比如說這些本來窮兇極惡的血族,在她面前居然都溫馴得象只小貓。要知道翻看吸血獠牙對血族來說就是最大的羞辱,他們居然也都忍了。
千夜忍不住說:“你是怎么辦到的?”
趙雨櫻頭也不回:“叫姐,我就告訴你。”
“以后再說。”千夜試圖蒙混過關。
趙雨櫻罕見地沒有窮追猛打,而是繼續自己的挑選,輕描淡寫地說:“其實很簡單,我只是告訴他們,誰敢不聽話,我就讓他們死三天。”
“就這么簡單?”千夜完全不信。
“就這么簡單!”趙雨櫻答的斬釘截鐵。
千夜毫不客氣地拆穿她的謊言:“你哪有那么閑。”象趙雨櫻這樣的人,時間都很珍貴,哪有三天浪費在這種事情上。
不料趙雨櫻呵呵一笑,說:“這種事我一向有時間。”
片刻之后,趙雨櫻挑出了十名血族,說:“他們幾個就是我的酬勞了,待會派人給我送回去。”
看看剩下的血族,千夜皺眉道:“這可不只一成。”
趙雨櫻一只手就搭到了千夜肩上,笑道:“千夜,干嘛這么小氣!老娘,不,我怎么說也是你姐啊!”
千夜不動聲色地拍掉她的爪子,“這事還沒確認吧。”
趙雨櫻的爪子又搭了上來,笑瞇瞇地說:“怎么沒確認?我們趙家的兄弟姐妹就那么幾個,還會認錯?”
趙閥的人當然不止幾個,光是三十歲以下年輕一代就有幾萬人,不過能入趙君度、趙雨櫻眼中的自然寥寥無幾。
千夜微微皺眉,不想和她糾纏這個問題,毫不讓步地道:“這批俘虜你想要多拿些也成,以后多退少補。”
趙雨櫻嘟了嘟嘴,“好不容易多個弟弟,怎么會是這樣一個小氣鬼!”
“我可就這點家底,不小氣的話早就被你吃光花光了。”
“說得好象你是老娘男人一樣!”
“你還是快點找個男人吧。”
“有你這樣對你老姐的嗎?”
千夜已經懶得再和趙雨櫻斗嘴,向她挑出來的十名血族看了一眼,問:“這些人你是怎么挑出來的?”
“當然是看實力和品質。”
品質?千夜從來不覺得從這些血族身上能夠看到什么品質。就算有,就她那種挑撿方式也顯現不出來,而且怎么看,怎么覺得她是按長相和身材來挑的。
千夜隱約聽說,帝國上層貴族中,相貌出眾的血族和魔裔奴隸很受歡迎。
很快戰果清點完畢。
此戰多默子爵全軍覆沒,騎士以上戰死二十余人,被俘兩人。血族正式戰士戰死近五百,被俘十多名,血奴損失六千。
而千夜的暗火共傷亡三百余人。以帝國標準,這樣的戰損比是一場輝煌勝利,但是在趙雨櫻看來卻不是如此。千夜動用了十發昂貴的黎明閃光彈,才取得如此戰果。把這十發照明彈算進去的話,此戰也就是小賺而已。
千夜聽到趙雨櫻這個結論后,也有點想不明白,趙雨櫻好歹是名門之后,性格大大咧咧到嚇人也就算了,愛財如命又是怎么養成的。
在千夜看來,彈藥軍火早晚要用掉,戰士卻會越打越強。用十發照明彈換一場大勝很劃算。
一戰剿滅多默子爵后,千夜沒有停留,而是連夜行軍,兵分兩路,一路由趙雨櫻押陣進攻礦場,另一路則由千夜自己率領,直撲多默子爵的老巢。魏家的那名戰將依然帶領工兵和后勤與大軍保持安全距離,既能守住后路,又能在必要時候馳援。
在掃蕩子爵城堡,還是攻占礦場之間,趙雨櫻進行了無比痛苦的選擇。千夜由是看到了她糾結的另一面,不過想來只會在錢的問題上,她才會如此舉棋不定。
此戰過后,暗火的兵鋒終于驚動了整個伯爵領。
斯圖卡麾下的眾多領主這時才開始動員。也無怪他們反應遲鈍,一直以來在黑流城這個方向,人類都是以固守為主,根本沒有大規模的進攻。直到多默全軍覆沒,子爵自己也戰死,他們才反應過來,這次人類真的是在發動一場戰爭。
西南方向一座城堡中,一名極為魁梧健壯的狼人正坐在高座上,俯視著站滿大廳的部下們。
大廳中全是狼人,沒有任何其它種族,這和別的領主很不一樣。而且所有狼人都保持在原始形態,并沒有化為人形。
高座上的狼人生著一頭火焰般的紅發,面容兇狠,胸前有條巨大的傷疤。他被稱為‘恐怖的紅發布魯多’,是斯圖卡麾下惟一一名狼人子爵。
布魯多生性殘忍暴虐,但是戰力強悍,而且發起狂來根本不計后果,他胸前那道傷疤就是挑戰斯圖卡時留下來的。
一個二等子爵就敢挑戰斯圖卡,還活了下來,這件事過后,人們就都知道了布魯多的瘋狂與強悍。
這位狼人子爵同時還是一個極端種族主義者,始終認為只有狼人才值得信任,所以他的領地上只允許狼人生活,其他種族存在的都是奴隸。
此刻大廳中氣氛極度壓抑,布魯多粗大的呼吸聲如同風箱,在大廳中回蕩著。所有狼人都瑟縮一團,不敢出聲。
布魯多終于開口,“那些人類到哪里了?”
一名狼人走到掛在墻壁上的大地圖前,逐一指出千夜三處部隊的位置。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布魯多問。
“昨天晚上。”
布魯多突然咆哮:“不要用昨天晚上這種含糊不清的話來搪塞我!告訴我確切時間,多少個小時之前!”
地圖前的狼人聲音有些發顫了:“十十五,大約十五個小時之前。”
“十五小時,哼!”布魯多罕見地沒有繼續發火,一雙碧色的眼睛盯住地圖,臉上有說不出的凝重。
根據已知的情報,不管按什么樣的標準來推演戰況,多默都敗得太快,實在太快了。
作為同在斯圖卡麾下效力的領主,布魯多很了解多默。那個陰險狡詐的吸血鬼盡管膽小如鼠,可麾下軍隊的戰力卻不弱,甚至比奉行狼人至上主義的布魯多還要強。他就這么敗了?
布魯多緩緩轉頭,問道:“各部落的戰士都到齊了沒有?”
“所有部落的戰士都應召而來,只除了”
“除了什么?”布魯多眼中兇光一閃。
“鋒牙部落沒有來,他們說正在進行一項至關重要的祭祀,全族都要參加,否則先祖會怪罪下來的。”
“鋒牙”布魯多從齒縫里擠出了這個詞,尾音帶上了呼嚕嚕的低沉咆哮。熟悉恐怖紅發的人都知道,當這場戰爭結束后,布魯多會把鋒牙部落的每一個成員都撕得粉碎。
一名棕色毛發的狼人用力揮著利爪,說:“大人,現在就出發吧,我會沖在第一個,把那些人類爬蟲都給撕碎!”
布魯多站了起來,在座位前來回走了兩圈,忽然說:“不,我們防守。通知我們的人,把外面領地上的巡邏隊全都收回來,所有狩獵活動也暫停。全部戰士退守關口,只要人族不主動進攻,我們這邊也不許開火,哪怕是看著人族從眼前走過,也不許進攻!”
“大人,這”狼人們都是驚疑不定,他們從來沒有見布魯多下過這樣的命令。
“去執行!”布魯多一聲咆哮,兇殘氣息不加保留地釋放,狼人們畏懼地低下頭,牢牢記住領主的命令,然后紛紛退出大廳,把恐怖紅發的意志傳達到各處。
大廳中只剩下布魯多一個人,他站到大地圖前,死死盯著上面的標記,本來滿是兇殘的雙眼中,此刻卻多了思索和警懼。
在暗火一方,段浩率領的前鋒營依舊在一個接一個掃蕩著黑暗種族聚居點,同時消滅一切進入視野的巡邏隊。而在殲滅多默子爵的主力后,千夜和趙雨櫻都沒費什么力氣就打下了各自的目標。
千夜把子爵城堡中有價值的東西一掃而空,派了一連戰士押著幾百名血族俘虜和上萬名被豢養的人類前往黑流城,自己則率領大軍與趙雨櫻匯合。
兩人見面,千夜第一句話問的是傷亡多少,而趙雨櫻的回答則是此戰賺大了。
千夜腦袋里努力拐了個彎,確認了部隊損失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