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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同說出這句話之后,就似乎已經忘記了悲慘的張東堯以及左大鵬麾下的那些鬼影子,重新把話題放在了云家商道上。
皇帝不在意,云二自然更加的不會在意,能夠在皇帝面前把他們的慘狀如實的說一遍,云二認為自己做到了仁至義盡這四個字。
大宋朝管轄的地域廣博,在這片土地上每日都上演著各種生離死別的劇目,張東堯那百十個人的命運確實不堪一提,皇帝能說一句隨他去吧,就已經算的上皇恩浩蕩了,這表示著大宋將不再關心他們的死活。他們從今天起可以開心的為自己掙命了。
“謝陛下開恩!”
趙禎不在乎自己隨口一句話,云二卻不能不在意,這件事也可以說是皇帝給自己臉面,如果是別人上奏這件事,天知道是個什么后果。
“秦國的母親還活著,這是皇家的秘密,不知為什么現在傳的天下人都知道了,以前你們不知道也就罷了,現在知道了那就去看看,免得讓人家說你孝道有虧。”云二看見鄒同一本正經的說著皇帝要說的話,一面朝自己擠眉弄眼。
“兒臣娶親之時只知道父皇和太妃,至于別人不見也罷,長輩之間的恩怨不聽不聞,不問,也≯☆是孝道。”
“還是去看看吧,你大哥見慣了雄兵猛將,高家人手里的三千甲士應該進不了他的眼。”
云二抬頭道:“京師之中何來受他人統帥的甲士?即便是我大哥身邊也只會留八十一個親衛,其余的甲士是要全部卸甲歸田的。”
鄒同笑瞇瞇的道:“云崢自然是一個知道規矩的,可是這天下像他這樣守規矩的人并不多。這件事你去處理最好,如果讓趙旉趙延年他們去處理,恐怕會節外生枝。”
云二起身,走到皇帝身邊躬身施禮道:“兒臣這就去做。父皇當安心靜養,這些不過是小事而已。”
趙禎眨眨眼睛,眼中全是鼓勵之意。
從養心殿出來,云二就來到了御花園,在一座假山附近徘徊了一陣,就看見陳琳從一道側門走了出來。隨手把一枚令牌交給了云二,瞇縫著眼睛道:“泥古寨之事不得再提。”
云二皺眉道:“人都死的差不多了,還提他們做什么,他們把自己弄成了盜匪,再次相見,必然不會手下留情。”
陳琳滿是皺紋的老臉笑了起來,拍拍云二的肩膀道:“老奴是一定會隨陛下走一遭陵寢的,駙馬年少英武,還是多多的擔待一些。
高家并不是你想的那樣手無縛雞之力。不瞞你說陛下已經下令高家卸甲,可是三千甲士依舊操練如故。”
云二面無表情的道:“其實不管是趙旉還是趙延年,亦或是周同他們都有能力在短時間里消滅高家的甲士,陛下因何要一直等到現在才出手?
我大哥回京只想安心的靜養,《蜀中寒食》一首詩道盡了自己的悲苦,皇家緣何就不能給云家一個安靜的環境?”
陳琳笑道:“你為何不說狄青?”
云二苦笑一聲道;“殺雞焉用牛刀!如果動用狄帥和我大哥就說明京中已經無人可用。”
陳琳笑道:“這道題是陛下專門給你出的,就看你如何破題,你不是也在海上結交了不少英雄好漢嗎。拿出來用就是了。”
云二抬頭看看天空一字一句的道:“我聽說內宮禁衛弩直已經全部消失了?”
“做錯了事情總要付出代價的,云鉞。你是聰明人想必不會辦錯事,你想做什么最好等我走進寢宮斷龍石后面再做。”
和陳琳談話總是不愉快的,不論誰和陳琳談話都不是很愉快,這是大宋臣民的一個共識。
此時天上的日頭才升起不到一丈,云二不愿意再和陰鷙的陳琳說話選擇轉身離開。
前面就是大片的荷塘,未見荷花。卻已經被淡雅的荷香包裹,草木之氣最是清新,人類的氣息最是污濁,一個清新,一個污濁。云二當然選清新而棄污濁。
和皇帝以及密探頭子說話總會生出無數的感慨來,云二本來以為自己已經是人群里的混賬了,結果和皇帝,密探頭子比起來才知道什么叫做高山仰止。
荷塘的里荷花開的正艷,碧綠的荷葉中冒出了許多亭亭玉立的仙女般的荷花,有些荷花花瓣全展開了,露出了那金黃色的花蕊和嫩黃色的蓮蓬,香味也正是從這里來的。
有些花瓣只展開了兩三片,雖然沒有那種怒然盛放的好看,卻顯得格外的雅致,有些還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雖然還沒有展開,生機卻是非常的充足,荷花苞脹脹的,好像下一刻就要炸開似的。
云二沒走幾步,亦或腳下生風,總之荷塘就在眼前了。云二閉上雙眼,恰好清風徐來,還裹挾著夏荷獨有的香氣。這便是荷風了,與剛才嗅到的并無太大偏差,許是目視舒暢,在胸腔氤氳良久。
深吸一口氣然后盡量的把肺里的濁氣呼出去,他像一只蛤蟆一樣鼓蕩著呼吸,不大功夫就覺得自己頭暈目眩了,這根本就是大腦已經缺氧的癥狀了。
缺氧就會流眼淚,這簡直就是怪事,云二不是在為張東堯那群人流淚,他在為那些已經戰死,或者即將戰死的大宋軍卒感到悲哀。丟了命都得不到任何的尊敬,這是何苦來哉?
荷花千姿百態,有的潔白無暇,像水晶一樣純潔。
有的紅的像戰士流出來的血……
有的才只有一個青里泛白的花苞,嬌羞欲語,含苞欲放。
有的只開了一半,一些花瓣散下去,另一些簇擁在花蕊旁,猶如一位衣衫未整的美人,
那些全開了的,像一個個穿著潔白素凈的衣服的姑娘在翩翩起舞;還有些,花瓣都掉光了,露出碧綠的蓮蓬……
這些已經戰死或者即將戰死的兄弟們都很美,美得炫目,美得堂皇,美得讓人心碎。
云二自付不是軍人,不過大哥是,大哥是標準的軍人,戰場上無情無義冰冷的就像是一塊寒鐵。
回到家里,他臉上的笑容卻很少褪下去,或許在戰場上過于嚴肅了,出了戰場,他就變成了一個標準的大宋文士,早年間的焦躁和彪悍從他的身上已經找不到了,如今,即便是最苛刻的人,和大哥相處也會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你是誰?為何會在御花園?”一個討厭的童音在云二的耳邊響起,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優越感。
煩躁的云二張嘴就道:“滾一邊去,別煩我。”
少年的嗓音變得尖厲起來:“大膽,竟敢在皇宮無禮!來人,拿下他細細拷問。”
云二轉過身瞅著面前的少年人道:“你還在吃奶的時候我就見過你了,不會說話的時候就從我腦袋上揪走了我的束發金環,少說廢話,現在還給我!”
少年人的眼睛瞪的很大,長大了嘴巴不知道說什么好,在他的記憶里從來沒有見過在皇宮里比自己還要霸道的人。不由得轉過身去去看自己的隨身太監,準備問清楚這個不要腦袋的家伙到底是誰。
“看個屁啊,我是你大姐夫。”這句話從云二的嘴里說出來之后,他猛然間發現自己胸中的憤懣竟然消失了一大半,占皇家便宜真是很愉快,從這個角度來看,娶公主也很不錯。
趙旭從來沒有見過這么無禮的人,腦子一片混亂,等他算清楚面前這人到底是自己家那個親戚的時候,就看見云二唰的一下打開了一面白紙扇,扇面上寫著兩個飛揚跋扈的大字——云二!
“你是云二?”
“沒禮貌,大姐夫也不叫一聲。”
“你是云二你也不能這么狂妄,我大姐下嫁……”
“誰說你大姐下嫁了?明明是我娶老婆好不好,你侄兒生出來姓云,可不姓趙哦!少拿我和那些尚公主的廢物比。”
“我是太子!”
“我知道,不過你這個太子還要昭告祖廟之后才算數,你的三師都不齊全怎么進祖廟告知祖宗?不過也快了,我大哥就要進京了。”
趙旭瞅瞅四周已經把腦袋低的快要塞進褲襠的太監,怒氣沖沖的道:“這是我家!”
云二嘿嘿笑道:“這話沒錯,不過我帶著老婆回娘家難道不成嗎?太子啊,想要和我大哥學本事先過了我這一關才成。
云家滿世界就教了三個學生,一個是我,一個是蘇軾,一個是蘇轍,你應該是第四個,我們三兄弟就不用說了,早就出落成國之棟梁了,現在就看你了。”
就在云二戲弄趙旭的時候,后腦勺上忽然挨了一巴掌,他早就看見淑妃從荷花池那一邊走過來,權當沒看見,就等著挨這一巴掌呢,畢竟自己剛才那句“滾一邊去”實在是太惡劣了。
“多大的人了,還在這里調皮,旭兒,看清楚了,這就是咱大宋最大的幾個紈绔中的一個,以后離他遠點。”
趙旭依舊在發愣中,他從未見過以賢淑著稱的母親會這樣對待一個成年男子,不打拍了后腦勺,現在更是抓著云二的耳朵往太妃的宮殿里走。
趕緊四處看看,卻發現那些宦官宮女們一個個表情肅穆,似乎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