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子弟出現一兩個就算是驚才絕艷了,大宋高官中寒門子弟沒有幾個,讀書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
農家十三四歲的孩子早就是家里的重要勞力了,不是在農田里耕作,就是在什么地方學手藝,正是長心思的年紀,哪來的功夫坐在學堂里跟先生做學問?
和陸輕盈談這些事情非常的無聊,云落落和云芊芊,以及云霆三個孩子都不喜歡聽,云落落一點都不怕蛇,領著弟妹和看家蛇在炕上玩的不亦樂乎。
秦國好不容易不太怕這個冷冰冰的東西了,見到云落落抱著蛇頭在炕上翻滾還是嚇得面色蒼白。
陸輕盈皺眉呵斥了一聲,隨手敲敲蛇腦袋,看家蛇就乖乖地游到房梁上去了,露出腦袋朝下看,不大功夫一個不值錢的銅發簪就從梁上掉了下來,這是看家蛇的賄賂。
秦國對陸輕盈的威嚴佩服極了。
“賊性不改!”葛秋煙翻翻眼睛咒罵了一聲,以前在成都府的時候,看家蛇沒少偷自己的首飾送給陸輕盈。
“以后看好你的首飾,家里有賊偷!”葛秋煙指指房梁上的看家蛇給秦國傳授經驗。
陸輕盈撿起那個亮晶晶的銅簪子在自己腦袋上插了一下,搖晃兩下腦袋,覺得這東西不如金子的重,不壓頭,就隨手給了臘肉。
“明天去寨子里問問,是誰丟的還人家。夫君,早點睡吧,這里的夜貓子叫的滲人。”
臘肉聽夫人這樣說,趕緊起身鋪床,云二帶著秦國也就離開了,兩個孩子躺在中間。陸輕盈和云崢各睡一頭,孩子們的房間還沒有仔細的拿熏香熏過,被蟲蟻咬了就不好了。
陸輕盈聽到一大群丫鬟都跟著臘肉去了新樓,笑著對丈夫道:“夫君您今日不覺得秦國膽小的過份嗎?”
云崢迷迷糊糊地道:“女孩子怕蛇不是很正常嗎?有什么奇怪的。”
陸輕盈笑道:“宅門里的這點玩意想在我這里出頭難了點,秦國不滿和二叔分床睡,這是找由頭往一起睡呢。”
“知書達理的。即便是睡在一起也沒事。”
陸輕盈驚愕的道:“您是說秦國?”
“我是說二弟!”
陸輕盈見孩子睡著了吃吃笑道:“當年您也說過早的同房不好,結果,哼哼,躲在屋子里兩天都沒出來……第三天出來了,妾身差點羞臊死,你們兄弟是一個模子里印出來的,您把持不住的事情,指望你弟弟能把持得住?”
第二天陸輕盈總是在看秦國的模樣,尤其是走路的時候更是注意。見秦國毫無變化,這才松了一口氣。
秦國的臉孔紅紅的,不敢抬頭看嫂嫂,昨晚她就是和云二一起睡的,估計那個老嬤嬤已經稟告過了。
猴子送來了邸報,云崢瞅了一眼就放在一邊,如今的邸報已經沒辦法看了,上面全是一排排的人事調動。除了了龐籍和韓琦,文彥博沒有動彈之外。其余的都有了大變化。
云崢不曉得手不能動,口不能言的皇帝是如何做出這些安排的,甚至還不知道皇帝如今是不是還能執掌朝堂的能力,這一切都需要時間來一一驗證。
自從回到了東京,趙禎就愛上了曬太陽,每天只要是有太陽出來。他就會躺在軟床上曬上一整天,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把他身體里的死亡之氣全部驅除出去。
“市井傳言,云崢殺了薛姓蜀商,原因是薛姓蜀商有意投入淑妃門下供淑妃奔走,云崢為了不卷入皇權接替之事所以才下了手。蜀商死的無聲無息,官家卷宗上驗明為暴斃!
如果陛下認為此事需要徹查,奴婢這就去辦。”
陳琳低沉的聲音在趙禎的耳邊響起,趙禎的臉上卻浮起了笑意,什么表示都沒有。
陳琳笑道:“不聞不問,奴婢也是這個意思,云崢既然不愿意卷進來,就說明他是在等待陛下的安排,這是恪守臣節的體現,死掉一個無足輕重的蜀商實在是無關緊要。”
說完話之后見趙禎的臉皮抽動了一下,鄒同連忙搬來了一本很大的說文解字在趙禎的面前打開,一頁頁的翻動,見趙禎眨了一下眼睛,立刻就停手了,手指在書本上滑動,當手指指到“封”字的時候,陳琳就迅速的在紙上寫了下來,直到“封鎖消息”四個字出現在紙上的時候,陳琳輕聲道:“陛下,可是要奴婢把這個消息封鎖起來?恕奴婢直言,淑妃恐怕已經知道了。”
趙禎臉上重新浮現了笑意,陳琳連忙道:“陛下可是要通過封鎖消息要淑妃知道您的意思?”
趙禎笑著閉上了眼睛。
陳琳笑道:“奴婢這就去辦。”
陳琳走了之后,趙禎就閉上眼睛平緩的呼吸,這種活死人狀態他非常的不喜歡,甚至是極度的厭惡,這樣活著對他來說是一種莫大的侮辱,但是只要想到自己年幼的兒子,他就開始努力地爭取活下去,不管是什么樣的狀態活著,他都會堅持,只要自己多堅持一刻,自己的孩子就能多成長一刻。
如今,每天見大臣和陳琳是他必須要做的事情,早在進京之前,他就發出了自己的旨意,陳琳,龐籍,韓琦,狄青,文彥博這些人必須隨時等待自己召喚,如果三天未曾召喚,這些人必須親自進宮見到皇帝本人,否則就是大逆!
讀過史書的趙禎最忌諱的就是別人以自己的名義發布亂命,一個帝國如果到了這個地步,基本上就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
已經被廢黜的濮王,如今的山陽公糾集了不少的皇族,想要請皇帝過繼一個成年的兒子,好維持皇家的存續,卻被憤怒的趙禎全部剝奪了皇家的身份資格,遠竄邊遠軍州,沒有旨意不得回京。
這些皇族出京不到兩百里,就被一股厲害的盜匪殺的干干凈凈,癱瘓在床的趙禎,遠比那個身體康健的趙禎殺伐果斷的多。
即便是對自己的親兄弟濮王,他也未曾留半分仁慈之心。
龐籍,韓琦,文彥博維持著龐大的官僚體系,狄青親自守衛著諾大的東京城,二十八萬從邊關調回來的悍卒將這座都城守衛的水泄不通,而陳琳這個大宋最令人感到恐懼的宦官,似乎長著無數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天底下所有官員的動靜。
楚州知府蘭元壽無意中說了一句:“天子已成活死人矣。”不到六天,就被京師降旨,遠竄崖州遇赦不赦,朝堂為之震動。
龐籍,韓琦聯袂而來,向皇帝皇后問安之后,就在兩個桌椅后面坐定,開始處置朝廷大事,以前這些奏章都是皇帝親自處置的,如今皇帝動不了,只能由首相和樞密使共同處置,而后由皇后簽發。
鄒同取過龐籍剛剛處理完的奏章輕聲念道:“富弼曰:人主的喜好和厭惡,不能讓人窺測到;能窺測,那樣奸人就會逢迎。應當像天監視人一樣,善惡都自取,然后進行懲罰獎賞,這樣功勞和罪惡都各得其實情。
龐相批復曰:善!”
趙禎眨眨眼睛,皇后就取過朱筆,在上面寫道:“知道了”請趙禎看過之后就放在一邊。
鄒同又念道:“王安石曰:今所以未舉事者,凡以財不足故,故臣以理財為方今先急,政事所以理財,理財乃所謂義也,如今我大宋邊患為開國以來未有之安定,臣以為必須乘此良機改良大宋法度,凡臣所述之良法,當快速推行,一旦錯過良機,我大宋將悔之晚矣。
龐相批復曰:理當如此。”
趙禎眨了兩下眼睛,皇后醞釀了一下寫道:“此事不宜操之過急,亦當緩圖。”
趙禎眨了一下眼睛,鄒同就把奏章又還給了龐籍。
鄒同從韓琦處拿過一封奏折面色奇怪的念道:“云崢曰:韓琦匹夫,我來到蜀中窮山僻壤之地,放眼望去全是青山,這里修仙不錯,可是一旦開始練兵,我就叫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手頭一個銅子沒有,一顆炸彈沒有,除了百十個沒用處的皇家紈绔,一個能用的兵丁都沒有,打算去搶劫敵人都沒辦法,再不給我撥錢,我就帶著皇家紈绔去打劫張方平!相信我,這事我干的出來。
樞密使批復曰:聒噪!”
趙禎面皮抽動兩下,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就盯著皇后看,皇后輕聲問道:“陛下可是要從宮中撥付一筆錢?多少為宜?”
趙禎眨了一下眼睛之后,又眨了三下。
皇后提筆寫道:“交付內府出資三萬貫,解送蜀中。”
韓琦皺眉道:“陛下,百十人的錢糧何至于有三萬貫之多?更何況樞密院已經下令,要成都府保證他的錢糧,成都府的交付回執都已經送達京師,云崢不缺錢糧,他只是在發牢騷。”
龐籍笑道:“此人能賺錢,但是更能花錢,咱們多給他一貫錢,他就能做出一貫錢的事情來,稚圭盡管如此答復他,到時候沒有與三萬貫錢相匹配的東西,我們再問罪不遲!”
趙禎再次眨了一下眼睛,看得出來,他的心情非常地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