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乘坐玉輅,親率規模龐大的祭祀隊伍浩浩蕩蕩地向平型臺進發,只見儀仗隊伍中車駕齊整、陣仗鮮亮、旌旗飄揚、鼓樂齊鳴,皇帝不時向身邊陪乘的翰林學士宋綬詢問各色儀仗的典故。
在宋代,按照皇帝出行活動的重要性,鹵簿規格分為不同等級,有大駕、法駕、小駕、黃麾仗四等。大駕鹵簿用于最重要的場合—郊祀、籍田等儀式。
郊祀是皇帝祭祀天地的大禮,用來祈求保佑江山永固,社稷安康。為了表明對神靈和祖先的虔誠,也為了顯示皇帝至高無上的權威和嚴格的等級制度,大駕鹵簿的儀仗規模十分龐大和復雜。
這支儀仗隊不僅人數眾多,而且秩序井然。儀仗中的人員必須嚴格按照禮制規定來排列陣型,誰在前,誰在后,誰在左,誰在右都有明文規定,他們的著裝、手中執掌的各色旗幟、陣仗、兵器,都要按規定行事,甚至連他們騎乘的馬匹的品種、毛色、裝束都有規定。
整個儀仗隊的組成除了帝王車輦之外,還有文武官員、各色隨從、禁軍護衛、樂隊等,動物則有象、牛、馬等。車輦61乘、馬2873匹、牛36頭、象6只、樂器1701件。
這些東西都是禮官在負責,云崢需要負責的就是這只大隊中的五千六百八十一人的生命安全。
“……車軨麾飛黃,戟盾服錯繡。啟胠龍虎動。扈衛鴛鷺簉。嵯峨屹丘岳,灼爚羅星宿。陳兵吉利隊,擇馬騊駼廐。嚴須呵八神,喜欲抃百獸。祖宗所繼承,宇宙偏包覆。上公敬執籩,天子親獻酎。靈光旌旗林,縟典禮樂囿。威儀一以整,瑣碎無不究……”
跟著云崢出來見世面的蘇軾嘴里振振有辭,一句句晦澀難懂的句子如同大河一般的從他嘴里噴涌出來。
勃勃非常的羨慕,緊緊地跟在蘇軾的身后。一句都不放過。對他來說,這都是難得的學問。
這些個華麗的依仗讓他著迷,長槍上掛著豹子的尾巴,馬車上鑲嵌著自己需要拿命才能換來的珍珠。各種各樣的旗子幾乎遮蔽了天上的太陽……
云崢趁著皇帝要去平型臺會盟的機會。拓寬了山間的道路。道路兩側的高山上站滿了全副武裝的宋軍,每走十里地就會有號角聲響起,要求下一階段的守軍接手。
跟隨趙禎前往平型臺的都是軍中的百戰悍卒。尤其是守衛在皇帝輦駕四周的兩百名甲士,前一百名手持巨盾,后一百名軍士手持斬馬刀,個個都是身形偉岸的巨漢。
他們的武器掛在戰馬上,自己堅持步行,步人甲軍卒三里一換,將整個輦駕守衛的水泄不通。
輦駕的后面就是一輛改裝后的偏廂車,沉重的偏廂車只要駛動就是地動山搖。
十六匹健壯的騾馬努力地邁動蹄子,艱難的拖著這個巨大的戰爭堡壘向平型臺前進。
車廂的頂部是兩架已經蓄勢待發的八牛弩,去掉弩槍前面的鐵板,就是最狂暴的殺人武器。
只要打開第二層,里面的弩炮就會露出自己的森森尖牙,六位身形小巧的軍卒就盤腿坐在地板上,一旦戰號響起,他們會在第一時間將威力最大的磷火彈成群的投擲chuqu在第一時間為皇帝打開一條離開戰場的血肉道路。
云崢就坐在偏廂車的第三層,全身的甲胄,雙手扶著膝蓋,臉上的面甲已經落下,坐在破爛的飛虎旗下,就像是一團最永恒的黑暗。
趙禎好奇的在偏廂車里左kànkàn右瞧瞧,對這個戰爭堡壘出動保護自己十分的滿意,拿指關節敲敲偏向車上粗大的鐵鉚釘笑道:“還真是堅不可摧的戰場利器,韓卿,大宋軍中這樣的堡壘多么?”
陪同皇帝的韓琦拱手道:“回稟bixià大宋軍中共有偏廂車一百七十一輛,全部隸屬于京西軍中的懷化軍,這支軍隊最善于守衛,有了偏廂車就能守衛的水泄不通,此次追隨bixià前往平型臺的軍隊大部分都是懷化軍。”
趙禎不解的問道:“這樣的雄偉的可以移動的戰爭堡壘難道不能用于進攻嗎?”
韓琦笑道:“bixià就因為雄偉,所以才笨重,如今作戰講究的就是輕便靈活,騎兵出擊忽東忽西飄渺不定,偏廂車很難能夠追的上大軍主力的步伐,但是此物用于防守卻萬無一失。”
“一百七十一輛,少了些!”趙禎有些遺憾。
韓琦嘆息道:“此物制作不易,一輛偏廂車就需六百貫的制作費用,還不算為偏廂車配備的八牛弩和弩炮,勾槍,撞錘等機關。
有一利必有一弊,即便是云大將軍也不愿意過多的使用偏廂車,他說過除非這東西能夠發展的自行移動,噢,也就是如同諸葛武侯的木牛流馬一般,否則他不準備在軍中大規模的使用。”
皇帝斜著眼睛瞅瞅正在發號施令的云崢小聲道:“平日里脾氣那么暴躁,三兩句說不好就要動手的人,這時候卻冷冰冰的沒有人味,一點都不像他平日里的模樣。”
韓琦笑道:“大將軍藥侍把他在朝堂的做法拿到兩軍陣前來用,這時候早就戰死一百回了。
他只要進入了戰時狀態,就是殺神,所有的思維都是如何擊敗敵人,不管也不顧什么平日里的禮法和人情。
因此,bixià就莫要追究他的無理了。”
“朕自然不會怪罪,沒有規矩不能成方圓,軍中本該如此,他在為朕的安危操心,朕如何會去怪罪他。
走吧,還是上輦駕去吧,這里顛簸的實在是難受,我們莫要妨礙大將軍發號施令。”
韓琦扶著皇帝順著早就搭好的過梁走到輦駕上笑道:“那本來就是用來作戰的,不是用來乘坐的馬車。”
回到了輦駕上,韓琦立刻就抱著勿板坐在輦駕松軟的平臺上,雖然頭上烈日炎炎他依舊穿著大禮服保持著自己最佳的風貌。
趙禎坐到主位上,見一干老臣都在大太陽底下,就吩咐鄒同找來曲柄傘讓宦官拿著為這些老臣遮陰。
包拯笑道:“這是老臣和遼人打交道最輕松的一次,以前遼人總是用武力來說話,如今老臣想kànkàn遼人還有什么話說。”
宋綬dàxiào道:“你大部分的官宦生涯都是在知開封府,哪里曉得我們鴻臚寺的苦楚,我們才是和遼人打交道的主要衙門,遼人跋扈不單單是在我大宋,在西夏,在其余的地方也是一樣,仔細算起來,在東京的遼人還算是最守規矩的。‘”云老虎在此百邪不侵!連他夫人都敢帶著家將和遼人使節硬憾,說來奇怪,他家里那些四肢不全,或者瞎,或者跛的家人竟然也能把遼人使節揍得跪地求饒。
來之前我還疑惑此事,到了這里我就絲毫不奇怪了,云家那些傷殘的家人,定是戰場上下來的百戰勇士!”
石中信悶哼一聲道:“那些傷殘的勇士一旦從軍中離開,下場往往很凄慘,空有一身勇力卻不能用刀劍來謀生,京中的將軍府里,那一家沒有一些這樣的老人手,總不能讓跟隨自己血戰的老兵流落街頭孤苦無依吧?老李,你這樣說可真是有些誅心了。”
李淑笑道:“老夫并沒有指責大將軍的意思,我只想說這是我們施政的疏忽,兵勇因為傷殘退下來之后,我們只給一些錢糧就把他們打發掉,這樣做是不合適的。
大宋前些年盜賊如麻,不斷有三兩老卒匯聚在一起,只要遇到不平事就會揭竿而起,朝廷那些年剿滅了王麻子,就會出現李黑子,煩不勝煩,鄉野間的州府吏治又極為薄弱,往往只要有造反的人,就會有一些無知的百姓景從,勢力弱小者占山為王,實力雄厚者攻占州府,最終釀成大禍。
老夫以為應該把這些退役的老兵利用起來,只藥侍雙腿沒有殘疾,能夠作戰的人全體納入州府的管制之中,讓他們充當后備衙役,只需少許錢糧我大宋就會出現上萬的能戰之士,試問在這樣的情形之下,還有什么人能夠反叛?把火苗消滅在最初,這才是最省錢,最省事的做法。
而那些傷殘老兵也會感念皇恩浩蕩,定會忠勤王事。”
石中信點頭道:“不失為一個好辦法,我們每家每戶就算把仆人全部換成那些老兵,又能用幾個?要想處理好這件事還需要朝廷出馬才好,我們也不會受人家詬病,落一個積蓄死士的罪名。
韓琦一貫的扳著死人臉怒道:“誰說你私蓄死士了?就你家里的那幾個家將,除了吃喝嫖賭是一把好手之外還能有什么用處?
云府的家將雖然能干一些,那也是人家自己在軍中培養出來的,戰損之后收歸府邸使用這符合大宋的慣例,此事回京再議,此時不得多言。”
石中信并不畏懼韓琦,抱著自己的大肚皮繼續說道:“諸位身在軍中,見識了大將軍的威嚴,悍卒的精悍之后心里總會不舒服的,自己沒有就要別人也是窮光蛋的心情老夫理解。
如果真的需要強悍的家仆,說一聲,老石會送你們一些,千萬不要背地里使刀子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