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殷血歌此刻深深的明白了這個至理,從今天起,從熒惑道宮這一次重啟事件之后,每次他見到實力比自己超過太多太多的存在開戰時,他都會有多遠跑多遠。除非身邊有足夠強大的依仗,否則他絕對不會靠近一群正在大打出手的非人存在。
哈姆萊特等十幾名實力等同于金丹大成修士的人類強者,就這么被那一手輕描淡寫的抹殺。殷血歌甚至感受不到任何的法力波動,四周的天地靈氣也沒有絲毫的異常。
火焰就好像從那些人類強者體內直接生出,然后眨眼間就把他們燒成了一縷煙。
一個身穿斗笠蓑衣的中年道人慢悠悠的從那小小的畫卷中走了出來,他輕輕的笑著拍了拍手,向輪轉鬼王和枯瘦和尚慢悠悠的打了個稽首:“兩位道友,先聯手將這外人誅殺,我們自己的事情,再來想辦法解決如何?”
輪轉鬼王和枯瘦和尚同時大笑,他們同時大喝了一聲‘走’,然后紛紛施展神通仙術向那近乎崩解的金身法體轟了過去。蓑衣道人向那頭大青牛指了指,恨鐵不成鋼的嘆了一口氣,然后雙手宛如石磨一般輕輕的轉動,虛空中一團直徑百米的云氣就好似磨盤一樣急速的轉動著,帶著‘轟隆隆’的巨響向著下方那金身法體壓了下來。
大青牛不快的打了個響鼻,狠狠的刨了刨蹄子。碩大的牛鼻子一歪。大青牛斜眼盯上了血鸚鵡。
“牛二爺又怎么了?不就是打錯人了么?馬失前蹄,人有失手,這免不了的事情嘛!賊廝鳥,你看牛二爺做什么?你看牛二爺是不是很英俊高大,很魁梧瀟灑?來,叫聲牛二爺聽聽?”
血鸚鵡歪著腦袋向那大青牛斜睨了一眼,然后譏嘲的冷笑了起來:“傻冒,在鳥爺面前,少在這里稱自己是‘爺’!鳥爺似乎聽說過你,獨角青牛。上古妖圣青牛王的兒子是吧?你爹被人做成了牛肉醬。你在一群心腹護衛的保護下逃了命,后來就,就賣身給這些道人了?”
‘噗嗤’一聲,獨角青牛的鼻孔內噴出兩條熾熱的火焰。他怒嘯一聲。挺起了獨角就向著殷血歌這邊沖殺了過來。那邊正運轉仙法。將云靄化為磨盤慢慢碾碎那金身法體的蓑衣道人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向著殷血歌這邊掃了一眼。
“你們何必招惹他?自求多福,貧道卻是管不得你們的生死了!”
蓑衣道人的目光冰冷如冰。沒有半點兒熱情。他冷漠的看著殷血歌他們,似乎在靜靜的等待殷血歌他們被獨角青牛挑起來碾成肉醬的那一幕。殷血歌甚至從他冷漠的目光中品嘗出了一種邪魔外道就活該該死的味道。
這就是仙人啊,高高在上的仙人啊!
殷血歌深深的望了蓑衣道人一眼,然后他一指那九轉玲瓏骨,令其化為一道黑光帶著陣陣妖風向那獨角青牛射了過去。本命蝠翼張開,殷血歌、殷凰舞等一眾殷族族人用最快的速度,化為幾道血光就朝著熒惑道宮的入口沖了過去。
獨角青牛沒把九轉玲瓏骨放在心上,他噴吐著火光,挺起獨角狠狠的一頭撞在了九轉玲瓏骨上。
殷血歌他們向前剛剛掠出不到百米,身后就傳來一聲巨響,然后是一聲痛不欲生的野牛咆哮傳來,殷血歌他們好似暴風中的一片落葉,被那巨大的聲浪一沖,頓時輕輕巧巧的飛了起來。
百忙中殷血歌回頭望了一眼,他看到九轉玲瓏骨已經有小半截插進了青牛的腦門中,這根通體漆黑的邪門法器正在瘋狂的抽取青牛的血漿和腦漿,表面甚至已經有一絲絲血光滲了出來。
青牛痛得嘶聲慘嚎,他人立而起,揮動著兩只前蹄想要將這邪惡的法器從自己體內拔出來,但是任憑他如何努力他根本不能碰觸九轉玲瓏骨絲毫。他只要稍微一碰這古怪的法器,他的腦漿就好似沸騰起來,渾身氣血猶如潮水一樣被這古怪的法器強行抽走。
城邦眾人驅動的那尊金身法體聲嘶力竭的怒嚎著,他被輪轉鬼王的長劍一塊塊切掉身上的血肉,被枯瘦和尚打得渾身骨斷筋裂,如今還有蓑衣道人驅動云霞,化為一塊磨盤不斷的碾壓自己的身體。金身法體怒吼出聲,三頭六臂沖著四周一陣亂打亂砸,卻怎么也無法脫出三人的圍困。
眼看著金身法體就要被徹底磨碎的時候,蓑衣道人聽到了獨角青牛的痛呼聲,他急忙轉過頭來向這邊望了一眼,他不由得眼角突然一點紅光迸了出來。
“大膽妖孽,你們焉敢傷了貧道坐騎?”
丟下那云氣凝結的磨盤,蓑衣道人雙手輕輕一拍,殷血歌他們身邊的大片云霞中突然有兩條云靄沖了出來。他們化為靈動如意的兩條游魚,帶起淡淡的紫色火光向著殷血歌一行人急速纏繞了上去。
那邊正在和楊韶聯手對戰克里斯的太平公主聞聲急忙回頭,她一眼看到了蓑衣道人正在向殷血歌他們出手,她不由得怒極喝斥:“青犁仙人,你敢動本宮的人,血曌仙朝就敢滅了你家道場,屠了你家宗門,讓你蓅岟山上下盡成死地!”
身穿蓑衣斗笠,通體清氣纏繞的青犁仙人雙手微微一震,正向著殷血歌一行人撲去的兩條云彩所化的游魚微微的凝滯了一瞬間。他有點惱怒的回過頭來,深深的望了太平公主一眼,然后怒聲喝道:“太平,這是你的人?他們,居然敢傷了我的坐騎!”
太平公主連連冷笑,她蠻橫的呵斥道:“傷了又如何?就算是宰了又怎么樣?青牛妖圣的子嗣?青牛宮都已經被我妖族十八妖圣聯手夷為平地,你敢庇護青牛妖圣的兒子。還沒牽連到你蓅岟山,這已經是你的運氣了,你還敢為他出頭?”
狠狠一跺腳,一道血光將克里斯打飛了老遠,太平公主頭頂一抹血色明霞沖起來有數十丈高,宛如一團云蓋懸浮在了她頭頂。在那血色明霞中,隱隱可見一柄通體近乎透明的血色長劍若隱若現,太平公主厲聲道:“青犁仙人,你要找死,本宮絕對成全!”
青犁仙人氣得臉色發青。他仰天長嘯一聲。狠狠的一抖袖子,那兩條游魚頓時帶著滔天火光向著那三頭六臂的金身法體撞了過去。一聲巨響,金身法體固然是被撞得稀爛,但是四處爆裂的火光也將輪轉鬼王和枯瘦和尚一并卷了進去。
“該死。青犁仙人。莫非我們就是好招惹的?”輪轉鬼王和枯瘦和尚好容易從那突然爆開的火光中沖了出來。枯瘦和尚還好,他畢竟是佛門修士,不壞金身已經有了幾分道行。那火光只是燒得他衣衫稀爛,沒能傷害到他的本體。
但是輪轉鬼王卻是幽冥鬼仙,他的身軀和青犁仙人揮出的仙火正好對克。這一把大火燒得他胡須半殘,頭發焦枯,渾身斑駁,有好些皮膚都被燒得焦黑一片,隱隱可以看到他焦枯裂開的皮膚下蠕動著的血肉,那些血肉上依舊閃耀著淡淡的火光。
青犁仙人冷哼了一聲,他狠狠的瞪了一眼轉輪鬼王和枯瘦和尚,傲然背著手挺起了胸膛。
“兩位,這熒惑道宮,是我道門道場。和幽冥界無關,和佛門更是沒有半點兒關系。還請兩位帶著各自后生晚輩速速退去,不要傷了大家之間的和氣才是。”
那頭痛得嘶聲怒吼的青牛終于艱難的將九轉玲瓏骨從自己頭上扯了下來,他的額頭上破開了一個細小的窟窿,點點鮮血混著腦漿正不斷的從額頭上流淌下來。他哀鳴著躺在地上,氣喘吁吁的看著青犁仙人,巴望著青犁仙人能給他出氣。
聽得青犁仙人在那里訓斥輪轉鬼王和枯瘦和尚,獨角青牛也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力氣,咬著牙大聲吼叫起來:“老爺說得沒錯,你們這些邪魔外道,還有佛門左道,休想染指這熒惑道宮!老爺可是奉仙庭之名,前來收取熒惑道宮的!你們膽敢插手,真的不要命了么?”
輪轉鬼王和枯瘦和尚相互望了一眼,然后他們同時嗤笑了幾聲。
奉仙庭之命來收取熒惑道宮?這招牌固然是大,但是仙庭能管得到他們幽冥界和佛門么?兩人一言不發的點了點頭,然后同時對青犁仙人出了手。
輪轉鬼王身體炸開成一團黑霧,一張猙獰的鬼臉從黑霧中露出,一張嘴就是無數飛劍飛刀向著青犁仙人打了過去。枯瘦和尚則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的身形膨脹到了十米高下,邁開大步向著青犁仙人沖去,揮動金剛杵就要砸破青犁仙人的腦袋。
一旁的太平公主‘嗤嗤’的笑了起來:“仙庭么?招牌夠響亮,但是這熒惑道宮么,還是有能者得之吧!凰舞丫頭,還有殷血歌你們這幫小家伙,給本宮闖進去!誰敢攔你們,那就是我血曌仙朝生死仇敵,不怕我血曌仙朝報復的,只管出手就是!”
太平公主說了這番很不講理的話,青犁仙人等人同時無奈的搖了搖頭。
楊韶厲聲喝道:“不要理睬外面的事情,五大仙族所有族人聽令,闖入熒惑道宮,各自試你們的機緣!你們當相信,天命在我,由不得他人插手!”
“天命?你們道門眾人,就喜歡玩這一套玄虛的功夫!”枯瘦和尚操起金剛杵對著青犁仙人一通亂打亂砸,逼得青犁仙人節節后退,放出大片云煙抵擋自己和輪轉鬼王的聯手攻擊。他甕聲甕氣的咆哮道:“我佛門弟子聽命,所有人闖入熒惑道宮,只要能祭出那顆佛陀舍利,就是你們一大功德!”
輪轉鬼王也向著萬邪骨王等一眾邪魔外道冷笑連連:“闖,闖進去,搶!”
畢竟是邪魔外道,輪轉鬼王的話很簡單,很直率,近乎有點粗暴。他可懶得說什么功德簿功德,說什么天命不天命。總而言之。以他為代表的幽冥界看上了熒惑道宮內的好處,他們就要橫插一手來搶。
不管最后能搶到多少東西,總而言之,不趁著末法之末這個亂世多搶幾把,這還算邪魔外道么?
殷血歌一行人已經到了熒惑道宮門前,那些非人的大能已經無法阻止他們的行動。殷血歌和殷凰舞相互拉著手,第一個伸手觸及了熒惑道宮的正門。
一道玄妙莫測的道音憑空響起,殷血歌只覺眼前無數飛火流星冉冉飛過,身體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大力驟然一吸,就化為一道流光沒入了熒惑道宮中。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和殷凰舞分開。他看到自己的身體化為無數細小的微粒。和虛空中的飛火流星融為一體,在茫茫無邊的虛空中向前急速飛行,這一飛,就是不知道天長地久。不知道海枯石爛。
或許是一秒鐘。或許是一萬年。殷血歌腦子里一片空白模糊,懵懵懂懂的向前疾飛了不知道多遠,也不知道飛了多久。突然他身體一輕,他從那飛火流星中分離了出來,無數細小的光點重新組成了他的身軀。
殷凰舞不在,殷天絕不見,血鸚鵡、幽泉等人都不知去向。
這里是一片清光繚繞的天地,四面八方都是清蒙蒙的一片,不知道有多遠,不知道有多高。他就懸浮在半空中,身體飄飄蕩蕩的不受力。四周有清澈宛如明膠的光芒照耀出來,這光線很勻稱,很純凈,殷血歌被這光線照著,就感覺自己的身體都變得透明了。
原本焦灼不安的心境突然安穩下來,殷血歌靜靜的傾聽著耳邊若有若無的道音,看著前方清蒙蒙卻一無所見的虛空,漸漸地他盤坐在了半空中,隨著那道音悠長的吐納呼吸。
如此吐納四十九次,殷血歌已經是心靜如水。
一個清朗飄忽的聲音突然響起:“小道友,來此何為?”
殷血歌詫異的挑起了眉頭,他看著前方那一片無邊無際的虛空,看到一個身長玉立、風儀脫塵的青年道人慢悠悠的從虛空中一寸一寸的凝現了出來。這青年道人身穿一件月白色道袍,外面披著一件白羽鶴氅,眉心掛著一枚小巧的玉墜符文,周身上下清氣飄逸,望去真的猶如神仙中人。
“您是?”殷血歌經歷過玉華小界天和小幽冥境的歷練,他對這種莫名的小世界的經驗也很是豐富了。這個青年道人么,不管他的氣息看上去多么的飄渺出塵,殷血歌總覺得他和玉華界靈就是同一類的生物。他說話的語氣,更是和小幽冥境沒什么兩樣。
雖然語氣溫和,但是總透著一股子空洞迷茫的感覺。由此就知道他不是活人,而是界靈一般的存在。
“我就是熒惑道宮!”一如殷血歌所料,這青年很溫和的開口回答了他的問題,而答案正是他心中所想。
“只是,不知道小道友來這里,做什么?”熒惑道宮靜靜的看著殷血歌:“你手上,有滄瀾君制作的通行靈符,所以小道友就有資格親自見我。和小道友同行的那些道友,他們都被我送去小千障境了。”
“小千障境?危險么?”殷血歌‘唰’的一下占了起來,瞪大了眼看著熒惑道宮。
“倒是不危險。”熒惑道宮笑看著殷血歌:“傳過去,道心大進,還能碰大機緣。闖不過去,也不過是昏迷三五個月,沒能得到什么好處而已。生死危險,那是不會有的。”
靜靜的看著殷血歌,熒惑道宮好奇的問他:“有小道友的至親好友在內么?”
殷血歌點了點頭,他看著熒惑道宮,輕嘆道:“我母親在里面。”
“那就沒辦法了!”熒惑道宮無奈的攤開了雙手:“我只能按照諸位大仙的安排來做。小道友手上有滄瀾君制作的通行靈符,那么你就能來這里見我。其他人么,只能去碰機緣了。”
笑看著殷血歌,熒惑道宮又問道:“小道友,來此何為?”
靜靜的看著熒惑道宮,沉默了許久,腦子里無數念頭交織翻騰了一陣,殷血歌很想問點什么,但是他沉吟了一陣,最終老老實實的開口了。
“蠟燭童子,求我來這里取滄瀾九曲靈圖,助他奠定大道仙基。”殷血歌看著熒惑道宮,沉聲道:“至于其他么,我只是想著,有好處,弄點好處,沒好處,能安全離開就是。”
熒惑道宮的笑容變得無比燦爛,他瞇著眼看著殷血歌,很是欣然的連連點頭。
“是個老實本分的孩子,我喜歡這樣的娃娃,因為很多時候,坦誠,不貪心,才能活得更久!”
笑看著殷血歌,熒惑道宮長嘆道:“這熒惑道宮內,哪里有什么機緣?哪里有什么好處?除開事先安排好的那些東西,其他半點兒好處都是不容外流的。小道友手持滄瀾君的通行靈符,又能坦誠的說出這番話來,滄瀾九曲靈圖以及這枚滄瀾碧海符,就能交給小道友你了。”
雙手一晃,一個長有三尺左右的碧藍色卷軸,一枚巴掌大小,分不清什么材質的碧藍色靈符,這兩樣物事就這么輕盈的飄了出來,一直飄到了殷血歌的面前。
“去和那根小蠟燭說,趕緊使用這滄瀾九曲靈圖后,就讓他自行飛回吧,這熒惑道宮,一時半會還少不了他的力量。”
“至于小道友你,這枚滄瀾碧海符是一枚頂級的護身仙符,足以讓小道友闖入燿羅山任何一位仙人的洞府了。這是滄瀾君為小道友留下的一絲機緣,同時,也是他留給小道友的一份人情!”
熒惑道宮輕輕的將殷血歌往外一推,淡然笑了笑。
“滄瀾君要我給小道友一句話,以后若是還記得這個人情,碰到他了,就多照顧一二吧。若是忘記了,那也就忘記了,這倒是無所謂的事情。”
殷血歌身體一輕,眼前無數金星亂閃,等他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燿羅山腰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