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滿清的立場上來看,多爾袞是個合格的政治家。().(23)(w)(x).()
這一年多來,多爾袞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內政上,不但在宮廷斗爭中取得全勝,而且還初步搭起了滿清帝國的政治框架,只要按照這個框架進行統治,滿清帝國將世世代代地延續下去,直到遙遠的將來。
滿清入關后,從奴隸制社會突然變成了中央集權的封建社會,滿清貴族和新興的漢人官員存在嚴重的矛盾,多爾袞費盡力氣,建立了一套利益分配和權力分配的制度,防止滿清走上蒙元的老路……除此之外,他又對明代的弊政進行改良,廢除了匠戶制度,嚴厲打擊貪污,適度降低了賦稅,改革了鹽業制度,在一定程度上恢復了北方的經濟發展。
打江山易,守江山難,多爾袞不謀一時,謀的是萬世不拔之業。
從漢中賀珍開始的一連串叛亂,乃至于湖廣戰役的慘敗,在多爾袞看來都是局部性的問題,只要把滿清內部的矛盾處理好,調過頭來,就能把這些抗清勢力輕易碾平……他今年只有37歲,正當盛年,滿腔的雄心壯志,根本沒把南明看在眼里。
但是大同姜瓖舉兵反清,多爾袞卻如臨大敵。
山西不但緊鄰北京,對滿清軍事上的威脅極大,而且北面連著蒙古,蒙古的喀爾喀部落一直不太聽話,如果他們和姜瓖聯手作亂,會威脅到滿清的后方大本營。除此之外,山西晉商是滿清的錢袋子。清軍每逢軍費不足,往往都從晉商那里借貸錢款,如果晉商都被干掉了。對滿清的經濟將會造成沉重的打擊。
山西的叛亂,必須盡快撲滅!
但是多爾袞也知道,山西并不好打,三五個月內,很難解決戰斗。
山西的地形很復雜,易守難攻,比如唐高祖李淵就在這里起家。最后奪取了天下。姜瓖反正歸明之后,山西各地紛紛響應,代州、汾州、寧武、朔州……山西全省除了太原還在清軍手中。其他地方都被抗清義軍控制,并且向整個西北地區快速蔓延。
多爾袞立刻派敬謹郡王尼堪統兵進攻山西(這個尼堪是個蒙古人,就是歷史上被李定國兩蹶名王干掉的那個家伙,不是新覺羅尼堪)。順利擊敗姜瓖部將姜建勛。太原解圍。緊接著,尼堪和阿濟格一起攻打大同,但是大同城池堅固,清軍困于堅城之下,山西戰事陷入膠著。
尼堪一走,姜建勛就重整旗鼓,召集了數萬人馬重新奪取汾州等地,對太原發起進攻。阿濟格和尼堪回師。再次把他擊敗,但是姜建勛又撤到山西南部。占領了平遙等地,當地支持滿清的晉商都被砍了腦袋,萬貫家財充作抗清義兵的軍餉。
多爾袞很快意識到,這樣一茬一茬割韭菜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只有攻下大同,消滅姜瓖,才能徹底撲滅山西的抗清斗爭。
他親自率領大軍進攻山西,剛剛在大同城下擺開陣勢,就接到多鐸去世的消息,立刻匆匆返回北京。
他前腳剛進北京,阿濟格的使者跟著就到了。
阿濟格自請加封叔父輔政王,接替多鐸的職位,并且對剛剛掛掉的多鐸進行攻擊,稱他的戰功不過爾爾,自己比起來也不差等等……對這個沒腦子的貨,多爾袞已經忍了很久,這次終于忍不住,立刻召開議政王大臣會議,給阿濟格定了幾條罪名,差一點廢了他的王爵,狠狠把他教訓了一頓。
就在這個時候,譚泰的使者到了北京,十萬火急,向清廷求援。
聽說明軍發起東征,福建岌岌可危,浙江和江南省(南直隸)也有很大的危險,多爾袞頭大如斗。
江南明軍有所異動,他本來早就知道,只想暫時拖一拖,先解決山西的姜瓖。但是沒想到明軍的動作這么快,說打就打,還是全線發起進攻,從河南到福建幾千里的防線上處處告急。
屋漏偏逢連夜雨,現在到處都在打仗,明軍這個時候發起東征,就像一柄尖刀狠狠刺進滿清的軟肋,簡直無力招架。
但是多爾袞知道,江南實在太重要了,決不能置之不理。
福建的地理位置雖然比較偏,但是佟養甲手下有幾萬精兵,決不能就這么被明軍消滅,更重要的是,浙江和江南省是滿清的經濟基地,錢袋子和糧倉,決不能出大的問題,尤其不能影響通往北京的漕運。
必須派援兵南下!
但又無兵可派!
唯一的辦法就是從山西分兵!
好吧,分兵就分兵,分兵雖然對山西戰事不利,但是為了救援江南,只好承受這個損失……問題是,派誰擔任援兵的統帥呢?
阿濟格這個家伙最近不聽話,肯定不能用。
博洛本來是豪格一派的,現在剛剛被多爾袞收服,屬于政治上的“降將”,也不能派他出去單獨領兵。
洪承疇不用考慮,凡是皇太極重用的人,多爾袞總是不放心,況且他是漢人,鎮不住譚泰這樣的宿將。
想來想去,多爾袞決定讓濟爾哈朗掛帥出征。
濟爾哈朗的軍事能力沒問題,從努爾哈赤時代一直打到滿清入關,濟爾哈朗戎馬半生,打過無數的大仗惡仗,由他擔任援兵統帥,肯定可以擋住明軍的進攻。
他是老資格的叔王,不管譚泰還是孔有德,濟爾哈朗都鎮得住場面,由他統一協調南方清軍各部,是最合適的人選……江南戰事搞成現在這個局面,很大一個原因就是沒有唯一的統帥,清軍各部各自為戰,這次把濟爾哈朗派去,就能改變這種局面。
除此之外,北京現在正是多事之秋,把濟爾哈朗趕出去帶兵,讓他遠離權力中樞,也是一招欲擒故縱的好棋,和當初讓豪格領兵攻打四川,有異曲同工之妙。
順治六年,也就是隆武五年四月初,滿清鄭親王濟爾哈朗被授予“定遠大將軍”,調集兵馬,籌措錢糧,準備南征。
還沒有把兵馬調齊,多爾袞又接到消息,兩千明軍騎兵突入中原腹地,接連攻克新鄭、長葛、尉氏等縣,開封、許昌、鄭州紛紛告急。
榆園軍再次起事,攻入河南東部商丘一帶,從東面威脅省城開封。
在西軍的連續猛攻下,四川保寧失守,滿清四川巡撫李國英孤身突圍,退守江油、劍閣,明軍占領了四川大部分地區,已經攻到秦嶺腳下,即將踏入漢中。
多爾袞不知道的是,西軍攻克保寧后,孫可望來到前線,借著演武場升旗的一點小錯,把剛剛打了勝仗的李定國按在地上,結結實實打了一頓板子……西軍內部,同樣存在很多矛盾,孫可望雖然是老大,卻不是眾望所歸的領袖。李定國生性倔強,而且戰功赫赫,孫可望打他的板子,更多是為了立威,兩人之間從此埋下了矛盾。
江西廣信府,張存仁逃出上饒城后,從永豐乘船向福建邊界的岑陽關撤退,在杉溪寨遇到東莞營張家玉所部的襲擊,所乘的船只竹筏被燒毀大半,只好棄舟登岸,從陸路向岑陽關逃竄。
歷經千辛萬苦,他們剛剛踏入武夷山脈,迎面又被張家珍擋住去路。張家珍提前到達這里,在山路隘口修建了堅固的工事,張存仁連續幾次猛攻都無法沖破東莞營的防線,張家玉和王進才的主力部隊又從后面追了上來,張存仁只好向西南方向突圍,試圖繞到分水關撤入福建(全國有好幾個分水關,這個是崇安分水關,是贛閩兩省之間的要沖,號稱八閩第一關)。
東莞營和平江營緊追不放,一定要把張存仁留在在江西,經過一連串的強行軍和阻擊戰,終于把他包圍在距離分水關只有二十多里的車盤嶺。連著打了幾仗后,張存仁的身邊只剩下兩千多人,其中披甲戰兵不到一千五百人,已經沒有能力突圍,只好占據車盤嶺上的山寨堅守待援。
所謂堅守待援,其實就是堅守等死,他在明軍的包圍圈中一路左沖右突,已經和福建的周亮工失去了聯絡,福建方面不知道他被困在車盤嶺。至于分水關那邊,駐守的清軍因為兵力不足,根本不敢邁進江西一步,雖然距離車盤嶺只有二十多里,卻不知道這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張存仁里無糧草,外無救兵,已經陷入絕境,但他一直沒有動過投降的念頭,死死守著車盤嶺山寨。因為帶的糧食一路上都丟光了,清軍很快開始挖野菜,啃草根,一天一天的苦熬。
東莞營和平江營圍而不打,卡死了車盤嶺所有的出路,然后一點點向前推進,壕溝寨墻里三層外三層,把清軍的山寨包圍得水泄不通。張存仁雖然剩下的兵力不多,但都是善于使用火器的精銳烏真超哈兵,而且占據居高臨下的有利地形,為了避免傷亡過大,楚軍沒有急于發起進攻。
張存仁眼看著明軍的包圍圈越來越小,越來越厚,知道已經沒有逃脫的可能,反倒不著急了,靜靜守在山寨里等待末日的降臨,反正就是不投降。
明軍也不著急,繼續圍而不打。
清軍現在除了那座山寨之外,只占據著車盤嶺山頂一塊極其狹小的地盤,野菜早就挖光了,已經開始啃樹皮,看他們還能堅持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