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清剛剛占領江西幾個月,統治并不穩固,無論士紳豪強還是普通百姓,民心都偏向大明,聽說二十萬大明王師所向披靡,連戰連捷,兵鋒直指省城南昌府,立刻有多支義兵舉旗響應,江西全省處處烽煙,一大半的州府都被卷入其中。
除了寧州熊立春、吉安劉淑和撫州揭重熙之外,饒州、建昌、廣信、臨江等地都有抗清義師趁勢而起,人馬少的據寨自立,人馬多的攻打縣城,風起云涌,如野火燎原。
“弟兄一千七,天下無人敵,有人來犯我,一個一兩一。”
抗清義師意氣風發,滿清各地州縣接連告急。
金聲桓雖然坐擁十幾萬大軍,但既要維持贛州戰局,又要剿滅到處流竄的恭義營,對各地的抗清義兵來不及一一撲滅,抗清義兵趁機迅速發展,反過來又呼應了恭義營和贛州明軍,令清軍顧此失彼。
在左良玉麾下的時候,金聲桓只是大將之一,手下的嫡系人馬三四萬人,投降滿清之后,他得了個江西總兵的頭銜,趁機吞并收編了很多雜牌部隊,兵力擴充到十幾萬人。
在這十幾萬人里面,既有原來的明軍也有大順軍余部,既有左良玉的其他部隊,也有江西本地的明軍,他們雖然投降滿清,但大多是迫于形勢,無論對滿清還是對金聲桓,忠誠度并不高。
隨著江西抗清形勢的火爆,在揭重熙等人的工作下,饒州府守將潘永禧帶領部下三千人馬,突然割去辮子,反正歸明。
饒州府位于江西東北部,和南直隸地區接壤,離長江重鎮安慶府只有二百多里,南直隸地區的徽州、衢州一帶都有抗清義兵活動,饒州府反正之后,江西和南直隸的抗清義師已經連成了一片。
就像鯰魚效應一樣,在恭義營的激勵下,江西的抗清局面被徹底打開。
“人心未死,誰無漢思?國家危難之時,當為非常之創舉……”在最新版的抗清檄文中,由揭重熙和樊文欽聯合簽名。
樊文欽仍然自稱大明鎮武伯,代表了江西西部的抗清勢力,由于恭義營一直借用他的名號,所以他在江西的影響很大,已經是抗清義兵中的一面旗幟……揭重熙和傅鼎銓了解內情之后,都知道樊文欽是汪克凡一手扶植上來的,對汪克凡反而更加同情。
在他們看來,汪克凡得罪了何騰蛟,被迫出走湖廣,進入江西,由于名不正言不順,才被迫和樊文欽合作,恭義營失去了后方根據地,只好靠著樊文欽去經營井岡山山區。
這么能打的部隊,湖廣不要,我們要!
揭重熙很想招攬汪克凡,但他這個江西巡撫有名無實,手里一沒錢糧,二沒地盤,撫州義兵雖然將近兩萬人,卻是一群烏合之眾,全靠恭義營幫助才能攻占了幾個縣城,沒有收編恭義營的實力。
退而求其次,他打算幫助汪克凡留在江西,把吉安府等江西西部的地盤給他,還打算幫樊文欽去申請一個正式的官職,哪怕就是真封他一個鎮武伯,也沒什么不可以。
試探著和汪克凡談了一次,汪克凡答應得非常爽快,只是要求他押后一個月在辦理此事,在這之前,先要設法幫助贛州解圍。
揭重熙非常理解,汪克凡這是要立功,如果真能解圍贛州,將徹底扭轉江西戰局,不用他保舉,江西督師萬元吉也會重用汪克凡……于公于私,這都是一件大好事,當汪克凡提出要撫州義兵加以配合的時候,揭重熙痛快地答應了。
想解圍贛州,首先要把金聲桓的主力調回來,圍魏救趙無疑是最好的辦法。恭義營和撫州義兵攻克金溪縣之后,繼續北上,攻打緊鄰南昌府的東鄉縣,同時聯絡饒州守將潘永禧,派水師渡過鄱陽湖,夾擊南昌府的側翼。
南昌府,不僅是江西省的省城,也是江西清軍的大本營,對金聲桓來說,南昌府容不得半點閃失……
恭義營和撫州義兵到達東鄉縣之后,立刻把縣城圍的水泄不通。
東鄉縣的縣城里,只有兩百多名綠營兵把守,但是東鄉縣令卻堅決不投降,一手拿刀,一手拿銀子,軟硬兼施征集了近千名青壯,緊閉四門據城堅守。
在東鄉縣被包圍之前,他已經得到情報,金聲桓的大軍正在快速趕來,南昌府也隨時可能派來援兵,只要堅持幾天就有轉機,為什么要投降?
一座小小的縣城,竟然敢抵抗明軍數萬大軍,義兵和恭義營的將領都紛紛請戰,要求從四門同時發起強攻,用人海戰術一舉破城……由于城內清軍很少,這個戰術無疑是合理的。
但是,汪克凡卻按兵不動。
他的目的是調動贛州的清軍,不是攻打堅固的南昌府,對東鄉縣圍而不打,是他出兵前就定好的計劃……
夜已經深了,恭義營的帥帳中,汪克凡正和傅冠紋枰對弈。
“噔,噔,噔!”
這是一副上佳的圍棋棋具,棋子敲在木質棋盤上,隱隱發出金石之聲,如刀斧相擊。
棋盤上,傅冠的黑子張開了一個巨大的模樣,幾乎占據了半個棋盤,汪克凡卻義無反顧,將一枚白子投了進來。傅冠考慮了片刻,把棋子重重敲在棋盤上,然后笑呵呵地看著汪克凡。
“賢侄,戰場上用兵你是常勝將軍,這棋盤上的廝殺就不如我嘍!”
他這手棋是凌空飛罩,張牙舞爪,要把汪克凡那顆孤零零的白子一口吞掉……
五十里外,一支近萬人的清軍剛剛渡過撫河,在山腳下安營扎寨,準備休息。他們是金聲桓派來的先頭部隊,正在趕往東鄉縣的路上,除了解圍東鄉縣之外,他們更重要的任務是咬住恭義營,配合主力把明軍消滅。
“大伯果然高明,不過小侄還有后招。”
汪克凡笑了笑,捻起白子落在黑棋陣中,這手棋正刺在黑棋的弱點上,章曠考慮了一會,不得不跟著應了一手……
撫河邊,經過幾天的急行軍,這支清軍已經很疲憊,在進入戰場前要好好休息一晚上,他們草草豎起寨欄,接著埋鍋造飯,忙活了一陣后就紛紛進入了夢鄉。
離清軍營寨十里外的一個山谷中,恭義營的兩千名步兵,和兩千名騎兵都坐在地上,衣不解帶,一邊打盹,一邊默默地等待著。
“沒什么了不起嘛,我看你還有什么辦法!”傅冠端起酒杯,咕咚喝了一大口,放心了。
這會工夫,兩個人又下了好幾步,汪克凡雖然步步先手,但傅冠都巧妙應付過來了,眼看汪克凡的招數已盡,他的白棋反而越來越危險。
但是,汪克凡突然反手一個沖斷,把他飛罩的那顆黑子斷了下來!
“嘶——!”傅冠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步棋,好兇,好狠,好厲害!
又下了幾手,他這顆黑子終于被殺,白棋卻輕松揚長而去,把剛才黑壓壓的黑陣攪得支離破碎。
“輸了,輸了,我輸了!”傅冠一推棋盤,哈哈大笑:“賢侄,你棋下得好兇啊,不出手便罷,一出手就要命,果然是將軍氣度,胸中自有百萬兵!”
撫河邊,已經是凌晨時分,再過小半個時辰,天就要亮了。
清軍的營寨里的幾堆篝火漸漸熄滅,只亮著些昏暗的燈籠,除了哨兵之外,全軍都進入了夢鄉,馬棚里,斥候的戰馬在靜靜地吃草,他們的主人也早就睡了。
夜色中,恭義營排成長長的隊伍,除了每哨的排頭兵打著兩支火把,全軍都一個挨著一個摸黑前進,騎兵牽著戰馬,戰馬的馬蹄上都包了布,馬嘴也上了嚼子,四千人馬像黑色的幽靈,向著清軍的營寨摸了過去。
“報,韃子的營寨只有一道寨欄,沒壕溝也沒圍墻。”離清軍的營寨還有兩里多,斥候卻不由自主壓低了聲音。
“營外有哨探么?”帖兆榮問道。
“沒有。”
“那好!汪三將軍,咱們給韃子送份大禮!”帖兆榮向汪晟請示,這一仗,汪晟擔任主將,他擔任副將。
“好,全軍準備!”汪晟抬頭看看天色,東方已經出現了一絲白光,正是偷營劫寨的最好時機。
隨著他一聲令下,恭義營士兵把身上的裝備都精簡了一番,最后又檢查了一遍武器。
“跟我沖!”
汪晟舉起斬馬刀,一馬當先沖了出去,在他身后,兩千名騎兵和兩千名步兵,像一股突然決堤的洪水,勢不可擋地涌向清軍營寨。
離清軍營寨越來越近,清軍的哨兵被驚動了,他急忙吹響了示警的牛角號,帖兆榮打馬上前,帶著一隊親兵超過了汪晟,從馬后的褡褳里抽出一條長長的繩套,向著攔路的寨欄甩了過去。
“唰,唰,唰……”
十多條繩套一起套在了寨欄上,帖兆榮等人撥馬轉身,一起拉動繩索,只聽砰地一聲,那寨欄就被拉倒了長長的一截,恭義營的大隊人馬沖進了清軍營寨。
嗯,檢討一下,其實我就是起哄來著,內個,各位書友們,一起來起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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