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惠一邊記錄一邊答應,等趙進這邊說完,他修改幾筆后,卻是笑著感慨說道:“屬下小時候,家父一直想讓屬下接掌云山寺,一直教授屬下管理云山寺內外大小事務,教授如何體察人心,如何安插親信,當時還說,這一套東西放在功名路上也足可以做個能員了,后來這方丈和監寺沒有做上,官也沒有當上,卻沒想到這時候用上了。”
他說得輕松,話里卻有不少的感慨唏噓,眾人都是笑,王兆靖開口對趙進說道:“大哥,光是農墾、貿易、匠造這幾個名字,未免顯得不夠鄭重,可否像營內的團、連、隊這種,設置職司。”
“農墾廳、商貿廳、匠造廳,主管者為廳正。”趙進早有預案。
大家都是點頭,如惠笑著說道:“從前名不正言順,現在也是堂堂廳正了”
“這是大略的想法,如何實施,各個廳下面如何設置架構,還要咱們大家一起參詳出來,周先生你回到清江浦之后,咱們可以通過書信來討論,不要吝惜快馬傳遞。”聽到趙進的話,周學智連忙答應下來。
說到這里,周學智卻又是說道:“老爺,屬下來之前受了那承北號李子游的囑托,說請老爺收留他們李家幾個子弟入趙字營,那都是將門出身的精銳,一定能幫上忙。”
這說得就是李森兄弟幾個了,趙進直接說道:“讓他們先去武館,把咱們趙字營的規矩學會再說。”
看到周學智臉上有些為難神色,趙進笑著說道:“他們幾個也立了功勞,又有這次隨軍的資歷,起點肯定要比普通的學丁高,在咱們這學堂里也是有考試的,如果真有本事,學得快,考得好,很快就可以出來成為家丁,如果學不出考不出,這樣的人我們還用什么?”
“老爺這般說,屬下也可以對那李子游有些交待,倒不是屬下和那李子游有什么勾連,而是這承北號和建州女真的聯系開始多了,能打聽到不少消息。”周學智還是謹慎的解釋了句。
趙字營核心層面都知道趙進對建州女真消息的看重,聽到周學智這么說,趙進點點頭,示意會做出相應的安排。
這一場會談散去,除了陳宏只顧著自己的金庫,他要急著回去盤算賬目,這一次趙字營北上山東,繳獲了大量的金銀,同時又有巨量的花銷,進出匯總過來,他這邊的活計很是繁重,而王兆靖、如惠和周學智三人,都是滿腹心事的樣子,這次詳談,他們要想要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關于徐厚生的安排,趙進早就和徐珍珍商議過,這個倒不用單獨來說,而且在這幾個廳里,還有一個洋務海貿相關的,如果余致遠能一直跟著趙字營向前走,這個位置就是他的。
按照每日慣例,趙進去營盤那邊督導隊伍訓練,看著天色將黑,在馬隊的護送下回返家中,這次帶隊的是馬隊的分隊正巴音,臨到趙進私宅門前,巴音忍不住說道:“老爺,王自洋一直在找小的們,托小的們遞話給進爺,王自洋很想求見進爺。”
巴音他們這些蒙古出身的家丁,有部分是王自洋當年的護衛和伙計,還有部分是王自洋從草原上買回來的奴隸,彼此間還有香火情分,說完這句,巴音先解釋說道:“馬隊檢查馬匹,給馬匹診治的人,一直是王自洋那邊的獸醫,這才能遞話過來,不是小的們私下做事。”
趙進的親衛和外人盡量隔絕,這也是避免被人買通,所以巴音要解釋一句,趙進也不生氣,只是笑著說道:“看在你的面子上,讓他明日去云山行那邊見我。”
聽到趙進這么說,巴音愣了愣,隨即喜笑顏開,連忙作揖謝過,趙進拍了拍他的肩膀,進了院子,巴音和獸醫見面的事情,內衛隊安插的眼線早就報到了趙進這邊,興龍社的人也向趙進呈報一份,在隨身護衛的親衛隊和馬隊內,興龍社的成員不少。
趙進對見王自洋是公事公辦的態度,不過對于馬隊于將巴音這邊,這是給他的體面。
一進屋子,是兩個保姆還有孟子琪、梅香帶著趙鳳、趙龍來迎接,女兒和兒子看到父親回來,都是笑嘻嘻的撲上,趙進從山東回來的時候還有些擔心,都說這經歷大戰,尸山血海,這血跡硝煙的味道會驚嚇孩子,不管怎么洗澡,一抱孩子就哭之類的,結果回來之后才發現是謠言,小孩子那里覺察出這個。
逗了幾下孩子,趙進卻有些納悶,夫君回返,妻子卻不見迎接,徐珍珍和木淑蘭那里去了,他看了孟子琪和梅香一眼,兩個女孩都不敢出聲,這兩個女孩,一個是徐珍珍的管事丫鬟,一個是趙進母親何翠花安排過來的,算是下人的領班頭目,可這個身份,主母的話怎么敢亂說。
好在這尷尬沒有持續太久,徐珍珍和木淑蘭一前一后走了出來,徐珍珍臉上有憔悴神色,木淑蘭則是皺眉沉思,看到趙進后,再看看自家丫鬟和孟子琪遞過來的眼神,徐珍珍自然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只是揉揉額頭說道:“現在徐家那邊幾件大事同時開始,又要擴建火器工場,又要打造農具,還要抽掉鐵匠學徒去往各個農莊,徐家子弟也要跟著過去,二叔和厚生那邊忙不過來,全得妾身幫忙操持。”
趙進無奈的搖搖頭,說是幫忙操持,實際上就是主持,徐家偌大家族,想要做成這些事就要調動全部的資源,而能調動這些,也能讓方方面面聽從的,只有徐珍珍一人,這件事說是為徐家忙,實際上還是為趙進再忙,想到這里,趙進嘆了口氣,只說道:“別太辛苦了自己。”
“忙完這些,徐家真正骨于的力量都會被集中起來,讓厚生那邊來管著,二叔管著原來的那些煤鐵行業,到時候就不會像現在這般,夫君想要伸手卻總覺得隔上一層,盡可以運轉由心,那時就是夫君和厚生來管,妾身就能清閑了。”徐珍珍笑著回答。
將打造兵甲火器以及趙字營所需各種鋼鐵器物的工匠骨于抽調,建立直屬于趙字營的制造力量,而不是現在這般由趙字營安排徐家來做,這樣效率和產量都會高很多,省了很多環節和扯皮,這件事是徐厚生提起,趙進點頭,徐珍珍大力推動的。
孩子們和徐珍珍、木淑蘭在一起的時間多,還是親近她們兩個,立刻湊了過去,徐珍珍在那里笑著抱起,木淑蘭的眉頭倒是一直皺著,等坐在飯桌上之后,孟子琪剛要上前詢問是不是上菜,木淑蘭突然開口說道:“進夫君,讓她們先都下去吧?”
趙進一愣,徐珍珍也抱著孩子看過來,看到木淑蘭滿臉鄭重,趙進揮了揮手,站在一邊的梅香還好,孟子琪卻有點委屈,不過還是施禮之后都退了出去,屋中無關人等離開之后,木淑蘭有些焦躁的開口說道:“夫君,在灤州的王好賢不見了。”
提到這個名字,趙進愣怔了下才反應過來,這是所謂聞香教正宗本代教主,是聞香教創始教主王森的嫡子,名義上是可以號令天下聞香教教眾的人物。
送去京師千刀萬剮的徐鴻儒也是號稱教主,卻只能控制山東這邊的教眾,運河上、北直隸、南直隸還有河南等地的聞香教眾則是名義上尊奉王好賢為尊,當然,徐鴻儒只有山東,卻能號令山東,王好賢說是天下為尊,可號令卻未必能出灤州所在的永平府。
“這樣的人不見也就不見了。”趙進無謂的說道,這種被富貴養廢的人物實在不值得在意,趙進甚至在想,木淑蘭這么焦躁是不是因為身體不太對。
“夫君,王好賢是個公子哥,可他身邊卻有些精于角色,這些精于人物平時留在灤州侍奉王好賢,可一旦下到地方上去,立刻就能做起很大局面,當年徐鴻儒就是這樣,妾身害怕出現第二個第三個徐鴻儒,更怕他們現在去山東,把被夫君你打散的局面收拾起來。”木淑蘭越說越快。
“王家養著不少死士,又喜歡用刺客殺人,妾身就怕他們占住了山東的局面,會針對夫君你這邊,我我本來想著等一切平息,再請夫君派人去灤州那邊盯著,卻沒想到王家沒有和從前那樣去朝中活動,而是直接不見了”木淑蘭有些急了。
趙進看了看徐珍珍,徐珍珍對他的眼神視而不見,只是在那里逗弄孩子,趙進苦笑了聲,木淑蘭所說的事情他只是覺得古怪,按說有王家這樣的潛伏敵人,理應事先就安排盯住,不該事到臨頭再做緊張,而且王家那種一直做不成什么事情的勢力,在眼下這個局勢又能做什么?
不過自家女人的焦躁緊張,總不好視而不見,趙進耐著性子詢問了幾句,卻大概理解了木淑蘭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