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云山寺的地方,通報下來意,別起了誤會。”一個為首的漢子大大咧咧的說道。
趙進也是一愣,心想聞香教的傳頭居然能在云山寺的地盤上傳教,這還真有點“萬法歸宗”的意思。
“云山寺的地盤我趙進答應了嗎”趙進冷笑著報出自己的名號。
那漢子先是大怒,剛要說話,卻猛地反應過來,臉上硬是擠出了笑容,彎腰低頭的說道:“原來……原來走進爺,小僧還是第一次見您,不知道有何貴干”
聽到這話,趙進總算明白這十幾個人為什么包頭了,因為這些都是光頭和尚,為首的那人諂媚陪笑,其余十幾個人也知道是趙進來了,各個點頭哈腰的賠小心。
“這些貨還不如齊家村的鹽販子,那邊好歹有些骨氣。”邊上的吉香低聲說道。
為首那漢子把刀遞給身后的人,搓著手上前說道:“進爺有什么吩咐盡管開口,小的一定照做。”
這未免太沒骨氣了,趙進心中鄙夷,直接開口說道:“這些碼垛是做什么的,云山寺買這個地方做什么”
“進爺您不知道”那漢子瞪大了眼睛驚訝反問,隨即反應過來,干笑著說道:“這里存著的都是高粱,都是去進爺那邊換酒的。”
聽到這個答案,趙進忍不住咳嗽了兩聲,這回答讓他有些尷尬,沒想到這邊居然和自己的生意有關系,自己卻不知道,邊上的劉勇也是搓搓臉念叨說道:“城外咱們兩眼一抹黑,不過這邊用的時間也不會太久,不然早就知道了。”
云山寺和飄香酒坊用高粱換酒,比例很是懸殊,需要大量的高粱,這些糧食總不好直接從產地運進城中,索姓在茅村集這個交通方便的地方做了個堆場,先寄存高粱然后向城內送。
放在這茅村集的僧兵之類也知道趙進在城內的作為,可李順那樣的人物距離他們太遠,他們身板太小根本放不在趙進眼里,他們也知道這個差距,索姓恭恭敬敬的對待。
“鄭全兩口子在這村子里吧”趙進懶得多說,開門見山發問。
“鄭全”誠惶誠恐的那漢子一愣,對趙進賠小心的笑笑,回頭吆喝說道:“知道誰是鄭全嗎”
那十幾個人也面面相覷,一個人試探著回答說道:“是不是燒香的那兩口子。”
這漢子一拍腦門,干笑著說道:“小的腦袋笨,忘記了村子里還有這樣的人,進爺問鄭全干什么”
趙進也覺得不太對勁,聞香教要是在這茅村集傳教,云山寺肯定不會允許,因為有傳頭傳教燒香,信徒們就有了組織,云山寺掌控這邊就不方便,可看眼前這個意思,似乎根本沒放在眼里。
“喊他夫婦過來。”既然如此,趙進也懶得進村了,索姓在外面就地休整,而且那一個個堆成小山的碼垛,很容易藏人埋伏,也不適合展開隊伍,還是外面空曠些安全。
領頭那漢子忙不迭的答應,轉頭就吆喝說道:“快去把鄭全兩口子帶過來。”
有人傻傻的回答說道:“師兄,他們還在干活……”
“廢話什么,快去!”這漢子頓時瞪he{l道,那人也覺得自己說錯話了,連忙朝村子跑過去。
聽到這個趙進和伙伴們交換了下眼神,都覺得事情不對勁,恐怕不是事先想的那樣,傳頭干活不奇怪,可云山寺這幫僧人的意思,明顯是在說雇工長工的意思。
家丁們圍繞著五輛大車,有人值守,有人體息,這種整齊的氣派倒是把這十幾個云山寺的和尚震了下,心想趙進這位小爺果然名不虛傳。
沒等多久,去喊人的那個回來了,身后還跟著兩個人,想來就是聞香教的傳頭鄭全夫婦。
穿著打扮就能看出很多東西來,這鄭全夫婦在寒風中瑟瑟發抖,身上的衣服可以用破爛來形容,這摸樣就和徐州城內的窮戶沒什么區別,距離上街要飯也不遠了。
等到跟前看清楚長相,趙進和身邊的伙伴們都是愣住了,這鄭全夫婦他們認識。
而這鄭全夫婦畏畏縮縮的來到跟前,還沒等說話就準備跪下,一看到是趙進他們也是愣住了。
“進少爺……”那鄭全的老婆先喊了聲,然后直接跪在地上大哭起來,身邊的那鄭全也是跪在地上,眼淚不住的流淌。
本來看著這兩口子發愣,云山寺的和尚還要訓斥幾句,看到這樣的場面也不敢開口了。
“你們怎么到這里來了”趙進皺著眉頭問道,這夫婦兩個他的確認得,而且還很熟悉,因為這兩人就是去貨場和宅院接送小蘭的那對夫婦,不是這樣的關系,也不會稱呼他為“進少爺”。
主家混得好,親隨奴仆自然也不會差,這鄭全夫婦那幾年也是越來越富貴的模樣,很有些豪門管家的意思,不過木先生暴斃后,鄭全夫婦就不見了蹤影,木淑蘭在趙家的時候也沒提過這件事,等木淑蘭被接走,趙進就更不會關注了。
盡管那幾年見面次數不少,每次都恭敬問候,但趙進還真就不知道他們的姓名,所以知道鄭家夫婦沒來,也不知道是他們。
鄭家兩口子跪在那里只是哭,那幾年養成的富態模樣全然消失不見,兩個人都瘦了很多,黑了很多,臉上還有傷疤,皴裂不少,身上穿著的棉襖也破爛不堪,根本沒什么御寒的用處,鄭全的鞋子居然還露著腳趾頭,凍得紫黑,估計是凍壞了。
徐州城內的乞丐也就是這幅摸樣了,一年沒見,也不知道他們受了多少苦。
“你們沒跟著小蘭一起走嗎”趙進開口問道,鄭全的婆娘聽到這個擦著眼淚說道:“老爺一死小的兩口子就被人圈起來了……”
聞香教徐州會主暴斃,作為身邊親信的鄭全夫婦立刻被關起來,說是嫌疑重大,木先生的二哥領人過來清算,問清楚情況之后就把鄭全夫婦放了出來,然后就是殺人追查,也沒顧得上這兩口子,走了之后,鄭全夫婦就更沒人管了,他們不知道新任會主是誰,不過他們一次好安排也沒得到,都是去那種豪強控制的地方當傳頭。
土豪也要掌握住自己手里的人,自然容不下聞香教傳教,這夫婦兩個吃了不少苦頭,等被弄到這茅村集,更是遭罪,云山寺的和尚眼里可沒什么傳頭,非但不能傳教,反而直接抓起來干活,就和苦工一樣,鄭全夫婦幾次想要逃跑,都是被抓了回來,也只能認命了。
“小的兒女都被新任會主帶走,小的不敢不聽……”鄭全哭訴說道。
趙進搖搖頭,開口問身邊那和尚說道:“你們就敢這么對聞香教的傳頭下手”
云山寺財雄勢大,可聞香教也不是弱小云山寺就算忌憚也不敢這么明目張膽的折磨害人。
站在趙進身邊那和尚臉色都有些發白,他也沒想到這鄭家兩口子居然認得趙進,看著關系還不錯的樣子,聽到這么問,連忙苦著臉回答說道:“小的也來這邊沒多久,不太知道這事,要不小的去請這邊的管事師叔來吧。”
這邊去請,趙進搖搖頭,讓人從大車上拿下兩套衣服,給鄭家夫婦先披上,隨便問了幾句才知道,這鄭全夫婦不知道會主是何偉遠,更不知道趙進這段時間做下的事情,他們只是沒白沒黑的干活。
“冰峰你先回城,去大牢里打個招呼,把鄭家的孩子單獨放一間牢房,好好對待,說回去就放出來。”趙進連忙和董冰峰說道。
他剛才過了一遍記憶,在何家莊沒有殺年紀小的孩童,那么鄭家的孩子應該被關在大牢里,不過那邊也不太安全,還是盡快打個招呼的好,免得出事,那邊董冰峰連忙騎馬離開。
這時茅村集的管事僧人也來了,四十多歲的胖子,滿面油光,看著和戶房那些文書小吏一個樣子,他也是知道輕重的,對趙進極為恭敬客氣。
一聽這管事僧人說緣由,也就印證了趙進心里的一些猜測,這管事僧人也說不清這鄭家兩口子的事情,因為他來的時間也不久,對這兩個人看緊點,時不時的收拾一下,這是前任的交待,他也提出過疑慮,不過那邊說,聞香教自己都不會管的,這邊也就照做了。
管事僧人滿臉歉意,還拿出五十兩銀子來作為賠禮,誰都能看出他的肉疼表情,可不這么做,他更怕趙進追究。
這應該就是何偉遠打壓前任的手段,因為這鄭家夫婦跟了木先生太久,知道事情太多,而且和木淑蘭這邊也有關系,必須要隔離起來。
“……何偉遠居然是會主,他這人根本不怎么信,就是披著這層幌子招搖,給自己聚斂好處,老爺幾次想讓何偉遠出錢周濟教眾,他都找理由推辭,我們夫婦去催了幾次……”鄭家夫婦情緒平穩下來之后,也大概猜到這個來龍去脈,有這層恩怨在,那何偉遠果然要用各種手段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