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暮笑道:“可不是么,那天寶兒把你救回來后……哦,就是犬子,再隔天我去縣城的時候見滿大街都有官差和當兵的在找你,連咱們鄉里也來了不少在打聽你,我這才知道是這么回事。”
徐子楨長長地松了口氣,官差都發動起來找自己了,那看來趙構已經脫險無疑,布了那么久的局總算有了個好結果。
張暮又補充道:“哦對了,好像除了官差還有不少人在找你,光看樣子兇神惡煞的不象好人,而且有的還不象是咱們宋人。”
徐子楨心里一暖,他知道這些必然是他的神機營兄弟,在這一刻他忍不住心急了起來,恨不得立刻找到他們,告訴他們自己還活著。
“張大哥,那你可曾……”徐子楨猶豫了一下,想問張暮有沒有告訴他的兄弟們這個消息。
張暮道:“大名府內難說沒有金人的細作,在沒有確保你安全之前我不會將這消息透露出去。”
一個樸實的鄉民居然有這樣的睿智與沉穩,也算是難得,徐子楨自覺慚愧,這點連他都沒想到,萬一被兀術知道他在這里,怕是很快就有金人追來了。
寶兒在旁插嘴道:“大叔,您先放心在我家養傷便是,我給您跑一趟大名府報個信,您跟我說找誰就行。”
徐子楨摸了摸他的頭,笑道:“那可真謝謝你了。”
徐子楨吃了一驚,這里現在是宋金交界處,金兵會出現并不意外,只是他現在剛醒來沒多久,重傷在身幾乎還無法正常走路,這時候被金兵發現那根本沒法逃。
張暮騰的站起身來,將徐子楨扶起,寶兒在旁邊幫著手,快步來到屋后,這里是塊空地,擺著石鎖刀槍等物,看著象是張家父子平日里練功的地方,寶兒不等招呼就跑到一個大石磨盤旁,用力一扳露出一個地窖來。
兩人將徐子楨小心地扶了進去,張暮讓寶兒也鉆進去,沉聲關照道:“寶兒,照應著點你徐叔,等會兒不管發生什么都不準出來,知道么?”
徐子楨忍著胸口的疼痛窩在地窖里,屏著呼吸不敢作聲。
大門終于開了,門外是五個金兵,已是滿臉不耐煩,一個金兵當頭就是一鞭子抽了過來,喝罵道:“怎的這么久?”
張暮躲閃不及臉上被抽了個正著,一道血痕頓時顯現,他強自忍著怒火,躬身賠笑道:“小人正巧在出恭,老爺恕罪。”
一個金兵斜睨了他一眼:“有這么巧?怕是你家里藏了什么人吧?”
張暮一臉惶恐:“沒有沒有,小人家徒四壁,老爺若不信進去看看便知。”
幾個金兵推開他闖進了門,一進來就見院子里總共只有三間屋子,老舊破敗,幾人不容分說先踢開一間看去,只見屋里只有一個板床,旁邊有個桌子,除此之外再沒別的擺設,根本藏不住人,東頭一間則只是個灶間,除了兩捆干柴和一口鐵鍋也再沒別的東西。
張暮并不急,剛才把徐子楨扶進地窖時把他的被子也一起卷了過去,就算去最后一間看也發現不了什么。
幾個金兵一腳踢開最后一間,一個金兵只掃了眼就沒了興趣:“走吧,下一家。”
“等等。”一個看著象領頭的金兵忽然擺手喝住其他幾人,跨步進了屋,張暮忽然有種不妙的感覺,視線偷偷轉向屋門背后,在那里有一把樸刀,刀口磨得鋒快。
那金兵進屋左右看了看,問道:“你家幾口人?”
張暮道:“就小人與犬子兩人。”
那金兵點點頭,忽然走過去在床板上摸了一下,頓時臉色一變,轉頭指著張暮喝道:“這床板還是溫的,說,在這里睡的人去哪了?”
張暮一驚,卻強笑著辯解道:“這屋是小人犬子所住,這會兒不知他跑哪兒去瘋了。”
徐子楨緊咬著牙,縮在地窖內一動不動,他的額頭上已滿是冷汗,地窖外剛才似乎傳來一聲怒喝,但接著就再沒了聲音,也許是石磨將聲音都隔絕了去,但越是這么安靜就越讓他感到緊張與不安。
黑暗中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徐子楨即將忍不住要沖出地窖去一看究竟的時候,外邊傳來了一聲虛弱的呼喚:“寶兒,出來吧。”
徐子楨大驚,再也顧不得胸口的疼痛,掙扎著扶住地窖內壁爬了出來,在他看見眼前的情景時不禁呆住了。
只見從自己剛才住的那間屋子門口到地窖旁邊的地上出現了一條長長的血跡,而張暮正靠坐在石磨邊,一手捂著肚子一手輕輕撫摸著寶兒的腦袋,臉上露著寵愛的笑容,眼中卻依稀藏著一份濃濃的不舍。
張暮笑著搖了搖頭,捂著肚子的手放了開來:“我這口子太深,上藥也沒用了。”
徐子楨象被雷劈中了一般,怔怔地呆在那里,張暮的肚子上有一道刀口,幾乎橫著將他切了開來,一大截腸子流在外邊,身下已是一大灘鮮血,眼看是活不成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