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此時通州碼頭上人數過萬,卻是萬馬齊喑,一片靜悄悄。是以那聲十分清晰,至少船上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朱棣的臉色,陰沉的駭人,兩只舞刀弄槍、穩如磐石的手,此刻卻在不住的顫抖。
片刻的錯愕之后,朱瞻基突然邁步上前,想要不顧一切避免皇帝看到接下來的畫面。只是趙王在一旁緊盯著他,豈能讓他如愿?只見朱高燧也放棄了優雅,箭一般沖上去,叔侄兩個幾乎是肩并肩沖到了上層甲板上。
兩人都想要搶前一個身位,可惜誰都沒奈何誰?幾乎是同時把手按在那扇門上。一個想要拔下門外的插銷,一個死死按著不讓對方拔下來,都使出吃奶的勁兒,漲得臉紅脖粗
僅隔一門,那的聲愈發清晰,只是這聲音,在朱瞻基聽來,根本就是喪鐘一般當然對朱高燧來說,就是無上美妙的仙樂了而且似乎還有些熟悉。但他這時候頭腦熱得不行,自然認定了就是自己小姨的聲音了。
兩人正在面紅耳赤的頂牛,突然被人從后面揪住衣領,那力道之大,讓兩個全力抵抗的家伙全都摔了個屁股著地
兩人仰面一看,只見皇帝已經面無表情站在了那扇門前,然而開門的卻不是朱棣,而是皇帝身邊一個鶴發童顏的老太監。
那老太監緩緩抽出插銷,推開那扇門,那與年齡嚴重不符的銳利目光在艙室內一掃,才閃身隱入黑暗。
沒了老太監的阻擋,船艙內的情形自然一覽無余。那艙室的大床上,一對赤條條、揮汗如雨糾纏在一起的男女,便無遮無攔的呈現在皇帝眼前。只是兩人都披頭散發遮蓋著面容,讓朱棣也看不清楚真容。
性烈如火的皇帝,終于忍不住滿腔的怒火,大步跨上前,一把揪住那仍在耕耘不休的男的頭發,狠狠一拽把他從那女人身上扯下來。那男猝不及防,全身一陣哆嗦,竟然發射了……好巧不巧,那渾濁的白色液體,竟飛濺到朱棣的龍袍上。
朱棣的臉漲成了豬肝,反手拔出天劍,就要一刀劈了玷污龍袍的畜生。誰知那男看清來人來,竟尖叫一聲:“皇爺爺”
朱棣的動作登時僵住了,定睛一看,那男年紀不大,相貌與朱高煦有七分相仿,不是自己的孫、朱高煦的次朱瞻圻又是哪個
“怎么會是你?”朱棣腦有點轉不過彎來,轉頭望向在床腳瑟瑟發抖的女,看她生的十分漂亮,卻不是徐妙錦……這讓朱棣心里頭先是一松,旋即又是一沉——因為他聽朱瞻基叫了聲:“三嬸娘?”
朱瞻基被皇帝拽倒在地上的一刻,感覺天都塌下來了,萬念俱灰的望著天上,真想能變成一只鳥,乘風歸去。
朱高燧也被拽倒,雖和朱瞻基一樣并排躺著,卻是一臉得意的笑容,只覺著天高云淡,別提有多開心了……那一刻,朱瞻基大腦一片空白,朱高燧卻想了很多很多,他想到自己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把一切敵人、對手一掃而光,實在是要辛苦忍耐,才能阻止自己大笑出聲來。
然而他正要忘乎所以時,突然聽到那一聲‘皇爺爺,,笑容登時就僵在臉上了。雖然他確定那一聲是從艙室內傳出來的,但還是轉頭看向朱瞻基,希望這一聲是他發出來的。
然而朱瞻基根本就緊閉著嘴,也是一臉難以置信。
下一刻,兩人同時從地上彈起來,幾乎同時沖進艙室。這時候,朱瞻圻已經被皇帝扔到地上,所以兩人先看到的,是床上那著蜷在墻角的女。朱高燧一看到那女,就眼前一黑,暈倒在地上,朱瞻基卻一臉驚異,‘失聲,叫道:“三嬸娘?”
他當然認得,那女是朱高燧的王妃
朱棣本來就看那女面熟,只是心里還存著僥幸,現在一聽朱瞻基這樣叫,再見朱高燧一進來就暈了,皇帝哪還不知道,對方讓自己看的,真是一出好戲——漢王的世竟然和趙王妃搞在一起了這不是好戲是什么?
侄嬸這樣的丑事竟發生在了皇家,而且是在萬眾矚目之下,蓋都蓋不住,算是把朱棣一張老臉給丟光了。看一眼光著屁股的一對男女,朱棣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又提起劍來,朝朱瞻圻砍去。“我殺了你這個孽畜”
朱瞻圻畢竟是朱棣的孫,朱高煦的兒,生死關頭,身手那是相當不凡,電光火石間就地一滾,躲過了皇帝兜頭劈來的一劍……可惜他的腦的卻不太靈光,竟大聲討饒起來道:“皇爺爺饒命,都是嬸娘勾引孫兒的”
朱瞻基登時瞪大眼,心里都要笑破肚了,這朱瞻圻向來就是個二百五,果不其然,本來還有緩轉的余地,這下可好,一句話就把嬸侄的罪名給徹底坐實了……
朱棣一劍砍不,沒有再繼續追著砍下去。歸根結底,此刻他雖然覺著把臉都丟光了,但畢竟是下一代和下下代之間的爛事,朱棣沒有被戴綠帽的屈辱。是以怒歸怒,卻不會失去理智。他目光冰冷看著這對赤條條的狗男女,順著朱瞻圻問道:“你們搞到一起多久了?”
“沒多久就是三叔跟著皇爺爺到北京之后的事兒。”朱瞻圻小聲說著,突然臉色一變,問道:“孫兒,孫兒怎么會在這里?”感情他到現在,才搞清楚狀況
“那你應該在哪里?”朱棣冷冷問道。
“孫兒本來在秦淮河上的一條畫舫……哦不,在家里讀書呢。”朱瞻圻這時候已經想明白了,自己完全可以一推二五的,卻稀里糊涂全說了,真恨不得一頭撞死。雖說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來了,可他還是硬著頭皮改口道:“皇爺爺,孫兒方才剛才說夢話呢,我和三嬸娘是清白的,也不知道怎么成這樣了……”
“放屁”朱棣飛起一腳,重重踢在朱瞻圻的嘴巴上,打得他滿口是血,牙齒都飛出了好幾顆。他不狡辯還好,一狡辯反而惹得皇帝勃然大怒,喝罵道:“都搞成這樣了還清白,你當朕是瞎來著”
“孫兒真是清白的……”這時候要是有后悔藥,朱瞻圻愿意拿全部身家去換。他嗚嗚咽咽道:“孫兒也不知怎么,就了歹人的迷煙,然后就一直人事不省,稀里糊涂,一直到看到皇爺爺的天顏才清醒過來。”
朱瞻基雖然還想繼續看熱鬧,但再不說話就會讓皇帝有惡感了,他忙開口勸道:“是啊,皇爺爺,此事十分詭異,必是歹人奸計,咱們還得仔細計較…先讓三嬸和二弟把衣服穿上吧”他畢竟遠不如乃父厚道,勸說時還不忘強調下這兩位的身份。
“哼”朱棣也覺著這樣不成體統,怎么說,自己個當公公的,也不能看自己兒媳的啊。他又不是唐玄宗丟下一句:“把這兩個畜生穿上衣服,送去宗人府嚴加審問”便拂袖轉身出了船艙。
下到碼頭上,便有侍衛來報,搜遍全船,除了若于死人,并未看到王賢和徐妙錦的影……朱棣聞言暗暗松了口氣,比起兒媳和孫通奸,他對徐妙錦的事情,顯然要在乎一萬倍。
“加緊追查”朱棣再丟下四個字,便登上御輦,離開碼頭。
皇帝一走,御林軍也呼呼啦啦都撤走了,碼頭上只剩下朱瞻基和朱高燧兩方的人。
待朱高燧轉醒,便發現自己躺在甲板上,朱瞻基盤腿坐在一旁,雖然繃著張臉,眼卻閃著幸災樂禍的光。
“我一定是在做夢。”朱高燧目光閃爍著,看看碼頭上已經沒了羽林衛,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道:“是了,我是在做夢……”
“不是,那都是真的。”朱瞻基一臉沉痛道:““三叔,發生這種事呢,誰也不想看到,你可一定要挺住。”
“你,你騙人”朱高燧竟急得掉下淚來,雙手揪住朱瞻基的衣領,尖聲道:“我的王妃在金陵呢,朱瞻圻也在金陵,他們怎么會跑到北京來?怎么不是做夢”他雖然沉迷男色,對自己的王妃一點感情都沒有,但他自己隨意冷落、甚至廢掉殺掉是一回事兒,王妃給他戴綠帽又是另一回事兒
而且還是和自己的侄
而且還讓父皇逮了個正著
而且還有一萬多軍隊圍觀
不腳本不是這樣的,我一定是在做夢,夢一醒就好了
“我是在做夢,做夢……”朱高燧一時間瘋瘋癲癲、不可自拔了。
“好吧,是做夢。”朱瞻基掰開他的手,給朱高燧拍了拍肩上的土,道:“都瞎了么?沒看到你們王爺累了,還不送他回府”
趙王府的人早就不想在這丟人了,趕忙攙扶起失魂落魄的朱高燧,逃也似的跑掉了。
看著三叔倉皇逃走的背影,朱瞻基心里那個痛快啊,拍拍手站起來,對左右笑罵道:“這他媽到底是咋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