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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畢竟是江湖人士,打打殺殺內行,辦這種典禮之類實在不太靠譜。整個典禮辦得不倫不類、冗長拖沓,尤其是兩位堂主絮絮叨叨、基情四射的講話,除了讓觀禮者覺著兩人確實應該在一起之外,其余時間便讓人昏昏欲睡,而且江湖中人就是隨性,場中真的就鼾聲四起……
知道酒宴開席,懨懨的賓客們才齊齊重又清醒過來,對著一桌子菜肴猛下筷子,頗有些群狼爭食的架勢。金毛犬和花狐雕則滿面春風、挨桌敬酒,有道是吃人的嘴軟,再說奉承話又不用花錢,什么‘二位堂主一統江湖、千秋萬代,、‘二位堂主拳打薛居正、腳踢王仲德,之類不著邊際的吹捧,便隨著吐沫星子橫飛起來。
偏生二位堂主聽得很是受用,心下好不得意。這個宴席,從中午直吃到申時處,菜肴都換了兩遍,賓客們還是興致高昂,沒有一個走的。這會兒大伙兒都有酒了,在哪里猜拳行令、嗆五喝六、捏耳灌酒……甚至有人因為灌酒惱了,直接扭打起來,院子里簡直鬧翻了天。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聽到外面大街上騷動起來,便醉眼惺忪道,我出去看看,外頭怎么了?其余人還以為他是要逃酒,起哄拉著他不讓他離席。這伙人正在拉扯間,幾個在外頭看門的馬仔驚慌失措沖進來,尖叫道:
“不好了,官府又來了”
院子里方才還鼎沸的人聲,一下就像被統統掐住了脖子,眾人不用去驗證幾個馬仔所說是真是假,因為他們已經看到門口涌進來全副武裝的官兵了。
轉眼天堂轉眼地獄,讓許多人大腦一片空白,就在那里呆若木雞開了,嘴里還叼著雞腿含著酒……當然也有機靈的,貓著腰起身想從后院逃走,哪知后院也涌出數不清的官軍來。而且這些官軍雖然穿著應天府的軍服,手里的兵刃卻是五花八門,不懷好意的打量著他們,好像面對的不是一群幫派老大,而是一些可以隨意蹂躪的花姑娘一樣。
尤其是為首一個滿臉橫肉,手持斬馬刀的彪形大漢,更是嗷嗷叫道:“你們上次都耍夠了,這次多給俺留點過過癮”可把那些幫派老大氣壞了,感情把咱們當成土雞瓦狗了,還過過癮一個個酒意全消,掏摸出兵刃來,朝他圍攻過去。
“來得好”大漢長笑一聲,手起刀落,人頭飛起,再出一刀,直接把人開膛破肚,如是大開大闔、橫掃千軍,手下竟無一合之敵。只是他太不講究形象,弄得身上血淋淋的,站在一地殘肢斷體之上,能讓人活活嚇破膽。
不少幫派大佬忍不住彎腰嘔吐起來,惹得大漢哈哈大笑,輕蔑道:“還以為京城的諸位老大多么厲害,原來都是些酒囊飯袋”
他這話本來沒什么出奇,但配上他殺神般的模樣,就顯得霸氣四射了,竟有張翼德在長坂坡一人嚇退八十萬大軍的架勢。趁著眾幫派人士躑躅的工夫,其余人等迅速搶占出口,還組成防御陣勢,徹底斷絕了幫派分子們從后院逃跑的念頭。
又有人想要翻墻逃走,卻見兩長高墻上不知何時也俯滿了弓弩手,還沒等他們摸到墻面,就被弩弓射殺當場
黑虎堂中千余名幫派分子,已是插翅難飛。
“統統不許動”一聲暴喝響起,一名中年軍官在手下簇擁下,出現在門口,虎視眈眈道:“應天府掌握確鑿證據,這里有幫派非法集會,現在依法將你們拘捕,誰敢不聽命令,輕舉妄動、一律視作拘捕、格殺勿論聽明白了么
這會兒,眾江湖人士的酒勁兒全消了,可他們已經陷入了天羅地網,只要一動彈就會被射殺,清醒了又有什么用?
金毛犬身為地主,只好硬著頭皮往那軍官面前湊,陪著笑道:“這位大人,一定有什么誤……”字還沒說出來,只聽弓弦悶響,三支利箭便洞穿了他的身體。
金毛犬登時被射倒在地,摸一把汩汩流出的鮮血,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他猜到了開頭沒猜到結尾……風風光光的接位大典,竟然也是自己喪命之時。
斷氣之前他腦海中迸出的最后一個念頭是,‘怪不得黑虎老大跑路,原來繼續玩下去真會死人的……,
金毛犬被擊斃當場,驗證了官軍所言不虛,那些幫派大佬便再不動彈,讓他們抱頭就抱頭、讓他們蹲下就蹲下,乖乖聽從官軍擺布。
“這真是京城的幫派大哥?”那彪形大漢已經收起斬馬刀,看著這些比鄉下老農還要聽話的家伙,難以置信:“你確定不是來騙吃騙喝的小混混?”
“呵呵三爺,他們確實是幫派大哥。”一旁一個帥氣的年輕人笑道:“只是一來,他們已經在那個流血之夜被嚇破膽;二來,估計他們還心存幻想吧。
“幻想什么?”那被叫三爺的彪形大漢,自然是山東響馬胡三刀。當初王賢放他回去,他不是沒想過虎歸山林,再也不回京城。但手刃心懷不軌的二當家,安頓好大后方后,他又覺著王賢那么相信自己,自個要是話不算話,實在沒臉在道上混下去。
不過起決定作用的還是他老娘,他老娘不知從何處得知他已經是官身了,連打帶罵逼他趕緊回京,可別錯過這好容易由賊變官的洗白機會。在他老娘以死相逼之下,胡三刀連去帶來不過一個月,倒是讓王賢大加贊賞,直說三爺真乃信人也。破例讓他未經訓練就擔綱重任,先把功勞立了,其余日后再說。
“幻想著紀綱來救他們啊。”回答他的是鄧小賢,王賢怕胡三刀太沖動,給他搭配了冷靜沉著的小鄧子。
還真讓鄧小賢說著了,雖然經過前段時間的高度戒備,錦衣衛的警惕性有些下降,以至于北鎮撫司行動開始后他們才察覺,但這會兒畢竟不是夜里,城門四通八達,也沒什么好顧忌的。所以北鎮撫司的人一圍了黑虎堂,錦衣衛的軍隊便從四面八方涌出,轉眼就實現了反包圍。
袁江龐瑛等人也盡數出動,看到這次終于把鎮撫司的人圍了個正著,一眾錦衣衛高官這才齊齊松了口氣。這時候紀綱也騎著高頭大馬,出現在眾人視線中。一眾徒子徒孫忙迎上去,爭先恐后的獻媚。
“唔,總算有點長進。”了解了情況,紀綱終于點了點頭。
“這下總算沒讓老祖宗失望……”聽到老祖宗難得的贊許,一眾徒子徒孫登時亢奮極了。
“是啊,終于他們逮了個正著……”
“這次非讓他們連本帶利把欠咱們的都還了”
“好了,都適可而止吧。”紀綱受不了聒噪,皺皺眉道:“下一步該怎么辦?”
徒子徒孫們也是一愣,當時一聽說北鎮撫司出動,他們就跟屁股著火似的跑過來,先圍住王賢的人再說,還真沒想過下一步該怎么辦?
打?對方也是三四千兵馬,真要是火拼起來,除非明天就造反,否則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但是不打?就要承受王賢的嘴炮,一想到那家伙噴死人不償命的可惡架勢,眾人不禁一陣陣頭大。
眾人習慣性的都望著莊夫子,莊敬也是一頭黑線,但這時候只能給眾人打氣道:“既然已經兵戎相見,就沒必要跟他講道理了,誰拳頭大聽誰的,非逼他們就范不可。”
“夫子說得有道理。”眾人紛紛點頭。
這時候,一名千戶過來稟報,“都督大人,那邊問我們要于什么?”
“本座還要問他們是于甚呢”紀綱咬牙切齒道。
“他們說是應天府和北鎮撫司的人,在黑虎堂抓捕逃犯。”千戶道。
“什么逃犯?”紀綱瞇眼道。
“就是名列那個百惡榜上,上次卻逃脫了的。”千戶倒是個明白人,解釋的很清楚。
“去你娘”卻被許應先一腳踹出道:“你到底是哪邊的?”
千戶捂著屁股,委屈的不敢作聲。
“告訴他們,里頭有錦衣衛的密探,要么讓錦衣衛的人先把密探接走,要么讓王賢自己過來談。”紀綱沉聲道:“否則休怪本座不客氣了。”
“是。”千戶趕緊去傳話,不一會兒去而復返,小心翼翼稟報道:“他們說,他們鎮撫大人不在,他們也不能做主……”
“王賢不在?”紀綱一愣道:“他去哪了?”這么大行動,王賢竟然不在場,以紀綱對他的了解,知道這小子又要出幺蛾子了。
“他們說,他去迎接欽差大人了……”千戶稟報道。
“什么欽差?”紀綱又是一愣,旋即恍然道:“楊榮?他不是明天到么?
“這小人就不知道了……”千戶克制住自己的解釋,唯恐再挨揍。
“王八蛋”紀綱的臉漲得通紅,咬牙切齒道:“姓楊的和姓王的,竟然聯合起來耍我”
“東翁息怒。”莊敬也皺眉道:“欽差進城,這里是必經之路,讓他看到現在的清醒,怕是對我們不利。”
“不就是楊榮嘛怕球”紀綱陰著臉罵一聲,話雖如此,那張臉上卻分明寫滿了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