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軍的操典是王賢參照后世軍隊制定的,自然少不了拉練一項,他在軍中時,每隔兩日,便會組織一次二十里全負重行軍,而且是不定時緊急集合。雖然后來他離開后,幼軍懈怠了下來,但北上途中一個月的玩命操練,讓將士們又習慣了這種高強度的訓是以雖然對除夕之夜還要緊急集合加野外拉練頗有微詞,但有軍令狀在先,將士們還是很快將所有裝備背在身上,完成了集結
王賢也背著四十斤的攜具,出現在將士們面前,官兵們忙向軍師問好。王賢親切的擺擺手,笑問道:“都吃餃子了么?”
“吃過了。”官兵們笑著回答。
“飽了么?”王賢又問。
“飽了。”官兵們笑道。
“吃飽了不能不運動,來個拉練消化消化食吧?”王賢笑道:“滑雪的科目,都通過了吧?”
官兵們一聽是用滑雪的,都松了口氣道:“通過了。”
北方滑雪的歷史十分悠久,唐代的《通典》中便記載,因氣沉寒,早霜雪,每堅冰之后,以廣木六寸,長七尺,施系其足上,以踐層冰,逐及奔獸。,在如今的西北東北地區,這項技能愈發進步,邊民以長五尺的木板貼縛兩足,手持長竿,劃雪前進,則板乘雪力,瞬息可出十余里……運轉自如,雖飛鳥有所不及也。
今年整個北國都在下雪,山西更是一冬都沒停,當決定要奔襲廣靈時,王賢第一個就想到了,要讓將士們掌握滑雪的技能。當他將這一想法報給朱瞻基后,太孫殿下毫不遲疑令薛桓、程錚等人擬定訓練章程都是王賢一手教出來的軍官,對這一套自然不陌生。他們先從全軍將士中,找出會滑雪的遼東、河北籍士卒,然后與其共同制定訓練大綱,又趕制了一批木板、長桿,便身先垂范的操練起來。
比起枯燥的對列訓痛苦的行軍拉練、疼死人的武術操練,滑雪這項訓練新穎拉風,趣味十足,還同樣能掙積分,自然大受官兵們歡迎,不到太原,便所有人都通過了考核,能在雪原上滑行自如了
“那就出發吧”王賢一聲令下,將士們綁好了滑雪板,緩緩步出軍營。一萬大軍分為三隊,許懷慶與莫問率三千精兵為先鋒,王賢與薛桓率領三千人為中軍,程錚率三千人殿后。余下將近兩千人馬,則在閑云、吳為、二黑、宋鐘等人的率領下,扼守從太原往北的各處要道,截殺通風報信的信使。
之前以為老太妃戴孝為由,王賢請晉王為大軍派發了白帽子和白斗篷,這會兒命將士們罩在衣甲之上,不僅擋風,更與雪原渾然一色,十分難以被發覺。當將士們出了營,跋涉到積雪達數尺深的雪地上,立時變得輕盈起來,他們沉下身子、撐動手杖,慢慢的滑行起來,滑行的速度越來越快,如一只只白色的燕子,飛快掠過大雪紛飛的雪原,向北疾馳而去
大雪紛紛揚揚落下,很快掩蓋了他們駛過的痕跡……
在大風雪夜里滑雪拉風是拉風了,也絕對不是好受的。雖然將士們穿得都很厚實,依然很快被凍透了,寒風如刀割面,骨頭像結了冰一樣,全身沒有一點知覺,只是機械的向前滑動……這樣下坡或平地上還不打緊,但遇到上坡就慘了,將士們要使出吃奶的勁兒,才能一點點挪動兩腿往坡上去,簡直費勁極了。而山西偏偏是一道道山梁和山嶺,哪怕官道也是高低起伏的……所以滑雪的速度也沒有想想中那么快,一夜急行軍,到天擦亮時,也不過才出去五十里
這時終于到了休息時間,聽到哨響,將士們如蒙大赦,直挺挺躺在雪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都起來都起來,不要命了”軍官們趕忙連拉帶踹,把他們從雪地里拉起來,要是躺在雪地上睡著了,肯定會被活活凍死的
唯一能讓將士們感到安慰的,是出征前配發的燒酒了,他們擠成一團取暖,拿著酒囊抿一小口,就傳給下一個人。一口燒酒下肚,將士們終于感到一絲暖意,但轉眼就又凍得兩眼發直……
薛桓巡視了一圈,回到侍衛們臨時挖成雪圍子里,見王賢在那里看地圖,他甕聲問道:“軍師,還有多遠到廣靈?”
“還有三百里。”王賢從懷里摸出個酒壺,丟給他道:“怎么,著急了?
薛桓結果帶著體溫的錫酒壺,擰開喝了一口火辣辣的燒酒,感覺通體一熱,面色稍緩道:“不是,這么說最快還得滑三天。現在兒郎們已經出現凍傷了,三天后,恐怕沒幾個還能打仗的了。”頓一下道:“而且三天時間太長了,消息恐怕封鎖不了。”
“呵呵”王賢有些吃驚的看他一眼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你小子長進不少啊。”
“還能總不長進?”薛桓訕訕道:“不然我大哥會生氣的。”
“是啊,我還以為不讓你打前鋒,你會生氣呢。”王賢笑道:“沒想到,你沒有鬧脾氣。”
“俺知道軍師是為俺好。”薛桓不好意思的笑笑道:“俺從前太渾,軍師別往心里去……”
“這么說你以后不犯渾了?”王賢欣喜道。
“不了,俺不能給俺哥丟臉。”薛桓挺起胸。
“好樣的,”王賢重重一捶他的胸口道:“去吧,安撫好弟兄們,一炷香后出發”
“喏”薛桓應一聲轉身出去,邁出一步卻又轉回身,郁悶道:“軍師,你還沒回答我呢。”
“山人自有妙計。”王賢一臉神秘的笑一下。
“又賣關子。”薛桓嘟囔一聲,不過也沒多言,便下去了。
一炷香后,大軍繼續出發。按說這種奇襲,為免暴露,應當晝伏夜行才是,但密密的鵝毛大雪鋪天蓋地,十丈之外的景物都看不清,根本不用擔心行蹤會暴露,是以可以大膽放心的白日行軍。只不過凡事有其利必有其弊,在這么大的風雪中行軍,對官兵們的體能消耗實在太大。
風越刮越緊,雪越下越大,天也越來越冷,將士們在厚厚的積雪上吃力的劃著,不時有被凍昏凍斃的將士仆于道邊,王賢狠下心來,命令官兵不許理會,節省一切體力行軍。
又走了四十里地,將士們終于忍不住停下來抗議,他們推舉十幾名軍頭,到軍師面前陳情,一個叫馬周的總旗,小心翼翼對王賢道:“軍師,弟兄們是立過軍令狀,保證過要令行禁止的,但請讓我們死也死得明白……這實在不像是在拉練,我們到底要去作甚?”往常的拉練雖然也很嚴酷,但從來沒不顧士卒的死活過……要不是將士們被凍得思維麻木,早就要有此一問了。
王賢這時也不瞞他們了,淡淡道:“我們要到廣靈剿匪去。”
將士們聽了大驚失色,大著膽子問道:“我們可有援軍?”
“有。”王賢斬釘截鐵道。
“在哪?”
“就在前方十里處等我們。”王賢道。
聽說還有援軍,將士們倍感振奮,雖然對在這種天氣作戰頗有微詞,然而軍令如山,也沒人敢再廢話,于是眾軍頭回去安撫住將士,大軍繼續向北挺進
“軍師,我們真的還有援軍?”待眾軍頭走了,薛桓驚喜問道。
“軍中無戲言。”王賢正色說一聲,又有些心虛道:“我只說有,沒說多少……”
“……”薛桓這個汗啊,不知等將士們發現被愚弄了,會不會造反?
將士們有了指望,行軍速度快了不少,轉眼滑出十里,便見一條亮晶晶的冰帶橫亙在眼前
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這條冰封的大河,而是瞪大眼睛尋找傳說中的援軍。終于,他們看到冰面上有一騎飛馳而來,待其行到近處才發現,居然是個蒙古青年。
斥候馬上要將其拿下,他卻口口聲聲說要見額駙。
“額駙是個什么東西?”斥候奇怪問道。
“額駙不是東西,他是你們軍師”蒙古青年憨憨道。
“日你娘的德棱泰,”這時候,斥候隊長策馬來到近前,竟一眼認出了這個蒙古人:“你敢編排我們軍師”說著卻翻身下馬,哈哈大笑道:“你個狗日的可想死我了。”
“周強大哥,”蒙古青年也一臉驚喜的下馬,使勁與斥候隊長擁抱道:“我也很想你不過你說我編排你們軍師,是個啥意思?”
“是個”那個叫周強的斥候隊長,是跟王賢一起走過瀚海戈壁的,而蒙古青年則是博爾濟吉特族勇士德勒木的弟弟德楞泰。二人雖然分屬兩族,但有過那一段同生共死的難忘歲月,真比親兄弟還親。周強使勁拍他一下,笑罵道:“就是這個意思”說著正色問道:“你怎么來了?”
“是額駙叫我們來的啊。”德楞泰道:“我們已經來了兩天了,專程帶了三千輛馬拉雪橇,在這滹沱河上等候你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