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辛苦命的吳為,王賢躺在床上繼續裝病,他這樣做的目的有三層,一是為了讓對手放松警惕,不再嚴防死守,自己才有機會;二是為了暫時止辦案,他知道現在繼續明著查下去,根本查不出什么,反而會帶來被動,所以采取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法,先引而不發;三一個,就是綜合了各方面消息后,他發現山西并非像想象的那樣鐵板一塊,而是暗潮涌動,各有各的算盤。
他隱隱覺著,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幕后操動著一切。他相信如果有人想趁機做些什么,一定會利用自己這個欽差的,那么與其被人牽著鼻走,還不如穩坐釣魚臺,等對方主動上門和自己聯系。
誰知等來等去,卻等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大人,”過午時分,王賢正躺在床上看書……沒辦法,裝病么,自然要躺著了,便見周勇急匆匆進來,一臉激動道:“你知道我看見誰了么?”
“我看你是見鬼了。”王賢不動聲色的把《燈草和尚傳》塞到枕頭底下,瞪他一眼道:“你看見誰了?”
“那個,那個……”周勇按住激動的情緒,壓低聲音道:“韋無缺”
“我擦,十處打鑼處有他”王賢也驚呆了,“什么情況,快說”
“是是。”周勇忙道:“是這樣的,這幾天咱們暗盯梢張大夫的兄弟,讓人跑回來傳話,說看見那個韋無缺了。我趕忙跟著手下過去,找到一處宅院。好巧不巧,碰見個男牽馬出來,那男雖然易了容,但我們兄弟是扇門出身,一雙招亮著呢,還是一眼把他認出來了”
“然后呢?”王賢緊張的攥拳道。
“然后弟兄們便跟著他,到了一處僻靜無人處,便一擁而上”周勇不禁郁悶道:“誰知他就像知道我們會出現一樣,不慌不忙,笑著讓我們帶他來見您。”
“靠,莫非他以為我不會殺人?”想想自己上次被坑,王賢就一肚火氣,怒而拍案道:“把那貨給我帶上來”
“大人,您不是還裝病么?”周勇小聲提醒道,他也正是因為這個,才沒直接把韋無缺帶上來。
“我靠……”王賢一愣,也是啊,那豈不是露餡了?要是不讓他活著出去倒也罷了,可沒有三兩三,誰敢上梁山?那貨八成有恃無恐。
“不如讓我們先審他。”周勇小聲建議道:“大人在隔壁旁聽?”
“也好。”王賢點點頭,只能先這樣了。
王賢立在門內,透過厚厚的門簾,只見外頭周勇等人,將一個大胡男押進來,綁在椅上,然后一把把他胡揪下來,露出那張讓人嫉恨的俊臉。
“韋公,沒想到咱們又見面了”周勇冷笑道。
“你當然想不到了。”韋無缺雖然被綁著,依然以一種俯視螻蟻的語調,好整以暇道:“若非我想來探望你家大人,就憑你們這群家伙,一輩也找不到本公。”
“少說大話”但他顯然低估了對方的恨意,周勇攥攥拳頭道:“也別廢話,先揍你一頓,解解恨再說”
這真是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韋無缺面上的得意,當時就凝滯了,那拳頭朝自己臉上招呼時,才忙道:“慢慢慢”
“先打完了再說”周勇才不吃他這套,砰得一拳就砸在韋公那張完美無缺的臉上,韋無缺雖然有練過,但再練也練不到臉上去。登時哎呦一聲,鼻血長流。
看著那張俊臉上開起了醬油鋪鋪,王賢暗暗叫聲好,便聽韋無缺大叫道:“別打了別打了,我有話說,嗷……”周勇又是一拳,痛的韋無缺大叫道:“顧小憐,我有顧小憐的消息”
“他媽的,又騙人”周勇聞言憤怒的連連揮拳,拳拳落在韋公那張臉上,揍得他滿臉開花。話說韋公韋少主出生到現在,還沒挨過這種打呢,簡直要憋屈瘋了……
把韋無缺打成豬頭,周勇才住手道:“現在肯說實話了吧?”
“嗚嗚,我……”韋無缺嘟著腫成香腸的嘴唇,含糊道:“縮得就系洗發……我金的擊到顧曉琳在哪,不騙銀的……”他都要悔青腸了,早知會碰到這種愣頭青,自己就換個方式跟王賢見面了。
“真的?”周勇晃著醋缽大小的拳頭,隨時都要落下去。
“金的金的。”韋無缺道:“里讓我見大應,我就說。”
“找打”周勇砰地又是一拳,韋無缺清晰聽到鼻梁斷裂的聲音,只好大聲道:“王大淫,里系系向追無情無義幾淫”
“還敢罵我們大人”周勇又要打,卻聽韋無缺大叫道:“里幾道她為里做了多大犧牲咩?”
里間想起咳嗽聲,周勇硬生生止住拳,恨聲道:“給他把嘴擦于凈。”
手下用抹布,給韋無缺擦去滿嘴的血污,他終于可以清楚說話了,“王大人,打了這么久的交道,咱們誰不知道誰?我都敢來見你了,你還不敢見我?你是裝病呢,還是裝傻呢?”他鼻青臉腫的說這話,還真有點硬骨頭的意思。
“找打”周勇又要捶他,里間的門簾卻掀開了,王賢緩緩走了出來,面無表情的看著韋無缺道:“你還敢來見我?”
“大人抱歉,上次我是認錯人了,但絕對不是有意誑大人的。”韋無缺呲牙笑笑道:“學生問心無愧,有何不敢來見大人?”
王賢對這家伙的臉皮厚度,又有了新的認識,冷冷道:“不用廢話了,聊聊吧,若沒有足夠的理由,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窗外那顆常青松,就是你的墓碑了。”
“多謝大人想得這么周到,不過我想我暫時還死不了。”韋無缺無所謂的笑笑,只可惜往日魅力無窮的表情,今日怎么看怎么好笑。看來表情動作韋不韋,跟長得帥不帥,有直接關系。
“我很好奇,你到底想于什么?”王賢不跟他浪費口舌,卻也沒直接問顧小憐的事。“怎么連盟友也要害?”眼下朝廷占據絕對優勢,明教和白蓮教聯手,尚且無法與朝廷抗衡,韋無缺如此精明之人,怎么會自毀長城?
“呵呵,大人誤會了,我和白蓮妖人,根本不是一伙的,而且我也不是明教的人。”韋無缺頓一下道:“這么說吧,我表面上是明教的,但其實我是朝廷的人。”
“朝廷的人?”王賢還真是驚到了。
“對,而且跟大人還是親切的同僚呢。”韋無缺努努嘴,對周勇道:“把我的腰牌給王大人看看。”周勇在他腰間摸啊摸,果然摸出一塊象牙腰牌,上面刻著钅錦衣衛千戶韓天成,,登時憤怒的拍在他頭上,罵道:“當我不識字么?這人姓韓你姓韋,偽造的偽”
韋無缺被拍得頭暈腦脹,怒道:“我是潛伏在明教的錦衣衛臥底,韋無缺是我的化名,韓天成是我的本名,放榜的時候你們沒看到么?”
王賢和周勇互相看看,都搖頭道:“誰會注意這種小角色……”
‘噗……,這一下直接造成無缺公內傷,比一頓毒打都狠,他吐一口老血道:“信也好,不信也罷,我都是錦衣衛千戶,大人可以這就寫信給大都督詢問,他自會為我證明。”
“老沒興趣,姑且算你是真的吧。”王賢哼一聲道。韋無缺露出勝利的笑容,剛要說什么,卻聽王賢獰笑一聲道:“真的就更該死了你不知道我和錦衣衛不共戴天么?”
“大人也是錦衣衛,怎么和自己不共戴天?”韋無缺笑道。
“打著紅旗反紅旗的事兒多了,何況我只是個掛名的。”王賢冷冷道:“說說吧,你找我于什么?”
“一是為私事,一是為公事,大人想先聽哪個?。”韋無缺本來還指望著能松綁,但現在看是白搭了,只好提都不提道。
“私事吧,本官向來先私后公。”王賢道。
“私事就是我上次認錯人,害得大人撲空,心里十分抱歉。”韋無缺道:“之后便北上幫大人找人,天可憐見,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終于找到了小憐姑娘。”頓一下,見王賢遲遲不發問,他只好怏怏說下去道:“原來小憐姑娘是白蓮教的圣女……”
“放屁,唐賽兒才是”王賢啐道。“而且我也見過她了,你少瞎扯”
“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唐賽兒原先是白蓮圣女不假,”韋無缺笑道:“但她要嫁人了,嫁了人那還叫圣女么?圣婆還差不多。所以又有新的白蓮圣女,就是你的小憐姑娘。”
王賢默不作聲,聽他繼續道:“大人也許不知道,小憐姑娘可不想當什么圣女,純屬被逼無奈,”說著看看王賢道:“或者說,是為了大人你才答應的
“我?”王賢眉頭皺起,周勇喝一聲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你知道她為何會跟人走,又為何會不告而別么?”韋無缺卻根本不吃他這套,我行我素道。
“為什么?”王賢聲音不禁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