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脈里懂得的人知道——稀有事件幾率越小,對它的預測越是偏差,在這領域是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差幾個數量級更毫無參考價值了。
所以到頭來,預測領域有個經典法則——稀有事件不看它的可能性,只看它的影響力。
不懂得這個都是二三流的預測者,很多沒有經驗的真仙,就失敗在這里。
真正有準備的天仙、地仙,對潛龍這種事,都是謹慎投資,隨時抽離——不過只要一次成功,就能盆滿缽滿。
遺憾的是,比財大氣粗的黃脈和赤脈,青脈力量和資源遺憾的遜色些,可以說是墊底,甚至比不上黑脈——水府體系是聚寶盆,力量弱了點,絕對不差錢。
大司命回想起這幾年,微微一笑。
“當年敖正安跟進最早,一雙女兒同嫁一夫的事都于的出,可見下手精準……就是龍族在爭龍上有著天生劣勢,結果還是我贏,甚至沒有倒貼……想想是僥幸。”
仙道人道差不多,錦上添花和落井下石是人類本能。
這次見到蔡朝受阻,楚國上漲,很多南方州督停止觀望,背叛了朝廷信任,宣布加入東南互保的防御體系——這名義上是為了抵抗外域,實際就是借楚國頂在前面,自己趁機對州府清洗。
嚴慎元一定會對此深表贊同——管家哪有主家痛快,只是應州州府位置不佳,碰不到這種好時運。
這種種的信息,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大司命看去,南廉山已在腳下不遠,整個大地向她迎面撲上,有一道熟悉的目光望來。
大司命降落在上次的涼亭中,腳步穿過庭院,進堂屋前,驀回首看一眼庭院角落的桑樹,就算是初冬季節,許多樹的葉子枯黃,這樹依舊綠著,同樣掛滿紫紅色的桑葚,這在人間應算是難得。
不只是植株耐寒和福地靈脈滋養,還有照顧得當的因素。
她若有所思,推門進去。
陽光穿過了窗格,照得屋子里,一個青年在幾案后起身一禮:“殿下,您這次來得很快”
“你……”大司命上下打量著這個男子,有些差異,更俊美些,她偏了偏首,目光看著:“分身?”
用的是問話,聲音篤定,葉青知道她看出來了:“對……培養三個月,才形成這一個凡人分身,已用了半天,除實力太弱,別的還算習慣。”
“分身,主要用途不是用來戰斗,而是用來研究,只要仙靈意識在,凡人身體影響不大。”大司命解釋說,糾正著葉青的思維誤區。
“你應感覺到——沒有脫離時,分身占比例很小,隨時可切換視角……脫離后則有些區別,不可以隨時切換視角,但只要沒有界膜屏蔽,隨時可以進行信息交流,這是分身司職的基礎,是研究的基礎。”
葉青點首表示接受,其實袖子里就揣著大司命的分身,對方這時全是無覺。
但封印一撤,可以料想情況不這樣好看了……至少現在兩人的和諧氣氛就蕩然無存了。
“我曾有三十個分身當中,只有五個是專門司職戰斗,余都是司職研究。”
葉青想了想見過她的幾次,問:“上次來時好像不是您……我說的是分身,您現在有幾個?”
“三個,不過你應見到過四個……我此身是新生不久,實際上你,是我見到的第一個人吧……而你前面應見過一個,可算是我的前任,她壽盡了。”這分身少女說到這里,神色有些沉重:“而沒機會歸來,我……不知道這是什么感覺,總之有些難過和害怕。”
葉青靜靜傾聽不語,體會屬于分身這種感覺,而川林筆記的虛影在體內旋轉,又提醒著一種超然自我存在——相比分身視角,似乎飲酒微醺,將醉未醉時的夢境一樣,一旦回歸本體就是醒來,否則就是神游在外迷失,每年聽說探險中失聯的分身也有不少。
“當然,這三個數額基本是地仙才有……因自然狀態下分身產生周期是一百年,每一百年制造一個,收回一個并進行更新……我對世界的理解和學習就比尋常真仙快了三倍。”
“但它的維持不是沒有代價,要消耗用來積累進步的寶貴本源,還有三百年壽命極限,地仙自然狀態下能支撐三個,有些巔峰真仙能掌握分身制造,但他們很多都支撐不起,為不透支自己本源,在世界中必須做些額外任務來保證一筆來源,基本上能維持一個分身就不錯了。”
葉青聽著就有點神情微妙,這像是都市工薪階層的苦逼收入感覺,養家糊口可以,驟暴富是別指望了。
“到我這樣地仙則因能短期脫離世界母體獨立生存,在虛空搜集隕石資源,就能期待一下橫財,一般能同時維持三個分身。”
“以上?”葉青對一切與芊芊相關的知識都很關心。
大司命瞥了他一眼,耐心解釋:“偶爾可用仙靈分身果擴充——就是你現在這樣情況。”
“我需要的話也可使分身數目遠遠超過三個,不打折情況下花費二十萬天功,對我們地仙來說不算貴,但終不能自產”
“那都是要用域外搜集的隕石資源兌換天功,并且問天仙購買——他們自成一方天界,在自己世界里有一定改變規則能力,不受自產百年周期限制,只要資源能支撐,就能源源不斷制造。”
葉青心中一動,雖知道其中存在價差剝削,但這明顯是互利互惠的事,不由問:“那您要是豁出去,不是可以換成百上千個,戰力爆棚,研究力爆棚?”
“哪有這樣便宜的事,你現在應能感覺到,分身制造時消耗源力,而維持也消耗源力,只有本體才有實力去域外收獲,最后這就得看你養不養得起,別弄得透支本源,反阻礙了本體進步——在我們仙道中修為才是核心,余都是輔助而已……”
敲門聲響起后,一個淡青色曲裾華服的少女進來送了酒水,面容算不得出色,文氣嫻雅而吸引人,給兩人把酒杯、酒壺、溫酒爐等酒器擺在桌子上。
“這是拙荊文姬。”葉青微笑介紹著,對蔡文姬說:“這是大司命。”
少女放好了酒器,微微伏身,她一絲不茍慣了,行的就還是正統漢禮:“文姬拜見殿下。”
“好,好”見到漢侯府唯二的青脈女修,大司命還是高興,塞給她一小籃子桑葚果實作見面禮:“自己種的些仙果,對青脈修行還是有些益處。”
葉青含笑在一邊看著,見文姬詢示目光,就點首讓她收著。
等她斂衽下去,迎大司命在幾案對面就坐,指著酒壺說:“竹葉青,不知道您嘗過沒有……哦,我忘記了,您是新人……”
“我下來還什么都沒吃過,這身體不知道適不適應喝酒,不過什么都有第一次……試試也好。”
等到兩邊安坐下來,大司命看著他倒酒,隨口問:“上次看見……我就想問,院子里那株桑樹是誰種的?”
“府里的植物都是芊芊種下……”葉青記得芊芊很喜歡這株桑樹,不過涉及芊芊的事情他從來不會透露多余,簡單回答后就反笑問:“樹有什么問題么?”
“樹沒什么,只是睹物情思,有點不一樣感覺,大概是自己最近心態變了吧。”大司命搖首,沒有多談自己心態變化,隨口問:“怎不見芊芊真人?”
“她在閉關靜修,以圖更進一步。”葉青從容說著,給兩人分別倒上了酒。
“這不錯,和你一樣心向本脈……”
大司命頷首表示理解,就沒再多問,舉杯抿一口竹葉青,辛辣味道直入喉嚨:“有點烈……說起來葉君還真與本脈有緣,這姑娘可是本脈功臣。”
“喝不慣的話,溫一下再喝,適合女人養身。”葉青微笑說著,俯身將酒壺放置在溫酒用的酒爐上,入目是她潔白修長的脖頸,不著痕跡避開目光,不談與芊芊有關的話題:“別說道侶是青脈了,我自己名字都叫青……可不是有緣?”
實際上他袖子里就是一枚晶瑩的梧桐鳳凰印,每當對上這種場景,時刻都會和這女仙的分身靈體交流無數次,把她里里外外都摸得一清二楚,什么問題答什么,怎么應對就怎么應對,怎么誤導就怎么誤導,半點都不帶心虛……
某種意義上說,如果有個技能叫做大司命攻略,葉青相信自己的這門技能肯定滿級,獨一無二專業性。
想想還是很有意思,不過沒什么用。
除道侶,這種投契的情況不多見,正常來說仙人肯定會疑惑,但青脈天仙封印的時空屏蔽,近在咫尺宛若天涯。
在這初冬的時節飲酒,記憶里曾有過,是和別的一個人……
大司命略恍惚,沒有感覺到異樣,就算投契她只當作是時遇,出于某些原因,她最近已漸漸開始相信奇跡,不拒絕偶然了。
在以開拓東州為共識的交流上,她就覺得和這個后輩說話很舒服,交流起來毫無隔閡,甚至早已忘記了初見幾次小小不愉快,無視了對方偶爾欣賞麗色的目光……男人總這樣,不一定就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