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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繼英一笑說:“大人豈是糊涂,誰不知大人的英明,我們原本這班老伙計,都常想念著大人呢!”
楊才沒想這人這樣能順竿兒爬,呆了一下,似笑不笑說著:“你說的是實情,這樣吧,我給你個差事,你過來。”
“是!”伊繼英忙說著,湊了上去,但只是一聽,心里就不由浮起一陣寒意,可這事是自己湊上去巴結,要是不應就徹底得罪了這楊大人了。
念了幾轉,只得應著:“是,我這就去辦!”
“你也別擔心,你想想,這是不是都在你合法權限內,別說沒有出事,就算出事你也絲毫沒有瀆職,你去吧,回頭再和我說話。”
就在這時,正午時光已去,鎮運煞氣消散,葉青自不會浪費太多時間,這時是下午,陽光不錯,日曬不著,看著第一道題目,就要凝神寫文。
就在凝神時,突就著腳步聲,頓時打斷了葉青的文思,葉青一皺眉,先擱了筆,等待著腳步過去。
要知道凝神作文時,都必須一氣貫成,這樣才能文思如泉,一旦被打斷,很容易就出現斷層。
要是在地球上,這還罷了,在這個顯出文氣的世界,就出現細小的縫隙,就會減低一些文氣品質。
伊繼英走過,見著葉青筆一停,不由微微得意一笑,度了幾步穿過,腳步聲頓時就細不可聞,不會打攪別人了。
里面個個是童生,得罪一人可之,得罪一片就得不償失了。
葉青見著過去,又想著凝神寫文,突又一陣腳步,這次葉青卻沒有放下筆,頓時抽了一口冷氣。
本來受到暗算,葉青心里敏銳,這時立刻敏銳——前世聽說過這種事,是不是自己也遇到了?
不過這時還勉強按捺住了心情,等了片刻,果是第三遍腳步聲響起,葉青頓時大怒,面無表情,只是看著。
一個小吏跨步而過,面含冷笑,但雙目對看一眼,頓時就一凜,這個童生閃過的目光是如此森寒。
不過這葉青一掃,記住了面目,就不再看去,心中沉吟:“這是繼氣運暗算后,再以此法來攪渾我的文思嗎?真是連環而擊,看得起我!”
心里冷冷一笑,這一刻,卻真是殺機浮現。
“罷了,幕后主持人是誰還沒有肯定,不過這小吏既這樣阻路,那就先殺了此人再說。”
心意一定,頓時就把這人當成了死人,再也不肯看一眼。
下面的事情,就很簡單了,如是普通童生,也許真的受到影響,但葉青是三世為人,修心養氣都是深厚,而且關鍵是根本不需要真正構思,有的是文章可選擇,因此不消片刻,洋洋灑灑,一篇文章就落在稿紙上。
寫完后,和上次一樣,文句整齊,結構微調,刪去一些可有可無的句子,使文章道理樸實嚴密,更是純粹。
最后再默讀一遍,確定字字和諧,文氣貫通,這才吐了口氣,坐直了,心里暗暗想著:“雖記下了全文,并且一一修改,但受到干擾,還是有些感覺可以作的更好卻沒有發揮出來。”
不過這純屬吹毛求疵,就算有著銀印,文氣受著壓制,這紙上,還能見得瑩瑩暗華,心中既是喜悅,又是惆悵:“七篇都是說水準,還是有點風險,但事已至斯,不這樣,難以確保不被廢落。”
“有了先知,還得擔心考砸,出現這情況……是規則不同,無力改變時終得面對殘酷現實。”
“說到底,以文取士,以氣取序,明面上嚴格非常,實際上都有著相對限度,一旦短板過低,就很易被暗中做得手腳,再苛嚴監察,都別指望能讓官員清廉如水、貓膩全無……”
“這腳步聲,就很難說這人違反律令,但對考生的干擾是切切實實。”
“不過這世界考場是監察,還是勾結居多,何況是整個世界,人心惟微啊,這百萬年歷史一輪輪演著,剝皮植草有之,草莽革命有之,可都無法徹底改變,唯有一輪輪興替,保證天顏不改!”
“我這時只有把短板補得整齊,豈敢真信以文取士承諾?必得將所長發揮到允許內的極致,才有能使得暗中手腳者要冒極大風險,規避隕落。”
想到這里,就不再遲疑,雖有一次次腳步,但葉青恍若未覺,奮筆疾書。
漸漸到了黃昏,有監考官過來,一一點了燈火。
又過得一個時辰,就有考生耐不住疲勞,不得不睡下——考試有兩天時間,合理分配作息很重要,在郡望世家里甚至有專門一課培訓這個,并在考前旬日里調節出適合自身體質的作息節律。
有些世家子弟這時,就開始放緩速度,看一眼第二卷題目,略微整理文思,記下一些靈感免得第二日忘記,并促使醒來后,能盡快進入狀態,這些簡單有效的小技巧,只有經年考生或者世家才懂。
葉青卻已經繼續鋪開新紙,繼續書寫著。
一篇,二篇,三篇,四篇,五篇,六篇,七篇。
葉青一放下筆,這時才覺疲憊潮水一樣涌上,勉強堅持檢查了文章,確定無誤,就倒在床榻之上,呼呼大睡。
與還要提心吊膽,夢中在考試的對手相比,葉青睡得格外安穩。
無穢之體是對人精氣神統合,本來就無夢,而且對葉青來說,沒有意外的話,這場考試已提前結束。
一切精氣神,規律地收攏在體內,只有意無意留下一聲喃喃:“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正值嵐崇文過來巡察,留意到這間還沒有熄燈,又聽聞了些,心里暗想:“怎么會,這人得罪了誰?”
特意過來時就聽到這句囈語,不同于考生急促含混夢話,這聲雖喃喃,卻淡然澄澈,帶著水晶一樣堅固不摧的決心。
聽了不由會心一笑,留步在案前看了一會答卷,越看越收斂笑容,最后沉默,深深望了眼已陷入沉睡的少年,不作聲地放下答卷:“果是同進士之心!”
呼——
燈火吹熄,腳步聲離開。
葉青在黑暗中睜開眼睛,眨了眨,重又閉上,真正陷入深層睡眠。
斗轉星移,月落日升,東面天光漸漸亮起,魚肚白變成了朝霞,陽光照射到葉青臉頰上,讓他醒了過來。
坐起來看了眼,值守甲士又換了一批,就連籃子里面烙餅、茶水都換了一份,葉青拿了吃喝,好整以暇看看對面奮筆疾書的考生。
吃完又檢查一遍,這次不僅是第二遍校錯,還確認有無犯忌處,更有看看有無需要優化。
如此細細查看優化,不厭其煩重寫了四張稿紙,就過了一個時辰,這時才直正放下心來。
取出第三卷考題。
第三卷,問的是一些地方治理之法,由考生寫成對策。
對考生來說,朝堂門道未必都是清楚,寫起來其實有線索可循,就是圣賢道理,一切以圣賢經義,圣賢大義為刀,剖解一切問題,自這個角度出發,就是合了這方世界的主流,萬萬不會有什么偏頗。
但實踐里由于經驗,大部分都是空泛之言,只有少數人能通過實踐,寫出言之有物的策論。
可喜的是,對于這實務事,朝堂和道庭沒有多少忌諱,只要策中行事不帶過于叛逆,就沒有貶落的危險,反越是高妙,條理可行,就越是得分。
這就是高于世俗的底氣,是神仙世界才有的器量。
葉青不僅記得一些答案,前世經歷十五年,深知其中三味,這時下筆有著神助,筆走龍蛇,紙生云煙,沙沙沙的落筆之聲不絕于耳。
用了半天,一鼓作氣完成,長長呼出一口氣,抬頭看看,都已經下午了。
安靜考場里突有著騷動,隱隱聽著是有人寫的嘔血,葉青聽得一怔,結合前世,知道幾乎每場都有這事,不由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這時就沒多待下去的興致了,對著值守甲士舉手示意:“我需要交卷,請通知考官來收。”
值守甲士都換了一皮,聞聲過來,別的考生都是寫到一半,此生就寫完了,引得甲士疑惑:“這到底是厲害?還是破罐子摔破?”
不多時,就有幾位監考官自后面的殿堂聞聲出來,或是第一份緣故,都一齊過來收著,葉青遠遠見著,起身立在一旁,拱手行禮。
其中一個是個中年考官,前生記憶中姓楊,這世表面上卻是不識,這楊姓考官見著是葉青,眼神一縮,面上溫和一笑,示意葉青坐下。
“好快速度!”這楊拾起卷子,翻看幾眼,皺了皺眉,抬起頭來看著葉青:“可有還沒寫完的,寫完了,我就收走了,你就可以出考場。”
葉青聞言又站了起來,回答:“學生已寫完。”
“嗯。”楊姓考官聞言點點頭,將鎮紙下壓著的一疊考卷拿起,當眾裝在一個特制封袋里,對葉青笑著:“你可以出考場了,不過外面這時候正冷,外面沒有真人的陣法,你沒有好去處,在這里休息也可。”
葉青心中一凜,這種瓜田李下事情,他怎會做得?
微笑著搖了搖頭:“謝過監考大人好意,學生正準備會客棧去補覺,那里睡的踏實。”
“也好。”楊姓考官笑容轉淡,將封袋交給旁邊考官,朝別處去。
帶到監考官走后,葉青才出了房間,直接出了考場。
門口值守甲士為他搬開軍事柵欄,無意間回首,卻見得楊姓考官在后殿上遙望這邊,葉青心下一沉,當下裝作不見,直出得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