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戰場
漆黑夜空,平野沙場,傾折的樹木也擋不住騎兵的沖鋒。
三萬陰騎的潮水涌入古戰場,過于龐大陰氣滲透,地脈深處震動起來,幾乎要沸騰而出,卻全部被金玉閣的璀璨霞光阻止。
敵人三千陰將正組合陰域控制大陣,在這短暫空窗時間內,金玉閣主導權穩固,雖偶有震動傳遞到第一層大廳中,還不足以⊥道兵中斷組合大陣步伐,只是人人的神色緊張——面對鋪天蓋地的陰氣海,不緊張很假。
閣底秘境的五氣靈池中又是一種緊張氣氛。
“他在里面,怎么樣?”驚雨在黑水池中問。
“很順利。”
貂蟬就盤坐在離龍女不遠的火池中,一手捧山河社稷圖,一手掐法訣,盡力壓制著上面劇烈的波動,瑩白色卷面上呈現古戰場一帶地形,卻是幻化的新的一片戰場。
十余道人飛速疾奔,他們試圖聯系靠攏,又被詭異地形變化誤導錯開,看起來一些黑點小人在跳動,滑稽的幻術一樣。
但對于仙寶空間中的人來說,卻是步步殺機,時時生死。
一道劍光神出鬼沒,每一次閃過,配合一道翠綠的藤蔓,都會清除掉一個黑點一樣的小人。
其中有不甘為敵所殺之輩,不時爆發出巨大閃光,本魂自爆中隱隱帶著仙靈之氣,這是最后一絲仙人本質在隕落中顯現。
黑色殘魂在瑩白色卷面升起,躍然紙上,傳遞著憤怒與驚恐:“豎子,休想讓我隕落”
嘩嘩水響聲,五彩霞光再度泛起卷面,下一個瞬間將這黑色殘魂拉扯回畫面,而又見劍光在別處閃動,毫不停頓的繼續襲擊……
“雨兒別管里面,不要讓敵人奪取了古戰場權限。”葉青聲音在里面傳出來,顯得游刃有余,在里面有仙寶空間幻境掩護,又有芊芊的配合,每一次都是以二擊一,十分輕松。
龍女得了答案稍松一口氣,她對夫君的話無比信任,此際不再分神,專注外面古戰場的權限爭奪。
“蟬兒還能撐多久?”葉青聲音自里面傳來。
“十息。”
貂蟬手指在卷軸上握地發白,緊張調節著里面幻境的每一絲變化。
“選擇里面做戰場對仙寶很有增益,但都是主公奮力搏殺得來,千萬不要意外受傷,否則自己寧愿不要這種增益……”
大批真人的壓制,自身和法寶受到反作用力很大,又要緊急調動鎮壓仙魂的自爆,換一個人都撐不下這種消耗,月華靈池很快耗竭,紫府靈池又泉涌轉化,周身脈絡都運轉到極限,讓少女真人面頰熱的通紅,而神識對變數計算到最激烈的時,額頭都冒出汗來,
又過十息,就在她幾乎要神氣透支時,一聲劍鳴,宛若龍吟,擊殺最后一名真人,傳出了聲音:“好了,蟬兒。”
“是。”貂蟬立刻收訣。
劍光破卷而出,葉青渾身戰袍染血,對兩女擺手示意:“都是敵人的血。
山河社稷圖一震,在失去內部反抗之后,五彩霞光再度泛起卷面,沸騰著撲向這些仙人的本魂,歡悅吞噬著,轉眼消化一空,
貂蟬作為河社稷圖的臨時主人,氣息關聯而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能體會到山河社稷圖力量正飛速增長,一絲絲洗去來自下土本源陰氣。
葉青看她:“如何?”
“呈現陽化……很有效果。”貂蟬神色歡喜,光彩鮮艷。
葉青若有所思:“看來獲取這成長的肥料,就是女媧的用意了。”
只是這樣的話,擊殺這些外域真人的天功,至少得減成三分之一,甚至只有一絲,原因很簡單,無數外域道人埋骨此處,都變成了本域的原材料。
“嗯”貂蟬用力點頭,每一絲陽氣都會洗褪陰氣,就有更多功能可用,甚至提前介入……
最終目的是以此仙寶攜更多陽氣帶回到下土,將給師尊帶來蛻變,提高整個下土陽化時沖擊地仙的成功率,無疑也給弟子帶來水漲船高的好處。
但這都是以后的事情,貂蟬這時只望著葉青:“要不要我現在就召……”
“不急,我先上去看看。”
葉青步出了靈池秘境,登上了頂樓。
空空蕩蕩的第五層,只擺了一座精致的金色沙盤,全擬真的法術沙盤上基本是一片半透明的黑色迷霧,顯示大片的光亮區,是破開偵查視野的部分——郡西古戰場周圍三十里半徑,都是大片清晰亮光,這是金玉閣的偵查范圍。
太平湖地仙的精妙手段,這座金色沙盤本身就是一件法寶,不僅不需要術師,甚至突破了戰場上洶涌混亂的靈識屏蔽,建立起偵查優勢。
這時北面二十里,小小的黃色營寨標志著州軍駐地,不見半點動靜。
奇怪……葉青皺眉收回目光,畢竟不怎么關心州軍的死活,又看更近處。
漆黑線自北面山口而來,由東面十里南下,走的是直線……
“它們急迫尋求一個前進跳板,陰將是很厲害,能吸取陰氣延長壽命,但它們戰場上修補傷害的消耗也大……如果沒有就近陰氣源,就只能吸取陰兵來補充,這實際上是一種巨大的削弱。”
葉青想著,心中一笑,而郡西平坦地形和郡東的分散山區迥異,恰巧以這古戰場最優秀,三萬年歷史中層疊了十幾個戰場遺跡,比別處散落要好的多……甚至比郡東最好的古魏戰場更優秀。
這時繼續看下去,這股陰兵在半途和英靈軍遭遇,分裂兩股——兩萬徑直南下,陰域如海,兵鋒如龍,剛至郡西古戰場……
一萬和暗銀色的軍魂交鋒,磷光泛黑的陰騎,銀甲輝煌的英靈,都在荒野上激烈糾纏……
這時在南下中,緩慢糾纏的移動間,已只差十里。
“想將我一舉滅殺?”
葉青瞬間洞悉了整個戰場局勢,轉首向更南,標志步弓主力的兩萬青色軍隊,也只差十里就能趕到……
他相信自己部下的行動力,也明確大將軍不惜代價阻遏敵人的決心——占有新一座古戰場,對軍魂是無法抗拒的誘惑。
“就在這里……殲滅敵人吧。”
一個人自金玉閣上望下去,只見漫天黑氣,遍地陰騎,龐大靈氣潮汐在生成,洶涌壓迫而來,化成了一條巨大黑蛇高舉在上空,雙目金色而帶靈性。
“你尚屬勇烈,死的可惜,我可以給你一次投降的機會。”寶松道人立在黑蛇頭上,聲音冷漠。
葉青一言不發。
黑蛇吐著信子,轟然擊下。
“轟——”整座金玉閣陷入主祭壇三米,底層秘境的五氣靈池,沿著玄黑的池巖,靈水一瞬降下半分。
“支援靈力。”龍女頓時在靈池中喊著。
第一層大廳中擴展到半個足球場大小的空間,在千余人的涌入后還顯得擁擠,剛剛托庇入內的赤甲騎眾都已經下馬,按許多次演習中那樣,按隊伍組織就位節點上。
寬敞白玉地面上描繪五色紋路軌儀,又分內外三圈,分布著大大小小的節點,最外圈的小節點跪坐著千人道兵,以道兵團長周鈴為首,中圈的大節點跪坐著一百五十個術師,正副團長缺席情況下由十余個高階術師組織結陣,內圈的主陣眼卻是一個五色的祭壇。
龍女指揮聲中,瞬間紋路靈光聚集到五色祭壇上,又迅速傳下底層……
靈池中的靈水瞬間回升,卻稍顯差異,這是各脈補充力量的不均衡所致,尤其五脈的主陣者缺位了曹白靜——她作術師團副團長,正帶著二級術師團護持大軍主力的安全。
“人力有時窮,不比南廉山福地靈脈持久,控制權優勢或只有一刻多點……順利的話足夠主力援兵趕到。”
驚雨說著,但她又想起剛才教訓丨就沒那么確定:“再往后,敵人啟動仙靈陣就危險了……”
地面上,轟隆隆的數以千騎奔馳,箭雨射來,這是草原胡人最拿手的騎射,只有精銳中的精銳才能掌握,但在千年萬年的積淀中卻不乏這樣的精銳。
數以千計的箭雨密集攢射,每支箭的尖端都是閃動著靈光,顯經過外域道人的加持純化。
下一個瞬間,五彩的霞光在金玉閣表面升起,噼噼啪啪的折斷聲中,箭矢殘段掉落一地。
但霞光也應聲衰減了一層。
再數息之后,又是一波騎兵奔馳而過,數以千計輪射過來,同樣加持的法術傷害……外域道人全都乖覺縮在后頭陣中,絕不再給葉青下手的機會。
而更后才是三千陰將組成的陰域控制大陣,重重陣旗保護,顯吸取了之前白朗道人被葉青親身突襲的教訓丨
“一刻鐘是極限,但足夠主力趕到了。”葉青見此,搖搖頭說,沉思權衡著,卻驟回首。
金色沙盤上,北面象征州軍駐地的小小的黃色營寨,驟然崩解,繞著一個弧度,行軍漸向東北面,越過古戰場的上方后……通過一座跨平水河上游的橋梁后,慢慢徑直轉北面,指向了郡西古道的出山口。
“抵抗陰兵大軍,這樣正義的州軍……”葉青有些驚訝,但隨即留意到那個弧度,始終以古戰場為圓心畫的圓弧,透著一種詭異。
芊芊自底下的靈池上來,見著奇怪:“他們這是?”
“瞞著我們的偵察,半徑二十里……有些不對。”葉青皺眉,有種不舒服的感覺,再望向天空中再度擊下的黑蛇,心中一動:“待會兒剿滅這股陰騎,就讓驚雨過去看看。”
“呃……待會兒?剿滅?”芊芊蹙眉,心中納罕,怎可能這么快消滅……剛才消滅步卒陰兵都用了很久,現在可全是騎兵,且是沖鋒不怕死的騎兵
“古戰場的陰氣屏蔽,可不止一個作用…”葉青手指按在欄桿上,看向南方,不再言語。
無論寶松道人怎么樣威脅和激將,金玉閣都牢牢盤踞在主祭壇上,直到一刻鐘過去。
地下傳來轟隆隆的異響,這是控制權不穩標志,葉青卻笑起來,目光定在南面地平線上——軍氣沖霄而起
這一回,聯軍的前鋒最先出現在戰場的盡頭。
“列陣……架車……”
似乎聽到這樣的口令聲傳來,陰騎一陣騷動,變換著向后防御陣型……眾道人都神色凝重,雖戰場屏蔽了神識探索不清,但口令聲已足以聽出,敵人的葉火雷難纏是知道的,這是主控權轉移的當口,一點靈氣異變都是有風險,靈氣潮汐洶涌的話更一拍兩散,誰都要重新開始爭奪了
“萬不可被震動到,那就功虧一簣了”
“加強后方陰氣輸出,開啟防震”
“準備陰域控制權一到手,就反擊”
隨后,東北面傳來了騎兵轟隆隆的馬蹄聲,寶松道人微喜,知道一萬陰騎率先擺脫了英靈軍,立刻變了命令:“后隊改方向,直接向南沖鋒反擊”
東北面的蹄聲變化了節律,聲音隱隱向南增大,近萬的騎兵洪流正開啟沖鋒,但南面遠遠的口令聲依舊堅定,甚至同樣響起了步卒沖鋒的腳步聲。
寶松道人變了臉色……步卒反沖鋒騎兵,這是瘋了么?
不不……葉青不瘋,那……倚仗的什么
“……擲雷”
呼嘯聲在空氣中響起,數量以千百計的黑點,在夜幕遮掩下跨過長空,撕破氣流而來。
“數量不多……畢竟投擲車攜帶有限。”
“部分陰域控制權到手……開啟古戰場陰域絕地屏障”
“快,快,還能防住反震”
這時,騎兵的沖鋒聲與步卒的沖鋒聲,看著模糊,聲音辨著不過一里了,十息就可輕松砍殺……這時,戰場上數以百計的術師神識波動橫掃,統一這節奏,突就聽到潮水般的吶喊:“投”
隱隱可見的陣線上,步卒陣列稀疏,但很有梯隊序列,寶松道人一驚,就在這瞬間,成千上萬的黑點,就在夜幕下升起。
“轟——”
整個陰騎甲兵的沖鋒洪流,就撞進了連片白光里,大地震蕩起來,地下靈脈控制轉移的隆隆異響,直接被更狂暴的地震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