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里處,青抬首盯著這緋袍官,有些意外,有些欣賞,但此人忠心的是朝廷,自己不可能為此折損自家忠心耿耿士兵……誰的命就比此人賤?
他這時心微微一嘆,卻毫不遲疑命令:“用雷。”
“是”
洪舟肅然應聲,昔年朝廷的甲長,現在少都督府體系的火雷營營正,這時目光平穩盯著這個意圖殉死的官,沒有什么欣賞,也沒有絲毫過去被官擼去軍職的畏懼……
戰時扯皮的事情多的去了,自己被主公新授了官職,就算殺了此官,又有何懼
當下,毫不遲疑解下背后的雷,“呼”的一下,對這城門擲了過去:“去死吧,你這只豬”
幾乎同時,青拔劍一指:“沖進去”
赤流向這城門直沖而去,熟悉遠程火力和步騎協同配合,老兵都絲毫不怕被火雷余威波及,正常來說只要留神幾息的地面震蕩與沖擊波,接下來就是炸開的城門
“等等,我等愿獻門——”
城門咯吱打開了,姜平幾人高聲喊著,一見這火雷已拋起在半空,望著著黑點在攀過頂點后急速擴大,登時面如土色……富貴有風險啊
“停”
青策馬減速,隨手揮出一道劍氣,赤炎席卷撲上半空的黑點,‘轟,的當空殉爆,鋼質碎片疾速橫掃百米,到騎軍速度大減,連著沖擊波一起被驚雨升起的水幕屏障擋住。
而城墻那邊卻沒這么好運,雖是法術引爆破壞了晶石束的最佳狀態而使威力大減,但沖擊波的氣壓還是將姜平等人掃的向后翻飛,李祥更狼狽滾下城墻垛口,雖沒大礙,灰頭土臉再折騰起不來。
這青年官員卻沒有偷下性命的喜悅,充滿了羞辱而怒氣,嘶聲高喊:“一群鼠輩無膽匹夫”
他只聽馬蹄聲徐徐入城,腳步聲又徐徐踏上墻,兵甲錚然,青的聲音在他頂上響在:“你很有膽,除此,你還有什么?”
“我還有對朝廷的忠心……”李祥脫口而出,心里感覺有點不是味道,對方分明譏笑自己毫無寸功,他知道別說自己,就算州里都沒幾個人能和此比得功勛,特別是此一身戎裝英挺,自己狼狽躺在地上說話,幾有著街頭流氓耍無賴敲詐的感覺,大失朝廷士大夫體統
他一時正坐起來,一整衣袖,閉目不看青嗤笑:“少都督現在篡逆得逞,仗著天庭后臺,是準備殺太守了么?”
青上來看看是對此人現在的赤氣有點興趣,但這視角水平讓人失望:“你就這點說客的激將本事?”
他搖搖頭,就不理會這些憤怒之言,轉身下了城頭,自己事情還多著,沒空陪這人耽擱。
李祥心里一個激靈,突冷靜下來,爬起來喊著:“州里已有人下來,現就在郡城,你別以為可以一手遮天”
“前符兵將軍秦烈?”青將前字咬重音,翻身上馬,隨意說:“讓他來見我,他要是敢的話。”
時到現在,還有何畏懼,青不想內戰,但是也不怕內戰,絕不可能顧忌自相殘殺便宜了外域而退讓。
“是范善范大人……少都督,你的恩師”李祥見著這人凜然冷漠的表情,就知道青根本不會顧全所謂的大局,話就一轉,緊盯著青的反應。
青腳步微滯,若有所覺,目光轉向不遠街口,一些郡府步兵正趕來支援,對上這邊已入城的騎兵時,一個個入臨大敵停下設槍陣布防,氣氛緊張,當首的校尉捏著冷汗,幾度舉手又放下,他作俞太守嫡系自憎恨青,卻不敢這時先行進行挑釁。
青目光掃過這些朝廷軍士,只見后面有一騎飛速趕過來,身著青色云袍的高品官,正是許久不見的范善,州府官序列第二人,副三品的大員。
至此,青失笑:“為了阻滯我,州府真是什么牌都能打啊。”
這個世界里,雖無座師,但自己是他取的舉,總有些情分,當初任職自就有著天然派系烙印,現在雖辭官脫離官場后無所謂派系,但個人情分還在,常年節時書信往來,不知嚴匹夫是怎么說動范善來此。
紀才竹額頭汗水流下來,他感覺主公定是處在為難之,臉色變幻一下就挺身而出……為主分憂是臣本責
青擺擺手讓他退下,這時特殊情況,自己也沒按平時禮節下馬,只在馬上拱手問:“恕弟甲胄在身不能全禮,范師所來何事,可是代嚴慎元做說客
甲胄在身不能全禮?又直指總督名諱……范善頓時苦笑,和這個名義上弟來往已久,怎還不知道對方言下之意。
這分明是“如果是做州府說客,就免出口了”,免得拒絕了讓自己這個座師臉皮無光。
范善同進士出身,也是博通一點兵事,這時不貿然開口,先駐馬在兩軍之間空地上,掃一眼入城騎兵情況,再見城外煙塵高聲,人喊馬嘶,就知道已不可能阻止青大軍入城。
而以對方在郡東表現出來的戰力,雖城西正攻擊的陰兵不足憂慮,但郡府可就徹底要憂慮了……
但這是余承恩和嚴慎元要考慮的事情,自己這州府副職越來越被架空,就連專門主責的科舉事務都快要被戰亂阻滯而斷,何必管這些破事?
“少都督多禮了,我不是做總督說客。”
范善不是李祥,立刻果斷打消無用說辭,又以道法凝神分辨青身上氣機,見如情報那樣的黃德大圓滿,立刻心大定,揚聲說:“而是為朝廷做說客”
同時暗傳音:“我此行是代表譽郡王來”
青一怔,自己和譽郡王分道揚鑣,聯系斷絕已久,怎這時又派說客?自己都已擺明了地方諸侯自立,和譽郡王還有何共同利益可言?
他這時按下疑惑,在軍陣前撥馬一個了來回,輕松笑著:“不敢范師稱少都督,還請呼我名就可——請講”
范善猜測青同樣在等后面的主力,也不說破,一面出示了譽郡王交給的信物,一面大聲說著:“虛言不必,朝廷已聞榜眼公在五德諸脈反復擇選,終選定黃德土脈,此忠心朝廷之舉,深為朝廷央所佩服,所謂臨危見真心,亦值得將此大義之舉宣揚天下……”
同時又暗傳音:“譽郡王得知你選擇黃德后大喜,許諾你只要不再繼續試青脈,現在就踏上黃德之道,開辟土脈靈池,當場就能授予你權南滄郡守一職”
青無語,又有點明白過來,原來個個都和芊芊表姐她們一樣以為自己只選獨脈,看來偽裝太好不但是瞞過了別人,也容易自己忽視意識盲區……自己根本沒想過黃德還可這樣利用,早知道就該先敲一筆好處?
迎著范善期待目光,青這時一笑傳音:“余承恩呢?”
范善當然不可能當眾說,這時只直接私下答應:“當場擼掉他幾次作戰不利是事實我手里就有相應權限書,你看一下。”
周鈴過去接過來。
青隨手翻了翻,仰首望天,蔚藍晴朗天空讓人心情都變開朗……
原來余承恩這種五品大員,也是能隨手當做與自己交涉的籌碼拋棄,只要自己拋棄青德,拋棄芊芊,現在就可從容獲得……
但這其實是自己之前四德積蓄的力量,現在臨著關頭提前透支本錢,功虧一簣地放棄五德道路?
他一笑,似有些不滿:“就僅僅這些?”
“一年內,讓你直接扶正,正式成南滄郡守太守。”
說著,又暗里穿音:“若你能橫掃應州外敵,免去嚴慎元也不難,此人在下土作戰不利也是事實,最關鍵的是和信郡王有一絲瓜葛你一旦以黃德諸侯成譽郡王嫡系,應侯無可懷疑”
直接許諾捷徑,這本錢真夠大
看來譽郡王正位的把握越來越大了,手里權柄也越來越大了。
青咋舌不已,一笑:“一年太久。”
“半年也可以……不,兩個月都行,再短不方便操作了,堂堂太守自有朝廷的體面……”范善以青在討價,說著。
青毫不變色,將這話傳給了幾個核心的嫡系。
原來主公有這樣的能量了么……
江晨思索著,搖搖首:“主公,你一直說天下沒有便宜午餐,這明顯是要把主公再次納入朝廷體制,您要慎重決定”
江楠轉身看了公一眼,袖的山河社稷圖一動,芊芊聲音傳入青耳:“夫君,你可以答應……不必考慮我……”
青搖搖頭,心欣慰,翻身下了馬,眾人面面相覷,不知此人是何意。
范善莫名其妙一驚,不由喊:“少都督,還可以商量”
青搖首失笑,只見它身上隱隱的一層黃色氣光,同時絲絲玄黃之氣滲透入轉化著。
在眾人目光,只聽“轟”一聲,一絲青氣在身上升起,黃氣沸騰轉化,不斷縮小……
這一瞬間讓范善的臉色頓時漲的通紅
“這就是我的選擇。”青看他一眼,最后行一次弟禮,步卒腳步聲出現在后面,騎隊分開。
“前進”一揮手,大軍大步向前。
前面單薄府兵防線,連連退后,幾次欲沖突,終是不敢。
青回首看向一下老了十歲的范善,只是一笑:“這應侯之位,由我自己親自來取。”
好不容易才名正言順擺脫了朝廷體制,現在伏首稱臣,日后千秋之下,都脫不了一個“篡”字。
再多的誘惑,能及得上名器無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