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洲郡東,界碑亭,赤紅一支騎兵奔馳而至,在正午陽光下火焰一樣耀眼
陡停在這里,百人親兵隊伍散開,顯出當高壯的赤龍馬身影,在邊州罕見的龍種戰馬。
“啪——”
幽藍的尖刃直插沒石,標桿一樣豎立在斑駁界碑側,金色符封印繚繞,篆刻“蔡朝靈封符兵二百十一”的法紋字眼,殷紅大麾被狂風卷起,遮蔽了高壯的赤龍馬身影,但席卷如火的氣勢更是高漲。
幾個緋袍品官在亭外等得已久,烈烈陽光下不住擦汗,這時聽了一個郡兵校尉對赤龍馬的識別,精神一震,立即跟著奔上:“秦烈將軍請入一坐,亭內已備了酒水”
“嗯?”秦烈在赤龍馬上一轉頭,面貌尋常年人,兩只眼睛瞪著,一絲百戰煞氣沖擊,瞬間讓幾個官員顫栗一下,郡兵校尉還能鎮定,卻也欽佩這符兵將軍的威風。
兩個彪悍親將執刀攔住,這幾人不由急喊出聲:“我們是南滄郡俞太守派來迎接州軍,為將軍接風”
秦烈掃一眼亭內酒席,酒香四溢,就哼一聲,根本不理會,直接回首問:“還有幾程?”
隨軍參贊立刻呈遞軍情圖:“常規行軍,再有三程可到南滄郡城”
幾個官員相視一眼,一程就是以驛站止宿點為起止的一段路,軍隊最重視保持水準戰力,負甲、輜重的速度都要考慮進去,所幸郡級官道的養護尚且完好,驛站、飲食、馬匹都是完備,一程甚至不要一天
“急行軍”秦烈大手按下軍情圖,下達了命令,來自州城術師團的隨軍術師立刻傳遞。
地面轟隆隆震蕩起來,而自西面過來了主力,一支支隊伍通過斑駁界碑前,人馬絡繹而過,旗幟鮮明,軍氣烈烈,一張張面孔許多有了些年紀的老卒,大步跨入了南滄郡。
郡兵校尉看的震驚,幾個官不識貨,他看出這軍氣是百戰余氣,定是此前和魏王大軍交火過的州軍……
縱是給朝廷打打下手,但能自南漠上百萬的沙場存活下來,都是尸山血海里滾一圈回來,端得是洗煉精銳。
更叫他心驚的是州里這種精銳不過三萬,這還是應州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參與,都珍而重之地配上擴招后的術師團,現在就派了三分之一過來?
這是要碾壓黑蓮古戰場,還是要碾壓……南廉山?
“急行軍的話,明日午時就可到達郡城,入夜則可屯駐七部鎮,離北面黑蓮古戰場不過三十里。”隨軍參贊衛少陽查遺補缺,十分盡職,十分默契,都是配合了十幾年的老人了。
秦烈目光掃向身周將士,見眾部下毫無懼色,就知道軍心可用。
“視情況而定,邪魔敢來就殲滅之,否則還是以救援郡城為第一要務。”秦烈吐氣如金石之聲,一雙眼睛里卻帶著些清明。
總督有過交代,軍督張存時臨行也是囑托,務必遏制南滄郡動蕩是第一要務……這位張軍督可是信郡王代表,因這種背景是督之下應州軍方第一人,最近身陷于上面后臺信郡王危機,已積極向總督靠攏
這一來,總督雖然在世家里大失分,是軍隊握的更穩固,而在刀面前所謂郡望也不過是草芥
“無論邪魔陰兵,還是世家賊,都一樣不是好鳥”這統帥一發言定聲,眾將士都是點頭,神情欽佩不是作假。
這位大帥是底層軍士的榜樣,本是朝廷央軍的一位符兵將軍,當初不過是個從北魏解救的奴隸,崛起寒微之間,戰功赫赫全是親拼,最終獲取央軍部授予的專屬靈封符兵,有資格說這種話
可惜的也是出身太差,又因當初得罪大戶被販賣到草原做奴隸的事,極度仇恨世家,幾次禁斷草原胡人邊場貿易,斷了許多權貴的財路,俗話說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這些都是上面有背景的官商,雖拿朝廷軍部的符兵大將無可奈何,但懷恨在心,借太勾結兵部尚書賀成一案,以秦烈曾被賀成二度拔擢的關系,將之打落。
實際上這是賀成在任時正常軍功升轉——哪個將軍升遷不經過兵部?
不過是秦烈和賀成是同鄉,前段時期戰功又實在卓著,才使升遷太頻繁罷了。
最可笑的是太還未廢時這還不能直說,彈劾罪名是在與北魏作戰畏敵不前,直接剝奪央軍的前鋒將軍職位,堂堂真人道將打發到應州做后勤轉,讓總督嚴慎元撿到了寶貝。
實際上是嚴慎元力保,為此動用了朝廷的一些關系,付出些利益交換,否則接踵而至的打擊很快就會將秦烈一貶到底,總督府方面的幕僚團出于某種原因,似認為這筆帳值得。
符兵這種武器是大易朝的發明,朝廷將作監專門為以武入道的將軍打造專屬道法武器,當在大易朝后這種以武入道就大大消減,不止名稱改頭換面換來換去,名額也受到限制,朝廷害怕武人作亂,一般不會授予超過三百,而且多半是快退休的老將才授予榮譽,壯年將軍得授的才是軍界新星。
可惜一切都抵不過龍氣天威,皇帝一個憤怒,太閉宮悔過,兵部尚書下獄,央掃下來的一點余風就讓昔日新星變成昨日黃花。
但放在州級,隨手解決小小的郡府動蕩,當是綽綽有余,所有人都這么相信,甚至覺得總督大人實在謹慎過度了些,把一萬對抗過草原的精銳老兵都調過來,這是要徹底碾壓的節奏么?
也難怪煙洲郡忍不住截留,實在覺得浪費,太過偏心于南滄郡了。
軍氣滾滾,人馬加快行速,向著南滄郡城直去,大軍會在明日午后到達郡城,解決一切問題。
遍及全州的情報網點在這時顯出好處,家總能以超越郡級的水準獲得最新情報,州兵加快行軍的消息只在半個時辰后傳到青手。
這時,家聯盟正通過水路快速聚兵,與郡西多平原不同,郡東五縣多有北邙山的溪水,都靠近東南面的太平湖,因而水網密布,水路調兵極快,只見軍力源源不斷涌來,幾百人,甚至千人,很快就凝聚了兩萬,比上次古魏戰場會戰陰兵時多了一倍不止。
聚集點沒有放在家,而放在平水縣林家,因這是郡里的水道主脈,直達郡城,在過去就沒有水路,只能徒步而行了。
因臨時聚兵,林家校場都容不下,一時間都匯聚在平水湖側附近的大片空地上,旗幟如林,還在不斷增加,眼看突破兩萬,這樣漫山遍野的人頭攢動,引起附近林聯合制衣作坊的女工們觀看,都是訝然,見其少都督府的旗幟,又都覺得有些安心,紛紛議論。
林家的新任家君林賢在陣前望見,搖搖首,這個莊園雖沒被家吞下,但上次拋棄離心,已沒有什么影響力了,就剩下渠道和分紅而已。
“兩萬,這是各家盡數帶起的家底,都準備對郡西大咬一口。”紀才竹翻閱呈報上來的各家軍力表單,感慨說著。
江晨翻身下馬,另一種視角:“他們已信任了主公的水路速度,才敢無后顧之憂的全面進攻……但是正如主公所說,由簡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實際上已經將命脈交在我家手。”
青點頭,凝神手情報,手指滑動間頓在一個名字上:“秦烈?”
此人在前世不是被太勾結兵部尚書賀成一案牽連,最后輾轉死了么?
難道自己改變了歷史,卻讓此人活了下來,并且還針對自己,變成了一個可怕的敵人?
正尋思著,周風翻查了情報:“此人在州府里面只是總督糧官角色,查不到他以前檔案,不知是什么底細,這次特由總督派了過來。”
“是符兵將軍的底細。”
青只吐這一句,就讓眾人神色微變……難道朝廷央都要對付主公了,主公是榜眼天人,這還沒出郡呢,不至于吧……
“是被擼下來的符兵將軍。”
青的這句讓眾人松了口氣,也不敢小看,傳聞符兵將軍的可不止本身真人實力,還有著自己專屬幕僚、嫡系親將五人、隨軍術師團三十人,道兵五百人,這些是屬于親衛部,哪怕剝奪央軍前鋒將軍職位也不影響……或影響還是有,但是這實力明擺著就是個麻煩。
江晨皺眉:“嚴慎元純粹是來給家添堵,一旦抓到什么把柄,說不得就是翻臉動武……更糟糕的是他明天午就要到了。”
青眉微揚,拋了手的紙,翻身上馬:“我們出發。”
帥旗下,黑龍馬奔馳而出,蹄聲如雷,年紀三歲的成年雄馬,正是最有力量的年紀段。
“我們只有一天時間”青策騎在陣前奔馳而過,人馬如龍,英姿勃發,吸引著眾將士炙熱目光。
許多士官都欽佩不已,這是少都督的輝煌戰績使然,甚至不必多說,一出現在軍就是定海神針——誰不希望追隨百戰百勝的統帥?
聽說俞家也有個屢敗屢戰的有名統帥,但是這種主帥成就了名氣,我等這些做小兵的性命可就堪憂。
“……諸位,隨我應命援助郡城,消滅邪魔滲透古戰場的陰兵,解救郡西的百姓”
“萬勝”
龐大水靈之力凝聚,驚雨恨云攜手開啟,這種大規模兵力運輸只有她們借助郡水府之力才能完成,這是將聚集點設在平水湖的原因。
闊達三丈的水道轟然分開,帥旗當先入內,大軍跟著魚貫而入。
進入水道之際,江晨好奇打量湖的水府,琉璃水晶宮一般的璀璨,有個青衣少女在兩位龍女陪同下望著這面,她們交談了一會,就有一位龍女抽身過來,雖分辨不出是姐妹哪一位,但五彩的龍珠金玉閣縮小托在手掌,她顯是要參加戰斗。
江晨目光逡巡間,只見到堂妹江楠身影,突發現芊芊真人不在,術師團是少見地由曹真人直接指揮。
或主公另有安排吧?
江晨心想著,目光最后一次望向青衣少女,又收回來,心疑惑:“似又是一位真人,氣息虛弱,總感覺危險……難道是陽神真人,又怎會受這樣重傷
他搖搖頭不再多想,聽到主公問了最后一個問題:“草原警訊如何?”
“郡道門真人負傷而歸,已確證大股陰兵,就他所偵查到數目已超過二十萬,未見的甚至更多,聽說已向天庭請求情報支援,再有片刻或有準確消息。”周鈴小聲應著,聲音沒有傳出主帥附近的隔離屏障。
“有了通知我。”
二十萬……江晨目光沉凝,這已超過界限了。
他低頭望著手的法器星符槍,星光點點,又看看身后跟隨的主力軍隊,所有騎兵都是最先入內,豎立的槍陣如林,每一個槍尖都閃著一點星光……全都凝聚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