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一思:勞動便是祈禱。
“這他媽是什么鬼東西……”機械術士站在廢墟的坑道中,滿臉油灰地向著坑道的底部觀察。
在夢魘一般的地下坑道中摸爬滾打幾乎是蓋琪這輩子所遇過的第二艱難的事——第一艱難的事是從蘇荊手中搶水果布丁,這是至今她都無法跨越的天塹——數不清的活動機械在每一個角落出現,昆蟲形態的活體金屬生物如同蟑螂的海潮般撲上來,殺之不盡斬之不絕。每時每刻都要注意金屬亡靈們致命的離子步槍——機械術士覺得自己大概在混戰過程里中了七八槍,損失了自己17的生體物質殘留,令她不得不把自己的一部分內臟用納米機械重構……
慘烈的突擊,無望的突擊,絕望的突擊——但綠皮獸人們只要有架干就永遠不會產生士氣問題,活下來的都是最壯、最綠、最狡猾的大家伙們。這些在戰斗中突變進化得又大又綠的獸人們不懷好意地打量著地上蠕動著的金屬,等待著它們的領袖給予它們最后一擊。
“瞎鼓搗!滾過來看看這是什么!”蓋琪暴躁地高聲吼叫道,她已經忘了在暗無天日的世界里與這班獸人蠻子們相處了多久,而她也很快明白了一個道理:和這些蠢頭蠢腦的家伙們用道理溝通是沒有用的,你得用比它們更大的拳頭、比它們更猛的槍支、或者是一只巨大無比的軍閥動力爪也可以。
經過了十幾個小時的惡戰,它們這支狂暴的入侵隊伍已經到達了墓穴城市相當深處的區域。路上碰到的一切機械亡靈都被搗成了碎片,然后被納米機械吞噬同化,它們擁有再好的重生協議也無法組織整個基底運算結構被毀滅。
那位名字難記的貴族用地面上的金字塔陣列施展無窮的雷霆,在他的城市中肆意獵殺腦袋笨到不懂鉆到地下的蠢貨獸人。“滾動巖石”號上爬下來的幾萬獸人現在只剩了一萬不到。絕大多數的屁精都已經被怒雷劈成焦炭,而蓋琪手里的獸人大約還剩下八千人左右——已經是一個非常令人滿意的數字了。
“呃……矮子老大,這破爛看上去像是那個……俺尋思和空間結構有關吧。”
就像是一塊以角立在空間中的巨大立方體,蓋琪.“小矮子老大”.王爾德迅速在腦中估算了一秒鐘體積,這個立方體的邊長大約為五十米。也就是體積整整十二萬五千立方米……容積這么大的一個東西,不可能是貨倉,從安保措施上來看是相當重要的要害部位……是引擎?
不可能,機械術士對引擎這類東西有著天生的敏銳嗅覺。她知道引擎絕不可能長這個模樣(管線數量太少暫且不論,就算是以電磁波供能,外部也不可能做得這么絕緣……)。那么這到底是什么?
聽從自己的直覺。蘇荊這樣對她說。
“…………是牢籠。”瘦小的少女盯著半空中懸浮著的立方體,“這他媽的里面關了一個危險家伙。我倒是想知道,把它放出來會是怎么一副逗趣的模樣。”
毀滅。毫無疑問。
奸奇的神力囚牢。
兩個女人相對而坐,互相坐在兩堵墻壁的對面。
“……你是在想,為什么這個女人還不殺我,對不對?”路夢瑤點了根煙。她身上剩得不多了,所以她抽得很仔細。
“……不。我不明白路小姐你為什么會這樣想。”山村貞子凝視著虛空中的某一點,囈語道。
“別裝傻。我知道我在別人眼里是什么模樣。我知道你在整只隊伍里最討厭的人就是我——我不是瞎子,我也不是聾子,我看得見你的眼神。我知道你是怎么想我的——唯利是圖、不可信任、以及……你一定很想知道,為什么我和蘇荊會分手吧。在你那蠢腦瓜里,蘇荊就是完美無缺的神。而我和他分手一定是我這個不知廉恥的女人搞出來的事——你是這么想的嗎?”
路夢瑤一口氣說完一大串話,說完之后連她自己都吃了一驚。焦躁多么削弱人的意志力啊,還是自己的心里早就淤積了這么多的負面思想呢?他們總看見自己不動聲色地走在黑暗中,但卻無人知曉自己背負著怎樣的壓力——嘖,路夢瑤啊路夢瑤,你怎么如此軟弱了?
“我不是這樣想的。”山村貞子囈語道,她的語氣很飄忽,就像是從墳墓里傳出來的聲音一樣。一部分是因為節省食水后兩個人的體力和意志力都衰減了大半,另一部分也是二人表現出來的精神狀態都進入了異常的邊緣。
這個與世隔絕的封印就像是一個死寂的密室,平常無法說出的話。平時無法正視的思想……都在這間封印中流淌而出。毫無疑問,這是奸奇的手筆……
“別蠢了。我沒有聽說過有女人可以和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愛人。就算是有,那也是因為她在這段感情關系中的地位太弱,無法要求對方和她一般忠貞無二——你知道么?我曾經認真考慮和蘇荊結婚。在大二寒假,他隨我回老家的那一次——我們度過了交往中最浪漫的一段時間。我們在布滿白雪的山林中散步,靴子踏得白皚皚的積雪嘎吱嘎吱響。半夜里,我們翻出窗子,偷偷溜出去看星星,那里是郊區的山上,光污染并不嚴重。我站在滿天星斗下,牽著他的手,周圍萬籟無聲,只有風吹過樹林和大雪落在我們身上的聲音。在茫茫天地間,我與他一起仰望浩瀚無垠又古寂蒼老的銀河……在那一瞬間我發誓要與他相約至死。就算不能繼承家產,就這樣和他一起庸碌下去,只要我們都記得這一晚的星空,我們就能互相扶持著走下去。以我和他的才干,做什么不能成功?”
連意志力看上去最頑強的路夢瑤也開始滔滔不絕起來。她的眼神似乎回到了過去,回到了那年的冬天。這個以利益關系作為自己武器與防御的女人在這個密室里卸下了自己的偽裝,她盯著山村貞子,后者以平冷無波的眼神回視。
“那為什么你們分手了呢?”
山村貞子嘴唇蠕動著,但是這句話還是清晰地傳遞到了路夢瑤的耳中。披著齊肩黑色短發的秀麗女生無力地倚在黑塔的石壁上。只有此刻,她才讓人覺得嬌小。平日里的自信霸道氣勢褪去后,剩下的只是一個茫然的二十二歲女生,頭腦精良,但卻試圖掩飾自己在感情經營上的一敗涂地。
“………………因為我們都太驕傲了。”路夢瑤低聲嘆息,“我們都同樣認為。在一段愛情中,只有強者與弱者的區別。我們費盡手段去爭奪這段感情中的上風處,讓自己成為‘贏家’,卻毀了這份本應同時改變我們兩人悲慘命運的機會。”
“我們都太渴望‘贏’了。所以我們不寬容,不退讓。”魔法學者悲哀地總結道。
沉默片刻后,她又說:“你想得沒錯。如果最后實在出不去。我會宰了你。不光是為了走出去。”
山村貞子能讀出她的眼神。那是認真的冷漠決斷。但是她此刻毫不畏懼。因為這是一直不說話,零存在感,只是默默觀看和輔助的山村貞子以她個人才智,加上臨機應變后,最終鎖定了這個危險敵人的天縱之局。
這是唯一擊敗路夢瑤的機會。山村貞子的溫柔黑眸子里露出一絲悲哀,她并不想這樣謀算自己的親密同伴,但這卻是她必經之路。想不被眼前的女人當做一枚無用棋子所丟棄。以及防止她奪取所有蘇荊的心,只有在此刻,擊破她的盔甲,看見真實的路夢瑤。
“那你來殺我吧。”山村貞子聽見自己的口中如此說道。
親愛的魔法學者。我也是女人。我也會嫉妒啊。山村貞子懷著敬意、同情與悲憫,向眼前這個終于褪下甲殼的女人投出了自己在心靈上的炸彈。
他們說的沒錯。在兩個不平等的人之間,感情關系就是一場不得不分出勝負的戰爭。
蘇荊微微睜開雙眼。
懷里的呼吸噴在他鎖骨上,長發與他的長發交織在一起,就像是一棵樹上長出來的兩支花枝般互相糾纏。
這樣待會兒梳頭會很麻煩的。蘇荊淡淡地想,懷里模樣與他酷肖的女生用手臂摟著他的脖子。
“起床了。”蘇荊試著喊道。
“………………五分鐘。”帶著鼻音的甜美女聲這么說。
蘇荊默數了三百秒。
“五分鐘到了。”
“………………我恨你。”
蘇蘿慢騰騰地爬起床,等她踩上拖鞋站起來的時候。蘇荊才發現有點不對。
“……阿蘿,你什么時候長高了?”
眼前的漂亮女生身材豐滿而頎長,簡單判定超過了170公分,大約達到了175左右的高度。一頭蜷曲的亂發披在肩上,眼睛上還糊著眼屎。她隨手用手指擦了一下——準確地說并不是什么非常好的扮相。
異卵雙胞胎的妹妹歪著腦袋看著蘇荊:“……都二十一歲了,當然又長了幾公分啊。”
蘇荊厘清了一下自己混亂的思路。
“呃,簡單介紹的話,我是更新后的蘇蘿。”蘇蘿聳聳肩膀,“這里是色孽的幻境,因為這兩年我實際身材稍微有點變化,所以你心中的模型資料也更新了一下……不過現在說這個好像不太好,那么,早安,哥哥,我去刷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