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匹馬被趕到驛站門前時,引起一片喧鬧。
“程大爺,您瞧瞧這幾匹馬怎么樣?”驛丞問道。
程大老爺只不過略看一眼。
“是最好的行路駕車馬嗎?”他問道。
驛丞連連點頭。
“當然,我親自挑的。”他說道。
“我信你的眼光。”程大老爺笑道,一面將一袋子錢扔過來,“你費心了,拿去吃茶涼快涼快。”
驛丞伸手接過,眉開眼笑。
“程大爺,你真是太客氣了。”他說道,一面忙招呼賣馬的人,這邊程大老爺也讓手下去結賬。
“…這位程大老爺可真是出手大方…看看他們現在用的馬可沒跑多遠,這就要換新馬…”
“…..價錢都不講,還給這么多辛苦費…咱們驛站天天來這樣的人多好….”
“…據說是要急著回鄉,家中長輩身體有恙,所以才這么急。”
“呀那還真是孝子….”
窗外嘻嘻哈哈議論的人走開了,程二夫人還一臉憤憤的看著外邊。
看到沒看到沒,程大老爺都成了大方的人了,他什么時候大方過!以前在家只有買自己喜歡的茶的時候才會大方,而讓家里的她們老老小小多吃一碗茶都心疼的跟剜肉似的。
大方,都是大方的,那個曹管事,那個半芹,現如今這個程大老爺,為什么?不就是花的不是自己的錢嗎?
那賤婢就是個傻子,這錢如果放在自己手里絕對不會這樣糟踐!
程二夫人憤憤的轉身,卻身子一歪,叫了一聲差點跌倒,虧得是一旁的仆婦動作快扶住。
“夫人,您小心點。”
說到小心,程二夫人恨意滿滿看著自己的腿。
雖然并沒有外界傳言的那樣被打斷了,但卻也是傷了筋錯了骨,前幾天才消了腫。又被這樣路上顛簸,不知道回到江州的時候會不會真的斷了。
“夫人吃飯吧。”
門外有仆婦端著飯菜進來說道。
“急什么,才什么時候就吃飯。”程二夫人氣道,“吃不下。”
“還是吃些吧。馬換了,肯定即刻就要走的,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時候才停下來。”仆婦說道。
一想到這個,程二夫人就想發瘋,不禁想,她還真的伸手忍不住捂住頭發泄似的大叫一聲,仆婦們忙再三的勸慰。
但跟以前相比,勸多慰少。
畢竟此時看來程大老爺是翻身了,且比以前還要厲害,程二老爺以前依仗的官身據說也要不保了。
程老夫人要是真的如程大老爺說的這么嚴重。她們這樣趕著回去不過是見最后一面罷了,然后二老爺就不得不丁憂了。
丁憂三年,三年之后的事誰說得準呢。
她們是二夫人的人不錯,但大老爺才是她們的依仗,勸著程二夫人胡亂吃了飯。卻不見起程上路的命令。
“走不走啊?走不走啊還?再不走,天黑又要露宿野外嗎?”程二老爺沒好氣的喊道邁進程大老爺的屋子,卻見程大老爺正拿著一封信神情皺眉。
“家里的信?”程二老爺被他這神情嚇的心里咯噔一下,不會母親真的已經……
“是四郎的信。”程大老爺答道。
要是那賤婢不行了,倒是值得慶賀的事。
程二老爺帶著幾分期盼。
“什么事?”他忙問道。
“嬌娘的親事定了。”程大老爺說道,似乎還有些神不守舍。
定了?
“和誰?”程二老爺喊道,頓時更覺荒唐。真是荒唐,女兒的親事定了,他這當爹的都不知道!荒唐!
“晉安郡王。”程大老爺說道。
晉安!郡王!
連高小官人都不是,而是晉安郡王!
程二老爺只覺得腦子轟轟,這這這幸福來得太快有些承受不住。
“…快,快備車走。走,回京去。”他喊道。
一定要快,先把親事辦了,要不然萬一江州的母親真有個不測,這親事可就要拖下去了。
跟皇家結親。要怎么準備?要做的事太多了,光想想就頭大!
程二老爺渾身抖的站不住,抬頭卻見程大老爺呆坐不動。
“大哥,干什么呢,還不快走。”他喊道。
程大老爺搖搖頭。
不能走。
“不能走?”程二老爺驚訝問道,“你說什么呢?她成親,我們做親長的怎么能不在?”
是啊,她如果成親,做親長的怎么可能不在?但是她卻讓他立刻離開京城。
這女子做事一向心有成竹,如果這門親事是預料中的,那么怎么會讓他們立刻離開?
難道是意料之外的?
那他們回去還是不回去?
程大老爺低頭看信,這是程四郎說道,只是描述了發生的事,但并沒有說要他們回來,而且程嬌娘也沒有讓人送信來。
聽她的話,她說讓他們立刻回江州,并沒有說讓他們回京城,那么就….
程大老爺將手中的信一收。
“備車,起程。”他說道。
程二老爺這才高興的點頭,不待催促自己第一個沖出去,但很快他就發現不對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不是往京城走嗎?”
“二老爺,沒說往京城走啊,大老爺說回江州呢。”
回江州?
怎么是回江州?
“既然是說親,自然會有人來找我們,我們還是會江州等著吧。”
程二老爺看著坐在車上氣定神閑的程大老爺,人都傻了。
他不知道是自己傻了還是這程大老爺傻了。
“程槐!你瘋了!”
女方的家長如此的淡定,男方的親眷們此時可熱鬧的很。
“這可是咱們這年輕一輩里第一場婚事呢。”貴妃笑道。
在座的妃嬪們都笑起來,陪著說些符合的話。
太后笑的更是合不攏嘴。
“是啊,可得好好的操辦。”她說道,一面問秀王府那邊送消息過去了沒。
貴妃笑著應聲是。
“送去了,估計再過三日秀王妃就能收到了。”她說道。
太后帶著幾分欣慰點點頭。
“秀王妃她們雖然是親生的,但來京城到底是客,這親事還是咱們要來操持。”她說道。
貴妃應聲是。
“那是自然。”她笑道。“晉安郡王可是在太后膝下長大的。”
太后更感嘆幾分。
“郡王呢?”她問道,“不是今日來了嗎?”
“娘娘,在皇后那里。”一旁的宮女忙說道。
晉安郡王原本跟皇后也沒那么親近,是從二皇子出事后。
他這是替二皇子孝順皇后呢。
皇帝曾這樣感嘆過。
二皇子最是孝順皇后。出事也是因為去給皇后采摘臘梅…..
太后的眼忍不住酸酸。
“真快啊。”她轉開話題說道,“想當初站著到腿這里…轉眼就長這么高了。”
太后一邊說一邊比劃。
“養大一個孩子這么快,又是多么不容易。”
正說著話,門外稟告安妃來了。
安妃如今在宮里是眾人艷羨的對象,皇帝夜夜陪伴,好吃好喝好玩的要什么有什么。
看著大腹便便的安妃含笑進來,太后先伸手免禮。
“你怎么出來了,這天熱的很。”她說道。
“太醫囑咐臣妾多走走,臣妾來看看有什么能幫忙的。”安妃說道。
這話讓宮內的人都笑了,貴妃也笑了。只不過笑的有些嘲諷,目光落在安妃那隆起的肚子上。
“你能幫什么忙,你好好的,就是幫忙了。”太后笑道。
說笑一時,宮妃們起身告退。其他妃嬪都自行散去,看著安妃起坐的笨拙,太后很不放心,讓兩個內侍親自護送回去。
“貴妃娘娘。”
安妃看著前方的貴妃喊道。
貴妃停下腳看過來。
“安妃妹妹啊,有什么事?”她含笑問道。
安妃由自己的宮女扶著走近前。
“我如今怕熱,想多添些冰。”她說道。
如今后宮由貴妃代理,吃穿用度各有定數。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妹妹說笑了,這還用跟我說。”貴妃說道。
她們二人說話,旁邊太后宮里的內侍笑著開口了。
“二位娘娘,咱們走到那邊涼亭下說話吧,這大日頭地下可不行。”他說道。
瞧著金貴的…曬一曬都曬不得了?
貴妃心里冷笑一聲。目光不自主的又落在安妃的肚子上,放在身前的手不由握起。
“也沒什么事,娘娘我們邊走邊說。”安妃笑道,一面伸手做請。
貴妃含笑先行。
“…自然要和娘娘說的,不能亂了規矩嘛。”安妃笑著答適才的話。
你亂的規矩還少嗎?
貴妃心里冷笑。小賤人你已經跟皇帝說了,又來我這里虛賣個好,當誰傻子呢。
“妹妹太多心了。”她笑道,邁步下臺階。
安妃看著她邁步,忙跟上。
“我不敢多心,是怕娘娘多心。”她笑道。
這話說的真是放肆!
貴妃微微停了下腳步,回頭看安妃一眼,目光還是落在了安妃的肚子上。
靠的就是這個了吧……
“妹妹說笑了。”她說道轉過頭繼續邁步。
安妃停頓了下,看了看一眼臺階,放在身前的手緊緊的握了握,一咬牙抬腳邁出去。
“娘娘,你聽我解釋….”她說道,一把抓住貴妃的胳膊,旋即哎呀一聲。
貴妃陡然被抓住胳膊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摔開。
“你干…”她喊道,話音未落就見安妃從自己身旁向下倒去,余下的話便變成了一聲驚叫。
尖叫聲劃破了宮內的上空。
這喧鬧聲讓尚未走遠的其他妃嬪都看過來,而從遠處走過來的兩人也站住腳。
恰好看到人滾落下來的晉安郡王面色難掩驚愕。
這是怎么了?
“瑋郎。”
皇后微微一笑。
“本宮送你的新婚大禮如何?”
今日二更。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