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娘醫經

第七十五章 有心(正常二更 盟主三月打賞加更)

好看的小說。

強烈推薦:

“胡鬧!”

啪的一聲脆響從宮殿里傳出來。

門廊下的內侍宮女便又退開幾步,這讓走過來的貴妃有些不解。

“又怎么了?”她問道。

“回稟娘娘。”一個內侍施禮低聲說道,“晉安郡王在里面呢。”

他在里面也不奇怪,已經過去半個月了,還沒收魂壓住驚呢,一直住在太后宮里。

貴妃撇撇嘴。

“天還早呢,郡王怎么不在慶王那里?”她說道。

二皇子摔傷五日后就醒過來了,但正如太醫所說的那樣整個人都癡傻了,連大小便都不能自理,話也不會說。

看到這樣子,皇帝和太后也徹底涼了心,讓太醫繼續調治,但心里已經知道無望了。

就在三天前,皇帝下旨封了二皇子慶王。

由于子嗣艱難,皇帝刻意將封爵推后,大皇子是在十歲的時候才封了寧國公,至今還未進封郡王,更別提封王了,而二皇子今年才七歲連國公都還未封,竟然一步封王,這是很不合規矩的事。

但朝中沒有一個大臣上書反對,二皇子明顯已經廢人一個了,封了王,一算是沖喜,二來也是一個父親對兒子呵護。

沒有人會在這時候去刺激一個父親自討沒趣,也沒必要去和一個廢人親王過不去。

內侍左右看了看,又上前走了幾步。

“就是因為慶王的事鬧起來了。”他壓低聲音說道。

貴妃的心頓時又揪起來了,斗篷下的手不由攥起來。

“又怎么了?”她問道。

內侍嘆口氣。

“說要帶慶王殿下出去找大夫治病。”他說道,一面搖頭。

出去找大夫?

貴妃一愣。

“你這是病急亂投醫。”

太后拍著幾案說道,一面又帶著幾分無奈看著眼前跪坐的少年人。

明明這些日子就在眼前,怎么還是覺得突然變瘦了一般。

眼底都發青了。頭發倒是挽的整整齊齊,可是衣角上幾滴明顯污漬讓整個感覺都不對了。

“你們是怎么照看郡王的!”

太后突然怒喝道。

門外的幾個內侍立刻涌進來跪下連連認錯。

“娘娘。”晉安郡王說道,“這不怪他們,是我要照顧六哥兒的。”

太后看著他嘆口氣。

“瑋郎。”她說道,“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樣子了…”

“娘娘,娘娘,先別管我什么樣。先想法子治好六哥兒…”晉安郡王跪行向前幾步,急急說道。

“瑋郎!”太后提高聲音喝道。

晉安郡王抬頭看著她。

少年人大大的眼遍布血絲,滿臉的倔強的哀傷。

太后的心又軟了下去,嘆口氣。

“醒醒吧,治不好了。”她說道。

晉安郡王搖頭。

“不,不,還沒到最后呢。”他說道,搖頭不停,“我還想聽他喊我哥哥。我還想陪他去玩,我還想試一試。”

他說著俯身叩頭在地。

“娘娘,讓我試一試,讓我試試,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沒拉住他,讓我再試一試,也許能把他拉回來….我想聽他喊我哥哥…娘娘。我要六哥兒,我要我的六哥兒回來…娘娘…”

太后的眼淚滾滾而下,抬手掩面。

我要我的六哥兒回來,我要我的六哥兒回來。

杜鵑啼血猿哀鳴也便是如此吧。

“你是從哪里聽說這個大夫的?”太后哽咽問道。

貴妃在窗邊來回走了幾步,神情有些焦急,正等的不耐煩的時候,見一個宮女急匆匆進來。

“怎么樣?”貴妃忙問道。

“太后同意了,又請了陛下來。”宮女說道。

貴妃吐口氣難掩喜色合手念佛。

“那陛下怎么說?”她忙又問道。

“陛下也同意了,說要成全郡王的赤誠之心。”宮女說道。

赤誠之心…

貴妃嗤聲笑了下。

“陛下還謝郡王了呢。”宮女想到什么又說道。

貴妃皺眉。

“陛下謝他?謝他什么?”她問道。

“說什么代陛下盡心什么的。”宮女說道,“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奴婢聽得也不清楚…”

貴妃擺擺手。

反正肯定的是晉安郡王要帶著慶王出宮尋醫…

“他們要找的大夫是哪里?”她想到什么忙又問道,“去請了嗎?”

宮女忙搖頭。

“娘娘,不是請大夫來。說是要出去見大夫。”她說道。

什么?

貴妃嚇了一跳。

“是郡王要帶著慶王出宮見那個大夫去。”宮女說道。

“為什么?”貴妃問道。

“郡王說請大夫來的話一來一去的浪費時間,不如直接帶去,慶王的病越早看越好什么的。”宮女一面想一面說道,又有些訕訕,“后來又說了些什么,奴婢聽不太清…陛下和太后就同意了。”

貴妃也不再問了,滿心滿耳都是出宮去找大夫這句話。

這兩個討人眼的家伙終于要出宮了!

慶王還好,不過是一個傻子,晉安郡王她真的一點也不想看到了,倒不是因為嫌棄那莫須有的所謂的送子童子,而是她就是不想看到他。

想到去太后宮中的幾次,那跪坐在一旁的少年人,總覺得脊背發寒。

也不管是不是什么做賊心虛吧,反正她就是不想見到他。

赤誠之心,赤誠之心太好,干脆將這赤誠之心做到極致,治不好慶王,這輩子都別回來了才好。

這輩子都不回來…

貴妃的腳步一頓,心跳加速…

那一次心愿未能達成,那么這一次…

“奴奴。”她喊道。

一個宮女悄無聲息的從一旁走過來。

貴妃招手讓她上前。低語幾句,那宮女點點頭退出去了。

寒冬臘月,京郊附近的河水不少都上了凍,正是釣冬魚的好時候。

此時河邊一處茅棚里圍坐七八人,有老有少,仆從侍立。

河邊傳來一陣叫好。

“看來君言的魚兒上鉤了。”茅棚里的人笑道,一面站起身來。看著河邊走來的三人,其中一個面帶紅光,正是高凌波高通事。

“我往日也不愛釣魚,就是嫌棄費工,沒想到這冬日的魚倒是好調。”他笑道。

“通事大人這話差矣。”有人笑著說道,一面伸手指著河上,“可不是誰都能說釣就釣上來的。”

大家都回頭看去,河邊散步很多人,有收獲的也有兩手空空的。

對于這種恭維拍馬屁高通事一向不反感。他認為人家既然有心討好,何必非要擺出一副清高的樣子羞辱為難人呢,他高凌波是個很好相處的人,他哈哈笑了。

正笑著有馬車疾馳過來。

“廚娘請來了。”一個男人說道。

大家便都看過去,見車上下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婢女,相貌平平。穿著打扮干凈整潔,裹著一件連帽斗篷,雖然色澤暗沉。但其上一圈狐貍毛可以顯示其造價不菲。

如今這些好廚娘被人追捧的不像話,收益也是頗豐,穿金戴銀也不稀罕。

只是這個廚娘也太年輕了些吧?

“這位半芹娘子做得一手的膾魚。”有人給大家解惑道。

半芹?

聽到這個名字,一旁不遠處盤坐在木板上釣魚的一個人轉過頭來,氈帽下露出少年英俊的面容。

又一個半芹?

周家的一個,張家一個,哦,對了,這便是程家那個,就是她交換了張家老太爺的婢女。

秦十三郎笑了笑。看著那個婢女落落大方的沖那邊的升朝官大人們施禮,沒有絲毫的卑怯,然后不多言解下斗篷。束起臂繩,接過高通事釣的魚兒到一旁忙碌起來。

高通事等人便重新歸坐茅棚下圍爐說笑,才說笑一刻,那邊的膾魚就盛上來了。

看著擺放在青瓷盤中的魚片,薄如蟬翼,吹彈可破,高通事不由點頭贊了一聲好。

“這是我們家獨有的料汁。”半芹說道,一面將幾個小碟子擺過來。

高通事夾起魚片沾了入口,頓時嗯了聲,連連點頭,隨著魚片在唇舌的散開笑意也在臉上散開。

“好,好,好。”他連說三個字。

這話讓周圍的人終于放下心來,紛紛笑起來。

“只怕這些不夠吃。”有一個湊趣道。

“你這小子,難不成還要我去給你釣魚?”高通事笑道。

這邊尚未有人說話,旁邊傳來一個清朗的男聲。

“小侄正好釣的魚兒來孝敬大人們。”

大家扭頭看去,微微驚訝。

“小秦郎?”有人脫口道。

秦十三郎再次沖他們施禮。

“十三見過大人們。”他說道。

高通事面帶笑意讓他起身,一面看著秦十三郎,他當然認得這少年是誰,按理說高家和秦家還是親戚呢,同為皇親國戚,但自來兩家并沒有什么來往。

“小侄斗膽獻魚,是嘴饞了,還望叔叔伯伯們不要笑我。”秦十三郎嘻嘻一笑說道。

原來如此。

不過沒人答話,大家的視線都看向高通事。

“饞了就吃嘛,又不是外人,哪里還用自備食材。”高通事笑道。

在場的人這才都笑了紛紛跟著說笑,秦十三郎笑著將魚簍遞給隨從,那邊的半芹伸手接過,略抬眼看了秦十三郎一眼低頭忙碌去了。

這邊秦十三郎自然不能在這些長輩面前入座,而是就在一旁設了個小幾子坐著。

高通事含笑問了他學業。

“如今腿腳好了,便不能肆意耽誤了。”他說道,帶著幾分長輩關懷。

“是,請了老師正在趕功課,三年后要下場,今日是偷閑出來。”秦十三郎笑道。

說了幾句話膾魚又做好端了上來。秦十三郎吃了一些便起身再三道謝告退,高通事等人自不會挽留,看著他帶著小廝離開了。

這邊半芹也告退。

“哎,還沒怎么吃呢。”大家驚訝說道。

難不成是酬金給的不滿意?

半芹施禮一笑。

“已經四條魚了,這膾魚雖然好吃,但不能多吃,易傷脾胃。”她說道。

還有這一說?

大家哦了聲將信將疑。半芹并沒有再多說施禮告退了。

“這廚娘應該說的不假,都道她伺候張老太爺知曉養生飲食調理飯菜極其用心,有人學了她的法子熬了茶湯,聽說多年的老寒腿都緩解了很多。”有人給大家解釋道。

飲食調理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大家一聽就都懂了,而高通事在意的卻不是這個。

“誰?”他皺眉問道,“這是誰家的廚娘?”

“這是張江洲家的,是張老太爺的專用廚娘。”那人說道。

張江洲!

高通事的臉頓時沉下來。

“大人。”那人陪笑,“其實上一次的事。江州也算是幫了咱們呢。”

“幫著定了王步堂的罪嗎?”高通事哼聲說道。

“可他也沒讓陳紹等人如愿啊。”另一人說道,“大人,你想,如果不是張江州出來插一腳,說不定至今撕扯不清,拖得越長。牽扯的人和事越多…”

倒是如此,如今雖然不甚滿意,但也好在勉強站穩了腳。

高通事面色微微緩和。但還是冷笑一聲。

“那他可不是為了幫我。”他說道。

那自然是,人人都只會為自己。

“大人,我們如今不需要他來幫我們,只要不去幫別人,給我們添亂就可以了。”那人低聲笑道,“而且,大人,我這次去張家借廚娘,可是提了與大人你同游,張家。可是什么都沒說就答應了。”

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面子。

高通事的面色終于好了。

坐著車回到家中的時候,高通事臉上的笑意還沒散去,在書房里和清客們說了今日的事。

“恭喜大人賀喜大人。”清客們紛紛施禮說道。

高通事嘖聲。

“一個小孩子嘴饞討口吃的。一個借了廚娘做個魚,這有什么可恭喜賀喜的!”他嗔怪說道,“你們一驚一乍的干什么。”

“大人,話可不能這么說。”一個清客說道,“那小秦郎真的只是為了一口吃的?那張家真的是為了借個廚娘?大人,你想的太少!”

“不是這個,那還是什么?”高通事含笑問道。

“自然是,皇嗣..”清客低聲笑道。

高通事臉上的笑意散開,捻須沒有說話,眼中卻掩不住幾分狂喜與得意。

沒錯,皇嗣,如今皇帝只有唯一的皇嗣了,朝廷的這些人是時候掂量掂量考慮考慮了。

“大人,宮里來人了。”

門外的通傳讓高通事一驚,忙讓人請進來,待聽了貴妃讓人傳的話,高通事沉下來臉。

“胡鬧!”他豎眉低聲喝道,“做什么畫蛇添足的蠢事!這時候,別人巴不得往你身上潑臟水呢,還不躲遠點,如果是以前倒也值得下手,但如今大蟲已經失去爪牙,變成了豬狗不如,還浪費什么心思!”

就如同蒼鷹要看的只有自己的同等對手或者更高的對手,根本不需要多看螻蟻一眼,現如今他們就是這個蒼鷹,而那慶王就螻蟻一般。

這都是命啊。

高通事再忍不住撫著幾案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