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月桂驚訝地睜開眼,看向出現在星力牢籠邊的單薄身影,或許是被斥引道義的光華晃了眼,那道模糊的人影周身竟散發出寸寸神光,隨著他的接近愈顯高大。
“你……王俠子……”
玉月桂終于看清楚了那個滿頭大汗、臉色微微泛白的削瘦男修,心中那絲期望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失望和憤怒。
“再等一會就好了。”
王俠子的一只手正以近乎不可能的方式插入星力牢籠,緊握著她的右手,而另一只手則連連捏動印法,五指彈撥,每一次彈出都輕擊在牢籠壁上,發出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輕吟,宛如琴笙合鳴。
所有人都在關注羅川下一步的舉動,包括布下星力牢籠的瑤羽帝君,似也沒有察覺玉月桂身前那道淡淡的人影。
兩人身后五六步,便是海岸。
海水流深,滄笙踏夢,深深淺淺,悠悠揚揚。
玉月桂冷眼盯著王俠子,直到王俠子破解星力牢籠,成功開辟出一條狹小卻可供初入的縫隙,她的臉色、眼神、目光依舊那么冰冷,眸子深處的憤怒儼然轉化成譏諷。
“這可是帝君布下的法陣。”玉月桂不理會想要將她拉出的王俠子,淡淡道。
王俠子一怔,停下腳步轉身注視著玉月桂,莫名一笑:“可我是大道衍師。”
“道輪境的大道衍師,你再厲害,也不可能破去帝君榜上至少前四十名的帝君所布下的法陣。王俠子……你真以為我還不知道嗎,你是羅川安插在玉家的棋子。”玉月桂用力甩開王俠子的手,正要放聲大笑,就被王俠子撲上前捂住嘴巴。
“唔……你……”
“別鬧了玉小姐。世上有幾人能有魄力讓我這樣的上道衍師去當朝不保夕的棋子細作。”王俠子放開滿臉通紅的玉月桂,淡淡道。
“他羅川就敢。他有一個潛力比你還高的大道衍師弟子,自然無所謂。”玉月桂紅著臉,沒好氣道。
“你也不想想羅川收徒的時間,在那之前我就已經去了玉家。更何況,他這徒弟并非大道衍師。而是……天門修士。我也是剛剛才反應過來。”王俠子加快語速:“快走,再不走就要被發現了!”
玉月桂愣在當場,她萬萬沒想到羅川三徒竟會是天門修士,此時回想起來,再聯系那個名叫薛忘的少年在滄海書院的所作所為,的確像極了天門修士。
“你……”
玉月桂復雜地看了眼王俠子,倘若王俠子真的是羅川的棋子細作,他沒有必要暴露這么重要的秘密。何況之前,羅川言語間也露出幾分破綻。
兩人所在之地雖比較偏遠。可這會兒工夫也已引起幾名炮灰營兄弟注意。
“那是……是那個叛徒!”
“他終于出現了!叛徒別走!”
兩名炮灰營兄弟怒吼一聲,騎象沖來。
“快走啊!”王俠子猛地一拽拉起玉月桂向海岸邊飛去。
“休走!”
“別放走了王俠子和那個女寇!”
“兄弟們攔住他們!”
半數炮灰營兄弟騎象飛奔,一邊捏動印法,攻向王玉二人。
玉月桂和王俠子已飛至海岸外,破開虛空通道正要離開破浪城,千鈞一發間,一道星力出現在王俠子后心,猛然撞上。
王俠子背后被擊穿一個大洞。伸了伸手,眼神一黯。墜入大海。
身前的玉月桂回頭看去,遲疑片刻,還是一狠心,鉆進虛空通道,消失不見。
蒼茫大海,殘破的尸身漂浮在海面。海岸上無人理會,天頭的蛟鷹盯著那具尸身,蠢蠢欲動。
幾個剎那后,從另一側破開一條虛空通道,玉月桂飛快出手。將王俠子的“尸身”撈了上來。
“好大命,竟沒死透。”
虛空中,玉月桂一邊疾飛,一邊從懷中掏出一顆丹藥,喂入王俠子口中。
“就算苦肉計也不可能到這一步。你果然不是羅川的棋子。”
“破浪城是完了,就算不完,也會元氣大傷,徹底和羅川成為死敵。”
“玉家,天門墨樓,魔道教宮,北海破浪城……據說還有滅法樓。羅川,你招惹這么多死敵,當真以為自己能永遠無敵。”
“我玉家絕不會放過你……”
說著說著,玉月桂聲音越來越輕,眼神也變得迷離,她雖有諸天三階修為,身懷高品法寶,可被帝君之力重創也撐不了太久。
臨近昏迷之際,玉月桂袖底飛出一只小舟,小舟變大,載著昏迷的她循著回家的路線向前飛去。
“終于睡了。”男子的嘆息聲響起。
王俠子從虛空飛舟中坐起身,胸口的“破洞”星光閃爍,隨后緩緩修復彌合起來。對他出手的是瑤羽帝君,以瑤羽帝君的本事,想要瞞過一個玉月桂輕而易舉。
看向挨著自己膝頭倒下的女道,王俠子神色莫名,任由玉月桂倚靠著他,抬起頭,遙望漫漫虛空。
“大世家,高出身,卻也高處不勝寒,人情太冷……未必好事。”
“若非她這一生中僅有的給過她溫暖的兩人一個被羅川弄得身敗名裂,一個被羅川殺死,她也不會這么拼命吧。”
“倒也是個可憐人……呵呵,我又算什么,又有什么資格同情別人……羅川,你對我有再造之恩,等這些恩情一點點還完,便是我離開之日。”
“我想了好久,我們的道,或許并不一樣。”
玉月桂的逃離并沒有引起太多人關注。
追殺到海岸邊的炮灰營兄弟們眼見王俠子的“尸身”被撈走,相視對望,眼中都流露出玩味好笑之色。可當轉身回頭時,炮灰營兄弟們一個個怒不可遏,有的發聲長嘯,紛紛控訴指責起王俠子的條條罪狀。
裂縫上空,羅川腳踩手引,終于將背天龜卵的全部斥引道義以及靈赟都抽拔出來,宛如一根通天矗地的龜腿,倒著支撐起天際,場面壯觀,千古難見。
“起……莊舟!還不收了這場機緣!”
羅川眸瞳放大,大喝一聲,音攻道技撞上道宮卻沒能沖破道宮屏障,只在道宮外激起一陣漣漪。可下一刻,隨著“龜腿”中分出一道古黃色的氣機,被羅川牽引著,涌向道宮!與此同時,道宮中,在五名帝君后裔圍攻下的莊舟猛然一震,全身肌肉飛快顫抖,背后的斥引玄紋仿佛要脫離他的肉身一般,掙扎而起,如煙似霧,竟化作一顆顆黑色的粒狀存在,若懸若浮,卻是在吸引著背天龜的斥引道義和靈赟!
轟隆!
古黃色氣機終于破開道宮屏障,鉆入道宮世界,直接順著莊舟的頭頂涌入他體內。
莊舟背后的斥引玄紋終于被完全撐起,一前一后,一順任脈,一沿督脈,沖天而起,如龍似蛟,旋轉聚攏,竟化作一柱印刻滿黑色符紋的龍蛟圓罩,將莊舟罩在其中。
龍蛟圓罩飛快旋轉,一道道斥引之力飚飛而出,每一道力量中都蘊含一斥一引,相互沖突卻又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天地上道在這一刻得到完美的演繹。
莊舟睜開雙眼,眸子一片清明,玄紋出體的這一刻,他的意識也終于回到他本體之中。
那一雙清澈、空明卻又似大智若愚的眼睛,莊舟經歷了一場前所未有、從未想過的美妙經歷,那一瞬,他的意識仿佛完全離開了肉身的束縛,在斥引之力的牽引下,從海之角,飛往天之南,再從地北,瞬息到達南陸……他仿佛渡過了漫長的歲月,遨游于天地間,見證興衰滅亡,感悟諸多道義,直到玄紋出體成功融合背天龜卵中的道義和靈赟,莊舟方才被吸引回來。
意識返回肉身,之前漫長的天地遨游,似乎只發生在彈指一瞬間,莊舟目光清澈、表情平靜,可心中卻充斥著歡喜。
他記得師父傳道時和他講過,年輕時候,師父在天南域洪山沼澤就曾意念出體,神游天地。那時的師父,應當比如今的自己還要年輕,并且完全憑著自己的本領才獲得這一場機緣,不像自己,之所以得到斥引玄紋,還是那日師父在東華宗領域從東華宗天門護法手中生生搶下,方才成就了自己。
可不管怎樣,自己總算是勉強跟上了師父的腳步。
莊舟臉上露出笑容,抬起眼,看到了僵硬著臉一槍刺來的雷哮生。
紋印罩柱中,莊舟手腕一抖,隨手一槍刺出,已經融合即將臻至完美的斥引道義伴隨著槍道法力涌出,撕裂虛空和亂流的同時,亦將歸虛四階巔峰的帝君后裔撕成碎片。
莊舟怔住,低下頭,莫名地看了眼手中的銀槍,眼底光芒綻放……自己似乎變強了好多。
“我殺了你!”
悲鳴聲響起,雷哮生的道侶滿臉絕望地向莊舟撲來,還沒飛到近前就被其余三名帝君后裔聯手攔下!
“莊舟!莊舟!你給我記住,我玄霆帝家絕不會放過你!我禾清君對天發誓,早晚有一日我要殺了你,毀了你這一脈!”
女帝后裔凄慘的聲音回蕩在道宮世界中。
與此同時,道宮世外也響起一陣狂怒的吼聲。
“羅川小兒,你做什么!快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