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菊花花苑，袁笑心中不祥的預感已經攀升到頂峰。`
“法天？”
袁笑看到了不遠處，站在樹蔭下，正和樹后的人說著什么的法天道君。
連喊三聲，法天道君都未回應，袁笑皺了皺眉，向前走去。
“法天，你在做什么。”
下一刻，袁笑心頭咯噔一下，眼底閃過濃濃震驚。
他一步邁出，卻沒能落下，他的右腳仿佛踏入一座無盡深淵，連帶著他的身體也一同下降，墜落，卻又仿佛永遠到不了底。
“糟糕。”
袁笑暗道不妙，他如何不知，他這是中了別人專為他布下的圈套。天門修士的感知洞察力要遠超尋常修士，如袁笑這等頂尖的諸天境天門修士，他的洞察力甚至還要在帝君之上。
可就算這樣，他還是著了別人的道，一瞬間，袁笑心弦緊繃，他想要出喊聲提醒法天道君，卻發現自己什么也說不了，嗓子仿佛被一塊大石頭堵住，壓迫著胸腔和心臟。
不遠處，法天道君的聲音開始變得激動，他和藏在樹蔭背面的那人爭吵了起來，兩人爭吵得越發激烈，聲音傳出菊花花苑，直傳到前廳。
“你什么意思！原來你一個人偷偷回來，是為了會見盟友……”
“好啊，你背著我會見盟友，怎么，是怕我會泄露出去？呵呵，還是擔心我會對羅川告密？”
“法天啊法天，枉我對你這么好，你竟然這么對我，從頭到尾你都不曾真正相信過我。既然如此，哈哈哈哈……從今日起，我們一刀兩斷！”
“……怎么，你擔心我會說出去？讓整個墨樓都知道我們的事？哼，原來你從頭到尾，一直都在提防我！法天啊法天，你真是狼心狗肺！”
起初，袁笑聽著那個正在破口大罵法天道君的聲音，心中還在冷笑，沒想到法天道君竟然喜好男風、可他為何又要在大自在國養妻生子？又或者是他妻離子亡后，性情大變所至？
不會啊，這些日子自己都一直和他在一起，也沒見他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可漸漸的，袁笑臉色變化，上額微微抽搐，心中生出濃濃的寒意和惡心，以及一絲驚惶……躲在樹蔭背后，大罵法天道君的那個聲音，竟是他的！
這……這是怎么回事……
袁笑臉色煞白，他被困在不斷下墜的深淵中，卻能聽見另一個自己在大罵法天道君，濃郁的陰謀氣息撲面而來。
“法天，既然如此，我袁笑和你勢不兩立！”
一聲爆喝響起。
袁笑怔了怔，樹蔭下的法天道君似也愣了愣，隨后緩緩轉過身。
袁笑終于看清楚了法天道君……那是一張蒼白的面孔，白得近乎白紙，沒有半點血色，眼圈發青，眸中神采全無，充滿死亡的氣息。
“死……死了？”
袁笑怔了怔，根本無需使用天門道念，他一眼便能看出，法天道君此時已經是個死人。可法天偏偏還在說話，在和一個擁有自己聲音的人說話……陷阱！這是一個針對自己的陷阱！
這時，袁笑看見了從樹蔭后走出的那人。
袁笑腦袋一陣劇響，不可思議地望向那人。
那是一個背著琴的孤傲男子，袁笑早從銅鏡里看了無數次，更是無數次通過天門道念看到過——正是他自己。
袁笑心中大吼一聲，目光所及，那個假的他，突然一步邁出，手捏印法，釋放玄神之力，操控庭院中的天門殺陣，攻向法天道君。
陰謀！陰謀！這是一個針對他而布下的陰謀！法天道君已經死了，那人卻要將法天道君再殺一遍，他是想……栽贓嫁禍！
“住手！”
“兩位先生且慢，有什么話好好說。”
“袁先生千萬別沖動啊！”
法天道君的追隨者們紛紛從前廳飛來，看到眼前情景，無不錯愕。
他們在前廳偷聽了許久，當聽到袁笑那么多肉麻的話后，他們還曾偷笑過，畢竟身為天門修士的追隨者，知道了這樣一個關乎兩名天門修士的秘密，有利無弊。
起初他們還以為法天道君和袁笑吵上一陣便會和好如初，可漸漸的，他們發現事態有些失控，當他們趕來時，袁笑已經啟動了菊花的天門殺陣。
玄神之力從天門殺陣中涌出，傾蕩向法天道君。
法天道君似乎被嚇傻了，紋絲不動，仰起頭，怔怔望向撲面而來的天門殺陣。
下一瞬，法天道君被天門殺陣淹沒。
一陣天旋地轉。
在追隨者們驚恐的目光中，法天道君的尸身拋落在地，他的腦袋在一股莫名巨力的撞擊下，宛如被砸碎的西瓜，支離破碎，慘不忍睹。
天門法陣消停下來。
袁笑不知何時出現在法天道君身旁，渾身鮮血，手中還抓著半只鮮血淋漓的耳朵。
追隨者們全都傻了，半晌，為首的次帝君追隨者慌忙從儲物指環中取出一面“銅鏡”，復雜地看了眼袁笑，祭出銅鏡對著袁笑一照。
玄紋之光閃過，袁笑站在血泊前，抓著法天道君血耳，滿臉怒火盯著法天道君的畫面，被收入銅鏡。
“袁先生。不管因為什么原因，總之，你殺死法天道君，觸犯了墨樓第一大禁令……還請隨我等回返墨樓，等候仲裁。袁先生，雖然你平日里對我們也不錯，可我們若是知情不報，罪加一等，是要受刀刑的。”
為首次帝君仗著膽子道，說話間，他手腕悄然一抖，震碎虛空，將銅鏡送入虛空通道。
突然間，袁笑身體猛地一晃，臉上怒容收斂，怔怔盯著腳邊的法天道君。
前一刻，他還只是個旁觀者，身處事件之外。可下一刻，他竟成為了他之前看到的那個殺了法天道君的“袁笑”，站在法天道君尸身前，手里還抓著法天道君的耳朵。
袁笑打了個哆嗦，手一顫，半只耳朵摔落血泊。
耳邊嗡嗡作響，袁笑什么都聽不見。
“不是我。”
袁笑抬起頭，望向追隨者們，茫然地說道。
追隨者們驚魂未定，哪會去信袁笑的話，一邊后退，一邊捏動印法，眼中滿是戒備。
“你們……”
袁笑有苦難言，有生以來從未覺得這么憋屈過。他當著眾人的面，“親手”殺死法天道君，無論他怎么辯解也無濟于事，別說追隨者們了，便是他自己也不敢相信。
那個人……好狠啊……
他袁笑雖然名聲不顯，可在墨樓之中，卻有千年難見的玄神天才之名，決策層之下，他袁笑便是第一人。從前無論試煉、考核還是任務，從來都是他讓別人痛苦不堪，何曾有過像今日這般，被對方輕而易舉玩弄于股掌，毫無還手之力，就這么背了黑鍋，難以想象會有什么下場。
墨樓雖然重視他，可他卻犯了墨樓第一禁律——嚴禁樓內道友相互殘殺。
這條禁律，是誰也無法原諒的。
別說他袁笑，便是墨樓樓主犯了此禁律，也難逃制裁。
最關鍵的是，人證物證俱在，他想解釋也解釋不了。
是了……那面回光鏡……不管怎樣，也不能讓墨樓決策層看到之前的畫面。
袁笑目光落向那名次帝君手底，順著他手底虛空通道，看見了在虛空通道中飛馳的銅鏡。
“今日之事，日后自會水落石出。”
袁笑低聲道，手捏印法，一枚玄紋從掌心飛起，化作一頭長臂老怪，飛向虛空通道中的銅鏡。
這面銅鏡是回光鏡，是升級版的水鏡成像，一旦落到墨樓高層手中，袁笑就算說光口水也解釋不清。
可就在這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一股陌生的玄神之力，從斜刺里無聲無息躥出，陡然間爆發出巨大的能量，撞偏了那頭長臂老怪。
異變突生！
次帝君追隨者第一個反應過來，憤怒地望向袁笑，咆哮一聲，用盡全力向左邊閃避。
“大家小心，他要滅口！”
次帝君追隨者的警示雖然救下大部分追隨者，可仍有三名追隨者反應不及，被長臂老怪撞上，玄神之力瞬間爆炸，三名追隨者尸骨無存，隕落當場。
好在虛空也同時破碎，出現了一個開闊的裂口。
次帝君深深望了眼袁笑，帶著剩余追隨者們鉆入虛空，奪路而逃。
“不是……”
袁笑絕望地站在虛空裂口前，望向逃竄在虛空中的二十來道身影，心中生出一個連他自己也有些吃驚的惡念。
若是將他們都殺了，死無對證，墨樓也不可能拿我怎樣……反正他們都不相信我，他們為什么不相信我！
這個念頭只停留了片刻，很快就被對墨樓的畏懼取代。
卻在這時，他耳邊傳來一陣渺渺蕩蕩的聲音，既像遠在萬里之外，又仿佛近在咫尺。
“你想殺他們？那你為什么不動手呢。”
“哦，我知道了，你是擔心那面銅鏡中的畫面。那面銅鏡落入墨樓手中，殺了他們也無濟于事。”
“可若是，銅鏡沒有傳到墨樓。而是……在我手里呢？”
袁笑轉過頭，看到了另一個“法天道君”，站在已死的法天道君身旁，手心托著一面銅鏡，正是那面“回光鏡”。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