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劍的手緩緩放下,唐劫坐回到桌前,放開了左全名。
左全名這才長舒一口氣,他還想解釋,唐劫卻揮手阻住了他:“我知道你想說什么,別擔心,我不會為此殺你。”
伊伊走過來,在唐劫輕聲說:“別擔心,哥哥,你不會死。別忘了我看到你和我去見寶兒了。”
“卻可能是另一個我,對嗎?”唐劫說。
伊伊立刻沉默不說話了。
由于主體分身的緣故,誰能保證將來與伊伊一起看寶兒的不是主體,而分身則隕落此處?
如果是以前,一個分身或許死便死了。
但是現在,在經歷了這么多年的闖蕩后,分身的成長已絲毫不弱于主體,唐劫再不能隨便說那只是一個分身而已。
主體與分身,就是一個人的兩只手,早已沒了區別,損失任何一個,都是重創!
這刻唐劫沒再說話,只是閉上眼睛,凝神思考著。
積攢良久的因果之力再次動了起來,這一次卻是逆流而上,由果推因。
眼前是無數的畫面閃動,唐劫看到一幕幕浴血奮戰的場景出現眼前,他看到血河之主在瘋狂大笑,看到自己等人在血河的重重威壓下艱苦戰斗,看到在那絕對龐大的實力面前無回天之力,看自己辛苦綢繆布置的一切在血河之主面前化為粉碎……
忽然,一個畫面出現在唐劫眼前,唐劫全身一震,整個人都怔住了。
“想到什么了嗎?”柳倩依急問。
然后她看到令她震駭的一幕:
唐劫的眼中,雙目光華流轉,白色的瞳孔與黑色的瞳仁竟化成黑白兩色陰陽魚,如太極圖般轉動不休。
柳倩依癡癡看著,只覺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轉,渾不知身在何處。
那一刻她仿佛回到了童年時期,看到自己正光著腳在綠地奔跑,后面是一對男女在憐地看著她。突然,一只大雕從天而降,刮起颶風,煙塵漫卷中,她被那巨雕抓起,飛向遠處的山峰,惟留下方充滿悲傷的呼喚。她被大雕銜著,飛了好久,一直飛到懸崖的盡頭,落在一處鳥窩里。她看到有一對雛鳥正嗷嗷待哺,貪婪地看著她。然后,那大雕便將自己丟了下去。就在她落下的一刻,她聽到一個聲音響起:“畜牲!”
接著便是一聲轟鳴,再睜眼,自己已落入一中年美婦手中。
“師傅!”柳倩依徹底怔住。
曾經幼年的回憶,早已模糊,淡忘,消逝無蹤,卻在這刻復又重現,一言一行,清清楚楚,竟無絲毫錯漏。
看著師傅憐的抱著自己,柳倩依眼中已流出淚水。
“柳姑娘,柳姑娘,你怎么了?”急促的呼喚聲讓柳倩依醒了過來,這才發現自己仍坐在酒桌前,唐劫眼中的黑白漩渦已消失不見,正關心地看著自己。
“啊!”柳倩依臉紅了紅,低下頭去:“沒,沒什么。”
唐劫看看她,柔聲道:“我剛才逆轉因果,由果推因,在因果之力的影響下,可能會對其他人也產生一些影響。”
“原來是這樣。”柳倩依低聲回答,聲如蚊吶:“唐公子悟性驚人,想不到除了精陣道,通陰陽,曉五行外,還懂因果,知命運。”
“知命運不敢當,因果之道也不過略有小悟。反倒是今日之事,讓我在此道上又有進益。”唐劫淡淡回道。
因果之道與其他不同,以悟為主。悟的通那便是通了,悟不通就算費再多時間,修煉再刻苦也沒什么用。
唐劫自學院悟道因果后,雖在這方面一直有用心,卻始終難再進步,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沒想到今日參天演,觀未來,逆轉因果,竟然無意中又有進益,一直停滯不前的因果之道也因此大為精進。
正因此,柳倩依觀他雙目輪轉之時,才會在無意中陷入過去,沒得又經歷了一次幼年遭遇。只是她不知道,她這一番幼年際遇,其實也落在了唐劫眼中。只是唐劫此刻裝糊涂,假充不知罷了。
這刻說過后,拿山問唐劫:“如何?”
唐劫回答:“小知端倪,尚不敢確定。”
拿山立刻笑道:“未來之事,變化無常,本就無確定之事。你能小知端倪,便當有所防范。”
“那是自然!”唐劫點頭。
“既然這樣,那我們接下來怎么做?”有人問。
唐劫環顧眾人:“爾等可恢復完畢?”
“靈氣盡復,再打三百回合決無問題!”
“既如此,那還等什么?去戰個痛快吧!”唐劫站起身,大聲道。
“對,與那老小子戰個痛快!”所有人一起起身,同聲大呼。
柳倩依也已從先前的震撼中恢復過來,笑道:“既如此,我來停了此陣。”
她妙手輕揮,就見一片光輝如銀河般灑出,落于空處。
接著眾人就看到自己高高飛起,不斷飛離地面,遠離那繁華城市。與他們進入天演大陣時發生的一切正相反,他們從地面飛入空中,飛入云端,飛入星空,穿過界壁飛入那浩瀚無垠的虛空之中。
然后,他們看到眼前的一切開始破碎。
就如碎裂的玻璃般,所有的景象一塊塊的從眼前班駁,剝落!
唐劫他們感到自己就象是站在了世界的最外緣,在觀察著這一切的發生。
進入前是新生,脫離后是毀滅!
那一刻唐劫心中突然一震,喊了起來:“等一等!”
柳倩依微愕:“等什么?天演大陣正在關閉,無法停止!”
唐劫卻是死死盯著那破裂的畫面,心中隱隱有種感覺——這新生與毀滅的過程里,蘊藏著天演大陣奧妙無窮的真諦。
它是世界之基石,變化之核心,萬物之源頭,大道之中樞!
是命運!
那一刻唐劫突地不顧一切地向向沖去。
“唐劫!”柳倩依嚇的大叫。
天演大陣正在崩潰,唐劫在這個時候沖進去,注定會與大陣一起化為虛無,死的連渣都不剩。
眼看唐劫一頭沖下,周圍的世界還在不斷崩潰中,唐劫閃身沒入那崩潰畫面里,身影閃動,仿佛隨時都會在下一秒崩碎一般。
就在那時,唐劫突然手一揚,一道光華從他身體里射出,射嚇下方,接著破碎的大陣里驟然也隨之亮起一道光柱,隨后是一個光點從下方世界里飛起,直沖向唐劫,速度快如閃電,刷地沒入唐劫體內。
唐劫身形一閃,整個人如僵住一般,連帶著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定格。
但只是一個瞬間,一切就又恢復了正常,世界以更快的速度開始崩裂,唐劫能感到自己身周正在出現一個又一個的虛空裂縫。
這是世界崩滅的前兆,從空間層面的徹底崩毀,如果他再不離開這里,就會與這天演大陣一起陷入絕對的虛無中。
“唐劫!”柳倩依近乎歇斯底里的喊了起來。
唐劫一轉身向著上空飛去。
咫尺光年!
他飛快的上聲,身后是空間大片大片的崩塌,形成一片絕對的虛無與黑暗。
與此同時,前方柳倩依等人的身影也在淡去。
他們在退出大陣。
“快點!”眾人一起大喊。
唐劫全力加速沖擊。
眼看著前方眾人的身影越來越淡幾近透明,唐劫知道,一旦他們徹底消失,退去的通道就會中斷,自己將再無退路。
“哥哥!”伊伊發出大聲的喊叫。
小手輕揚,一道綠色的藤蔓從她手中飛出,飛向唐劫,但這藤蔓的長度卻依然不夠。
就在伊伊甩出的藤蔓的同時,她的身影已然徹底透明,消失。
透明的軌跡沿著藤蔓不斷蔓延著,就象是一道綠色在空中飛行,后面則是透明的怪物在不斷吞噬它的長度。
在那綠色徹底消失前,唐劫突地沖上,在剎那間躍過空間的長廊,抓住藤蔓的盡頭。
透明的光澤如噬人的怪物涌來,一下將唐劫整個吞掉。
只是閃動了一下,唐劫的身影便徹底消失。
虛無與黑暗之空漫卷而來,徹底淹沒了這片世界,再不存于世。
唐劫一下跪倒地上。
抬起頭,看到自己已回到了三仙殿上。
四周還是那云生霧起,天上仙宮的模樣,遠處則是本體與血河巨獸猶在相互爭斗——由于這兩個家伙力量太過龐大,柳倩依可沒敢用天演大陣把他們帶進去,否則天演大陣非得早早崩潰不可。
不過唐劫也無所謂,一魂可以雙體,命運卻只得一份。
就算本體進入了天演大陣,在命運演化上,也不會有什么不同,因為在天演之中,兩人本就是一人。
不管別人怎么看,在天道眼里,神魂才是決定生命的依據。
否則血河之住分身千萬,豈非就有千萬條生命?
“唐劫!”柳倩依已沖過來,對著他大喊:“你干什么呢?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差點自殺!”
“我知道。”唐劫淡淡回答,站了起來:“只是欲得大利,便當冒大險。”
“什么樣的大利值得你冒生死之險?”柳倩依大喊。
“能夠幫我們打敗血河的大利,夠不夠?”唐劫說著揚起手,一道光從他的手中緩緩升起。
這光仿如活物,如條蚯蚓般扭曲著,卻不脫離唐劫的手心,只是折射出無邊的光彩。
“這是……”眾人一起詫異,看不明白那是什么。
“命運道則。”唐劫回答:“命運天盤的遺留,天演大陣之核心。”
眾人駭然,唐劫竟然把它給弄出來了?
黑眼脫口道:“它能做什么?”
“很多。”唐劫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