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章魚
李靜嫻將手中的酒杯放下,哪怕是一個細微的動作也顯得優雅而高貴,貴族氣質絕非后天培養可以形成,楚天岳以欣賞的目光望著她,毋庸置疑,眼前的女人是個精明的合作者。
李靜嫻淡然道:“你和蘇東來誓不兩立,可你女兒和蘇東來的兒子卻合作的親密無間。”說完這句話,她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掠過楚天岳的面龐,卻發現楚天岳的表情平靜如昔,并沒有因為自己的這句話而泛起任何波動。
楚天岳道:“或許你并不相信,雖然我因為蘇東來入獄十年,可是我們之間的關系并沒到誓不兩立的地步。”
李靜嫻道:“換成是我,如果被一個人送入監獄十年,我絕不會原諒他。”
楚天岳微笑道:“你在質疑我的心胸,又或是拐彎抹角地說我虛偽。”
李靜嫻禁不住笑了起來,她心中的確是這么想。
楚天岳道:“如果蘇東來還活在這個世界上,我想我肯定恨他。”他端起面前的黃酒,一口喝了個干干凈凈,然后道:“我不瞞你,在獄中的十年,我幾乎每天都在想,我出獄之后要報復的第一個人就是他,因為他,我失去了十年自由,因為他,我不得不承受親人離散的痛苦,因為他,我錯過了女兒的成長,我錯過了妻子的葬禮,我甚至沒能見到她最后一面……”楚天岳雙目之中迸射出刻骨銘心的仇恨和痛楚,這目光雖然不是針對李靜嫻,可是李靜嫻看到他的目光,內心不禁一陣顫抖。
楚天岳的仇恨并沒有持續太久的時間,很快就重新恢復了平靜,他給李靜嫻的感覺如同深不可測的海洋,時而波濤肆虐,可轉眼間又恢復了風平浪靜。
楚天岳的目光重新回歸平靜:“在獄中的時候,我認為人生多點耐心多點等待并不是壞事,這十年讓我沉淀了許多,冷靜了許多,當我重獲自由,準備為自己討還一切的時候,我卻發現,蘇東來已經罹患絕癥。”他笑了笑:“是不是個絕妙的諷刺?”
李靜嫻靜靜望著楚天岳,目光中居然流露出幾分同情。
楚天岳道:“我終于明白了一件事,報仇是這個世界上最可笑的念頭,我被仇恨折磨了十年,而最終上天也沒給我這個報復的機會,提前將蘇東來收走。我后來想想,即便是蘇東來死在我的手里,難道我就能得到真正的快樂?”楚天岳搖了搖頭道:“不會!”
李靜嫻道:“很少有人可以做到你這樣的境界。”
楚天岳苦笑道:“我就是一個俗人罷了,以德報怨的事兒我不會做,可父債子償的事情,我還沒無聊到那種地步,因為對蘇東來的仇恨而去報復他的子女?假如我真的這么做,我就成了他們的仇人,他們的后代會不會找我報復?會不會報復到我后代的身上?冤冤相報何時了,仇恨本來就是一件折磨別人更折磨自己的事情,我被折磨了這么久,怎么忍心看到我的孩子繼續遭受它的折磨。”
李靜嫻望著楚天岳,忽然有種重新認識他的感覺,凝視良久,她忽然問道:“你女兒知道你和蘇東來的這段恩怨嗎?”
楚天岳道:“這和她又有什么關系?”
楚惜君離去之后,蘇樂想了想還是給桑打了個電話,他對隆基的業務很少插手,但是楚惜君告訴他的這個消息關系到大巷口的未來,他必須知會桑。
桑聽到這個消息也頗感錯愕,作為一個資深地產從業者,她對于市政規劃自然投以極大的注意力,但是她此前并沒有聽說過這一規劃,地鐵九號線的事情倒是傳聞已久,可這么多年始終未見落實。她在電話那頭靜默了一會兒,方才道:“你從哪里得知的這個消息?是不是可靠?”
商業上故意放出假消息的事情層出不窮,桑首先質疑的還是這件事的可靠性。
蘇樂道:“楚惜君親口告訴我的,應該不會有錯。”
桑道:“這件事我會盡快證實,如果屬實,對隆基來說是一件大好事。”
蘇樂原本想詢問她關于何春媚的事情,可話到唇邊又打消了念頭,桑做這件事之前并沒有和自己商量,也就是說,她根本沒打算征求自己的意見。既然如此自己何必要問,有些話明說反而不好。
雖然蘇樂不提,可是桑卻仍然想起了這件事,她輕聲道:“對了,你和新來的公司副總見過面了?”
蘇樂笑道:“你說的是何春媚?”
桑道:“說起來她也是公司老人了,過去在集團工作多年,因為身體原因才選擇停職休假,離開之前曾經擔任瑞馳的CEO,自從你爸去世之后,公司這邊千頭萬緒,單靠我一個人實在是有些力不從心,何春媚很有能力,對公司的內部業務也非常熟悉,又是我的大學同學老朋友,所以我才找到了她,花費了一番努力她才同意回來幫我。”
蘇樂道:“我跟她就見過一次,我相信您的眼光。”事情已經成為事實,蘇樂當然不方便說什么。
桑道:“我在京城還要呆幾天才能回去,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找何春媚商量。”
蘇樂心中暗忖,你信任她,未必代表我也能夠信任她,嘴上應了一聲,可心中卻不以為然。放下電話,蘇樂不由得陷入沉思之中,桑請來何春媚絕不僅僅是為了幫她分憂那么簡單,自己將隆基放手給她去做,擺出不聞不問的架勢,可這只是權宜之計,在目前的狀況下他沒有更好的選擇,唯有拋出一部分自身利益,以獲取桑的支持和同盟。
從何春媚這件事看來,桑并沒有因為自己表現出的誠意而對自己百分百的信任,她應該是在按照她的本意在布局,繼續增強對隆基的掌控,蘇樂忽然想起了不久前辭職的大姐,在大姐離職之后,事實上隆基內部已經徹底沒有了他們蘇家人任職。
敲門聲打斷了蘇樂的沉思,陳夕抱著文件出現在門外。
蘇樂點了點頭,示意她進來。
陳夕來到他的身邊,將手中等待批示的文件放在他的桌面上:“這里是最近提供贊助的商家資料,以及他們提供的具體清單,你抽時間看一下。“
蘇樂將文件拿了過來,翻了兩頁,全都是一些枯燥的文字表格,他笑道:“這些小事,你看過不就行了!”
陳夕道:“那哪行,你是這里的領導,你說了算。”蘇樂抬頭看了看她,驚奇地發現陳夕今天居然剪了一個頗為文藝的五四青年頭,配上厚重的黑框眼鏡,再配上她充滿民族風的對襟上裝,如同從民國穿越過來的女學生一樣。
陳夕被蘇樂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抗議道:“你看什么看?沒見過美女啊?”
蘇樂笑道:“美女見多了,只是沒見過你這樣的。”
陳夕啐道:“我呸!我就這樣怎么著?礙你什么事兒?”
蘇樂道:“還別說,這身還蠻搭的,你要是配上一黑裙子,在弄雙白襪子黑布鞋,就跟民國時期大學生似的。”
陳夕道:“你不寒磣我兩句是不是渾身上下不舒服?”
“沒啊,呵呵,我是贊美!你沒聽出來啊?”
陳夕道:“把你的贊美都留給你那個妖里妖氣的主持人吧,我啊,聽著刺耳!”
“這話是說誰呢?”說曹操曹操就到,陳夕的這句話剛巧被過來找蘇樂的蘭蔻兒聽到了。
陳夕背朝蘭蔻兒吐了吐舌頭,顯得頗為頑皮,蘇樂看到她的表情不禁有些想笑。雖然陳夕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可背后說人是非,被人抓了個正著也不免尷尬,她低下頭,準備奪門而出,卻被蘭蔻兒堵在門前,兩人四目相對,蘭蔻兒嘆了口氣道:“小妹妹,妖里妖氣是說我的吧?”
陳夕道:“愛誰誰,這世上總有那么一些人喜歡撿東西,可撿罵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她毫不客氣地從蘭蔻兒身邊的空隙中擠了過去,蘭蔻兒被她擠了個踉蹌。
蘇樂看到兩個女人之間的戰爭,心中大樂,他忽然發現,坐山觀虎斗也是一種賞心悅目的享受,尤其是兩只母老虎相斗的時候。
不過戰火看來并沒有燃燒起來,蘭蔻兒也沒有追上去和陳夕理論的意思,她并沒有將陳夕這個小秘書放在心上,雖然陳夕并不是小秘書,可蘭蔻兒對她的身份定位就是如此。
看到蘇樂一臉幸災樂禍的奸笑,蘭蔻兒恨不能沖上去狠狠踹他一腳,不過還是強行按捺住了心中的沖動,一來要保持她高貴優雅的淑女形象,二來今天她還有求于蘇樂。美眸望定在蘇樂的臉上,眼波流轉,帶著些許的哀怨道:“你這個沒良心的家伙,居然任由一個小秘書欺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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