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已經是幽影峽谷的盡頭，上方的崖壁于尼古拉斯前方收窄合攏。地面的泥沙已經滲雜著大量的水氣，從前方巖洞里吐出來的空氣潮濕而冰冷，尼古拉斯判斷里面有一個水域，而且面積還不小。那個菜鳥為什么會來到這個地方，突然尼古拉斯想通了，那是對方已經發現了他。

一只警覺性頗高的菜鳥，尼古拉斯想。應該是他有傷在身，盡管在背后接近時已經盡量放輕了動作，但傷勢不免牽連到一些地方。例如肢體的動作乃至能量的運轉，不過可以發現他的存在，這說明那只菜鳥也不簡單。巖洞是黑暗的，像怪物的大嘴等著獵物送上門來，一絲若有似無的殺氣混合在空氣里飄蕩了出來。

尼古拉斯想到對方背后的那把狙擊槍，換句話說，菜鳥此刻正在黑暗中等待著狙擊的機會。

先知笑了，這是一場有趣的游戲。尼古拉斯想，其實這家伙從一開始就已經輸了，因為他拍在其背后的那一掌，實際已經將“種子”播了下去。只要一個合適的時機，種子將生根發芽，成長為一棵絞死目標的死亡之樹。

他并不懼怕黑暗，感知域能力者有的是偵察環境的方法。面對黑暗，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切換紅外線視覺。尼古拉斯也確實這么做，于是視線中的景物發生了變化。世界涂上了一層紅光，紅光里，巖洞里的事物纖毫畢現。就如尼古拉斯所想，洞中有一個廣闊的地湖，不知道有多深，但水量滿溢，儲水量相當豐富。地湖西面的位置分出幾條支流，將地湖中的水源源不斷地灌向其它方向，先知猜想一部分支流應該經過曙光城。那么城市只要在支流行經方向打出幾口抽水深井，再配套凈水單元等設備，就能夠為城市提供源源不斷的凈水。

新時代，有了水就會有一切。

尼古拉斯掃視了一遍，巖洞里有幾處凸起的石塊，甚至有幾根連接著洞頂的巖柱，這都是些藏身的好地方。先知開始朝巖洞走去，他故意用力踩在地面發出聲音。果然如他所料，空氣里那縷殺機驟然強盛了不少，菜鳥已經發現他的來到。只是掩飾不住殺氣的家伙，再怎么強也只是一只菜鳥。

他所走的位置是經過刻意計算的，正好位于那幾個藏身點的射擊死角。如果要攻擊他，那么對方不得不換個位置，而不管換哪個位置，都將暴露在尼古拉斯眼里。當然，在對方眼中，巖洞仍然是黑暗的，那么菜鳥會認為自己還未曾暴露。當他從藏身點離開之時，就是尼古拉斯出手的時候。

獵人和獵物將在這一刻交換身份。

就在要進入巖洞的剎那，尼古拉斯突然感到自己絆到什么，而且空氣里響起某種東西崩斷的聲音。

先知頭發突然炸起，他當下顧不得什么游戲，全力撲向洞中。

爆炸在入口處的兩邊出現，炸裂的火焰照得洞口一片火紅。可落在尼古拉斯眼中，卻幾如一輪太陽落至眼前，他正啟動著紅外線視覺，突然出現的火光，亮度在他的瞳孔中放大了無數倍。先知悶哼一聲，閉上了眼睛，可瞳孔一片火辣辣的痛。

便在這時，殺機暴漲。

尼古拉斯剛來得及張開一道防御力場，就聽到了沉悶的槍聲。當即在腦海里勾勒出轉輪機炮的圖案，尼古拉斯臉上變色。剎停身形，原地一滾，一道熾熱的火線犁過他原來的位置，掃在了左手邊的洞口，轟得大片大片的石片脫落迸碎。這時，又有尖銳的呼嘯聲響了起來。

呼嘯聲連綿響起，繼轉輪機炮后，尼古拉斯聽出那是多管火箭巢發射的聲響。他咒罵一聲，雙手虛按，連綿不絕的震蕩力場擴散開去，將一枚枚小型火箭凌空引爆。感受到爆炸的震蕩以及灼熱的烈風，先知松了口氣。對方輕車簡騎，這種重武力的彈藥必定不多，擋下這波凌厲的攻勢，接下來便好處理得多。

便在這時，左側太陽穴一陣針刺般的痛。尼古拉斯心中凜然，知道對方的狙擊終于來了。百忙中身形暴退，左手手臂仍然一痛，接著狙擊槍粗獷的槍鳴在巖洞中回響，尼古拉斯仍然被對方射傷。

從槍響的聲音判斷，對方使用的是老式的槍型。若是新時代的高能驅動式槍械，聲音根本沒這么響。可反過來，在能量驅動撞針擊打子彈的時候，會因為突然出現的能量反應而讓尼古拉斯捕獲，這樣先知應對起來要容易得多。尼古拉斯相信以曙光城目前所展現出來的科技，這種狙擊槍必定不少。

但對方仍然使用了老式的槍械，莫非是刻意針對自己而來。想通了這點后，尼古拉斯的氣息變得冰冷起來，他已經收起游戲的心情，打算認真殺死這個狙擊手。對方的表現已經不是一只菜鳥能夠做得出來的動作，他收回了之前的判斷，繼而將之提高到需要認真殺死的對手。

“出來吧，躲藏在陰影中的老鼠。”尼古拉斯淡淡道，他睜開了眼睛，瞳孔周圍一片血絲。但已經可以視物，紅外線視覺仍然啟動著，于是看到西側的湖面一陣水泡涌動，然后有人托著狙擊槍游到了岸邊并爬了上來。

“竟然藏在水里，有意思。”

水是一種特殊的介質，在很大程度上，水能夠阻擋或分散能力的傳導。例如隔絕了能力者的大部分感應，是個絕佳的藏身點。尼古拉斯再看向正對著洞口的那側，騎士之前開的機車正停放在那，機車的前端是一口微型轉輪機炮，兩側則懸掛著已經射空的火箭槽。

可以想像，它的武器系統應該可以遙控激活，新時代的機車一般都加入了簡單的智能操作系統，從而很大程度解放了機車主人的雙手，能夠和機車的武器系統配合做出許多平時無法做到的戰術動作。

例如用機車的武器系統攻擊尼古拉斯，而狙擊手則在另外一個讓他意想不到的地方放冷槍。老實說，他差點就成功了，如果尼古拉斯不是高階的話。

從水中爬出來的騎士姿態古怪，他似是被一個無形的人推著走。充滿了不情愿的味道，卻又無可奈何，于是走動的姿勢說不出的怪異。尼古拉斯冷笑著說：“看來你應該是曙光城用心栽培的狙擊手，不錯。不管是戰術還是對狙擊點的把握，堪稱一流。可惜，用來對付我還是差了那么一點。”

“現在你應該很奇怪吧，身體不聽使喚不是嗎？”尼古拉斯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不由皺起了眉頭。那里血流不止，他只能伸手覆蓋在傷口外頭，生出一股吸引的力場，將里面的彈頭吸取了出來。做著這些動作，他卻繼續說道：“難道你的指揮官沒有告訴你，我具備控制他人身體的能力，所以現在你的身體和意志不協調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咦，該死，竟然還是一顆臟彈！”

看到掉在地面的金屬彈頭上涂著層怪異的熒光，尼古拉斯就知道那是顆臟彈。所謂的臟彈是將子彈故意浸泡在核廢料里，讓子彈充滿輻射物。如果用這樣的子彈命中目標，就是八階以下的能力者也會異常頭痛。當然，對于尼古拉斯這樣的高階來說，從空間汲取到的能量足以將身體里的輻射凈化干凈，只是過程稍微麻煩些罷了。

可這個狙擊手如此不擇手段的做法，卻讓他的殺機更濃了。沒什么比只為獲勝，不講原則的殺手來得可怕。尼古拉斯甚至失去平日里玩弄獵物的興趣，他嘆了口氣，對騎士道：“自殺吧。就在我面前，不，等下。把戰術頭盔脫下來后再吞槍自殺好了，嗯，這是我給你的審判。”

騎士果然照做了，他用一只手將戰術頭盔解下，丟到地上，露出一頭罕見的黑發。尼古拉斯心臟突然大力一跳，騎士驟然抬頭，在先知的眼中，對方一雙黃金般的眼睛正噴出細細的火焰，那是能量運動到極致的現象。同時，這個人的臉孔和尼古拉斯腦海中某個人的資料重疊在了一起，先知不由驚呼了起來：“是你？零？”

對方橫揮狙擊槍，用行動代替了回答。能夠在完全控制的能力下仍然自由行動，這說明對方至少是十階，那么身份自然呼之欲出。除了雙眼的瞳色和資料微在出入之外，這人和已經榮登安德烈必殺名單上的那個男人毫無區別。

狙擊槍的槍托打橫掃至，尼古拉斯往后一仰。腳尖點地，猛往后退。然而一揮之后，狙擊槍落到地上，零已經失去蹤影。尼古拉斯身體一僵，背后突然被人輕輕點上，跟著一股螺旋狀的能量波紋透胸而出，絞得尼古拉斯的上衣完全粉碎。先知更是渾身狂震，鮮血無法抵制地噴了出來。

那看似輕飄飄的攻擊，事實上對他造成的傷害之大，已經無法用數字來衡量。穿透了胸口的螺旋狀波紋，能量高度集中，爆發力驚人。更重要的是，尼古拉斯的防御力場在這記攻擊下全然沒有抵抗之力，那代表著這道波紋還具備了優秀的破甲能力。

冷不防吃了這記，尼古拉斯傷上加傷。他手按胸口，撲跌朝前，再喘氣轉身。伸手抹了一把嘴邊的鮮血，冷冷道：“零，你也是名十階強者了，竟然還用這般手段？”

零絲毫沒有為尼古拉斯的責問而有所反應，他淡淡地說：“面對一名十一階，還傻傻地從正面發起進攻，那我肯定是腦袋燒壞了。何況，盡量為自己爭取一個公平的環境，我不認為用些手段有什么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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