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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爺,我們幾個栽了,今兒遇到了個高手……”
就在于鴻鵠坐在馬路牙子上苦思冥想的時候,他身邊不知道什么時候聚集了四五個人,幾個人的身材都不怎么高,屬于那種扔在人群里就找不到的角色。
這幾人正是于鴻鵠早年收養的孤兒,在小偷這個圈子,收養的孤兒一般都不叫師父,而是叫干爺,但像是于鴻鵠半路拜師,對苗六指卻是稱呼師父的。
相比那些控制打罵強迫孤兒去行竊的一些扒竊集團,于鴻鵠無疑更有人情味,他很少虐待這些孤兒,所以十多年下來,孤兒們都發自內心的將他當做了長輩。
只是當年于鴻鵠在收養孤兒的時候,大多都是挑些個子矮小的孩子。
這些小孩們專業技術練的不錯,但一個個都長大后都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武力值太低,遇到搶地盤這種事情,顯然無法與那幫東北過江龍們相抗衡。
所以于鴻鵠也將事情給他們說明白了,愿意走的,就去到別的城市隱姓埋名,安安穩穩的結婚生子,不愿意走的,他也不強求,只是日后再不要打他于鴻鵠的旗號了。
眼前的這五個人,都是想跟著于鴻鵠退出江湖的,這次來潘家園,也算是最后的瘋狂,只不過現在五人的臉色都很難看,低著頭站在了于鴻鵠的面前。
“三兒,這事不怪你們,干爺自己也……也栽了。”
于鴻鵠的聲音有些苦澀,偷了三十多年,在小偷這行當里,他也算是祖宗級別的人物了,但今天發生的事情,才讓他明白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什么?干爺,您……您也栽了?”
這幾個身材消瘦的年輕人聽到于鴻鵠的話后,臉上頓時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要知道。當年六省賊王大會中,干爺的手段可是出神入化,從專業角度來說,絕對是專家級別的了,別省的賊王比他強的也沒幾個。
“全身上下模了個精光,連我的那個元寶都沒給我留下……”
于鴻鵠臉上露出了苦笑,這幾個小子都是他最親近的人。加上又要退出江湖了,于鴻鵠也沒必要在他們面前保持干爺的威風和權威性了。
于鴻鵠所說的元寶,是他平時練手用的,并不是古代的那種元寶,而是光緒元寶,和袁大頭一樣。是由銀質鑄造的,比鋼镚要略大一些。
至于鍛煉的手法,就是將那銀元拿在手上把玩,用指法和肌肉控制其滾動,經年的老賊,一般都喜歡用這種方法保持自己的狀態。
只是被于鴻鵠隨身攜帶了好多年的那枚銀元,在口袋里也被對方摸了去。這才是真正的賊過樓空,一丁點兒物件都沒給于鴻鵠留下。
“干爺,我們也是這樣,連刀片兒都被人給摸走了。”聽到干爺的話后,那幾個年輕人也是一臉的苦笑。
他們的刀片一般都是夾在指縫中,然后領口處有個備用的,但領口處的刀片被人取走了不說,居然連指縫里的也不見了。當時嚇得他們以為白日見鬼了。
于鴻鵠沉吟了一下,開口問道:“三兒,五兒,你們兩個跟我最久,可曾發現了什么扎眼的人嗎?”
“干爺,您都沒看出來,我們兩個哪里有那本事?”
被于鴻鵠問到的兩個年輕人連連搖頭。遲疑了一下,三兒說道:“干爺,會不會是那幫東北人干的?想逼我們早點離開?”
“屁,就憑他們?我一個人就能偷的他們找不到北!”
于鴻鵠一臉不屑的搖了搖頭。還待再吹幾句的時候,突然想到自己這些人,不也被人給偷的就剩下一身皮了嘛,念及此處,于鴻鵠頓時啞巴了。
“走吧,去找我師父去……”
于鴻鵠往地上吐了一口,站起身來,說道:“能干出這活兒的人,沒個幾十年的經驗是不成的,或許師父能看出點什么。”
到了此時,于鴻鵠也是束手無策了,只能去求教苗六指,他在解放前就是大有名頭的賊王,人脈之廣經驗之豐富,遠非于鴻鵠能比的。
九八年的京城,房地產行業才剛剛興起,老城區的四合院還是隨處可見的,苗六指就住在景山公園附近的一個四合院聚集的地方。
不過這里算不上當年的內城,居住在這兒的人,大多都是些苦哈哈,四合院修建的也不怎么合理,到處都是污水橫流,人聲吵雜。
在胡同里左拐右拐了好一會,于鴻鵠幾人才在一家門前站住了腳,這個大門可不像電視里放的大宅門那般氣派,除了兩邊是石條之外,大小和普通家庭的門也沒什么區別。
門邊也沒有門鈴,只是吊著一根繩子,于鴻鵠在繩子上拉了兩下之后,就靜靜的等在了外面,過了大概一分多鐘,里面響起了開門的聲音。
“鴻鵠啊,怎么帶著小崽子們都來了?”隨著大門打開,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的身形顯露了出來,正是當年的賊王導師苗六指。
苗六指的個頭不高,也就是一米七左右,或許是年齡大了的原因,身材略微有些佝僂,但精神十分矍鑠,一雙眼睛尤其的明亮,似乎能看透人心一般。
“師父,給您丟人了。”以于鴻鵠為首,站在門外的這五六個人,都像是斗敗了的公雞一般垂頭喪氣,這事兒說起來的確丟人。
被那幫東北人逼迫離開潘家園,這等于是秀才遇到兵,兩邊不是一個系統的,并不掉價,但今兒這事,卻是在專業領域被人狠狠的扇了幾耳光。
“進來說話吧,小三兒,把門給關好。”苗六指在幾人身上掃了一眼,轉身走進了院子。
這是一戶很小的四合院,前后左右加起來一共就三間廂房,院子也只有十來個平方大小。六七個人一涌進來,地方頓時顯得有些狹小了。
這戶四合院原本是兩戶人家住在里面的,不過在于鴻鵠九十年代再次入獄之后,苗六指就搬出了于鴻鵠的住所,拿著這些年各地賊王孝敬的錢,一家一萬將這座院子給買了下來。
由于于鴻鵠那次的賊王大會太過招搖,被公安機關順藤摸瓜。幾乎將南北各地的賊王一網打盡。
沒有了那些來朝圣的晚輩弟子,苗六指的生活變得愈發的低調,他現在的這處住所,除了于鴻鵠等寥寥數人之外,再無人知曉了。
“鴻鵠,看你臉色隱晦。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來到院子中間,苗六指大馬金刀的坐在了石凳上,而于鴻鵠師徒幾人,則是恭恭敬敬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師父,東北人逼我退出京城的事兒,您老也是知道的。”
于鴻鵠一臉愧色的說道:“原本我想趁著周末攤市的機會再撈上一筆,就帶著師父您遠走高飛。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頤養天年,可……可是今兒卻是栽了大跟頭了。”
“被人黑吃黑了?對方用搶的?”苗六指在于鴻鵠幾人身上打量了一番,說道:“你們幾個都被搜干凈了,難道被槍指著腦袋了?”
能在解放前就縱橫滬上,名聲響徹大江南北,苗六指絕非是浪得虛名之輩,搭眼往這些徒子徒孫身上一瞅,就看出他們幾個均是身無分文。
在解放前包括更早一些年頭的時候。人們出門,身上攜帶的不是銅錢就是大洋金條,老賊們可以從腳印深淺和衣服下墜的幅度上看出端倪。
但現在人們隨身帶的都是紙幣,想要再看出身上攜帶多少錢,這份眼力,就不是一般人能達到的了,時至如今。能有苗六指這份眼力的,恐怕當今之世也絕超不過三人。
“不是搶的,師父,對方是用的手藝活!”于鴻鵠的頭垂的更低了。他也算是國內知名的賊王了。
九十年代初的時候,于鴻鵠曾經和大江南北的賊王比拼,一天之內在京城火車站連偷了二十八個錢包,稱得上是名噪一時,奠定了他京城賊王的名頭。
但此次于鴻鵠卻是差點被別人連褲子都扒下來了,居然還毫無所知,算是丟人丟到家了。
“什么?用的是手藝活?”
聽到于鴻鵠的這句話,苗六指的眼皮在才抬了起來,開口問道:“對方幾個人?是搭伙還是走單幫?”
盜門存在了數千年,單是一個偷字,手段就五花八門,有些小偷是成群結隊相互配合,用一些招數吸引失主的注意力,然后讓同伴下手行竊。
還有一些人,則是技藝高超的獨行大盜,他們根本就不需要旁人打掩護,自己創造條件自己上,錢藏的再深都逃不過他們的手指。
“師父,應該是走單幫的,而……而且好像是一個人下的手,我留的后手都被那人給摸走了,連……連您老給的光緒元寶也不見了。”
“什么?腰上的后手也被人摸走了?”
原本穩如泰山的苗六指,這次臉上終于變了顏色。
后手指的就是那腰包,這是老賊們逃命用的,一般都會貼身收藏,稍微一動就能發覺,就算是苗六指出手,也未必就能在于鴻鵠完全沒知覺的情況下,將其給偷出來的。
于鴻鵠苦笑了一聲,說道:“師父,不光是那后手,他們幾個夾在指縫里的刀片,也都被人收走了……”
飛鷹刀片掰成兩半,正好夾在指縫中,這種情況下都能被人拿走,那技術簡直就是神乎其神了,至少于鴻鵠是從來沒聽聞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