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策,素手天下

瘋公主,怨深宮

(快速找到本書)血的味道隨著繾綣在閣中的暖風飄散進鼻息里。(快速找到本書)

誰也不言語,只僵滯的睜大了眸,將血腥的一幕映入眼底。

每個人的心里都在翻江倒海。

恐慌,震驚……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實卻由不得你不信!

汐瑤才將平復的心緒又被掀起驚濤駭浪攴。

還能用前世來衡量么?

前世……平寧公主祁羽筠是個怨毒的女人,她為改嫁迫丨害了大哥哥,不但辱他有‘斷袖之癖’,更設計將他毒害。

那么今生呢脞?

汐瑤只看見她為情付出,甘愿沉淪在沈家,連納蘭一族都可以背棄,甚至連性命都棄之不顧。

納蘭家窺視沈家的財富才讓平寧嫁給沈修文,成全了她的真心。

是幸?還是不幸?!

兩載歲月,一路走來,汐瑤有眼見為實!

平寧并非前世傳言中那樣的惡毒,可眼下,她卻將手中鋒利的銀槍刺穿皇上的身軀。

那是她的親哥哥!!

到底哪里不同?到底哪里不對???

前世祁云澈是祁國的天子,今生他成為蒙國的汗皇。

前世沒有兩王監國,沒有正宣皇帝,沒有那么多的血腥和殺戮,更沒有她所看到的愛恨情仇……

她還以為經歷了波折和苦難之后,至少有人得到所愛,守得一個好結果。

那么為什么平寧會瘋魔?

汐瑤被充斥在身體里的所有記憶牽絆纏繞著。

是命運擺布了他們所有人的人,還是因為他們的不認命,從而造成了今日所發生的一切?

不覺間,她傾身移步向前,她想去問個究竟。

也許平寧會告訴她。

身后,一只手驀地將她拉住,汐瑤怔忡回身看去,得祁若翾沉默的對她搖了搖頭。

晦暗的眼色里,是早就洞悉了先機的了然。

再想方才在涼亭內,她那句語意深長的‘也許這就是機會’,莫非……她知道?!

心頭一驚!祁若翾將她的手抓得更緊,遂給了副軍統一個眼色。

副軍統心領神會,低聲吩咐左右護衛將暢音閣封閉,該知會的一個也不能落下,又是一場好戲開鑼了。

下次繼承皇位的是哪個?朝中又有怎樣的動蕩?

別急,一樁樁,一件件,終歸要慢慢來。

副軍統把縮在柱子角落里躲避的小太監拎出來扔到祁若翾面前。

“說,是怎么回事?”她沉聲問道。

對遠處血流不止的龍椅那方,還未停下來的刺殺,已然無法顧及。

如何顧?

怕是九天神仙臨凡,也不能將人救回來了。

反正是個不得實權的傀儡皇帝,而正好,這是一個機會!

那小太監是暢音閣的管事公公,得主子發問后,顫巍巍的細聲道,“稟長公主殿下,皇、皇上今兒個心情大好,午膳后就……同一干文人在此聽、戲。”

說時,他抬起頭往側面看去,見平寧還在用手里染紅的銀槍戳刺著皇上的周身……

依稀可見,那具穿著龍袍的身軀已然稀爛得血肉模糊。

他結實的打了個冷顫,眼淚都嚇出來了。

祁若翾將身子移了移,擋住他的視線,“你同本宮說,平寧公主為何會來此,起先與皇上可有爭執?”

小太監小聲啜泣著,把頭埋得更深,擔驚受怕的說道,“沒有……九公主來時,只吩咐奴才們為她上妝,她要親自為皇上唱一出戲。”

祁若翾再問,“這當中你們就沒有看出異樣?”

小太監面有一滯,老實道,“有的,待奴才們伺候公主穿戴好,公主說要唱……破怨歌。”

破怨歌?!

“胡鬧!”祁若翾聞言便斥道,“這是前朝禁曲,你們為何不攔?”

“冤枉啊……長公主。(快速找到本書)”小太監哭哭啼啼的求饒。

“奴才們告了皇上,皇上還很高興,說這曲子好,不該禁……”

再者祁永晨和祁羽筠同為皇后所出,兄妹之情不用多言,她說要為兄長唱戲,閣內的下人哪個會多想什么?

就在這時,‘咣當’的幾聲響動,引得眾人再度望龍椅那端看去,平寧已停下了刺殺的動作,轉身來與眾目相對。

她身體沾滿了鮮血,描繪著妝容的臉上也是。

加之她那身紅艷艷的戲服,這使得她此時看上去如同一朵綻放得正妖嬈的火蓮花。

她詭笑了兩聲,用一種極其愉悅的語氣問他們所有的人,“破怨歌,你們知道說的是個什么樣的故事嗎?”

什么樣的故事會被前朝所禁,直至今日的大祁都不允許流傳。

可最稀奇的是,皇上卻喜歡。

沒有人回答她的話。

縱使,他們都知道那個故事的來由。

平寧又是呵呵輕笑了兩聲,空洞的雙目回望了龍椅上她的皇兄一眼,說,“破怨歌,是前朝最后一位皇帝為他的情人所寫,那時我祁軍由西北攻來,將軒轅氏打得節節敗退,眼看就要攻入皇城,軒轅皇帝派他手下愛將前往迎戰,臨別時,他親自譜下此曲,在高墻上為之彈奏自唱,你們說,可否感人?”

相愛不能相守,世間最悲莫過于此。

戰火覆滅了一個皇朝,可是那支曲子卻流傳至今。

就算仍舊被視為禁曲,這曲子卻在民間廣為流傳,還被改成了戲。

“催人淚下的情,為何要禁?”平寧面露出哀凄之色,一滴眼淚從眼角滾落,暈了她面上的妝容。

“不就是男人與男人相愛,這都唱不得了?”

她說著,伸手輕撫祁永晨風采不再的側臉,憐惜道,“我可憐的皇兄啊……這一生得到了世間多少人渴望的天下,卻得不到最想要的,如此這般,活著有什么意思呢?”

“所以我決心送他一程。”轉回頭,她對汐瑤等人獰笑,“你們說,我做得對嗎?”

直至她移開了步子,眾人看清了祁永晨,又是齊齊倒抽一口涼氣!

才登基帝位三個月的正宣皇帝,癱坐在高高在上的龍椅之上。

他的胸口,身軀,四肢……盡是被銀槍戳刺的血窟窿,沒有一處完好,連身上的龍袍都再不能煥發出奪目高貴的金芒。

他那雙凸鼓的雙眼布滿血絲,半張的口中不斷有血溢出,最可怖的是,他的胸口還有輕微的起伏,他的雙目還能轉動,他還沒死!!

“放心,你們無需多做傷懷,我還留了他一口氣。”

平寧全不以為然,在親手將她的親哥哥折磨得體無完膚后,臉容神態都顯得異常平靜。

她索性在龍椅邊上坐下,抓起祁永晨浸泡在血泊里的手,猶如自語般說,“此事母后是曉得的,皇后嫂嫂也曉得,可是她們都不說,都當作不知……原本我也可以佯作不曉得,這同我有什么關系?”

扭過頭,她這次看的是汐瑤,她問她,“那你猜,我為何要這樣做?”

汐瑤說不出話,胸口像是被什么死死哽住。

一曲離經叛道的破怨歌,加上前世與大哥哥相關的斷袖的傳言。

猛然間,她就想起當日在沈家大哥哥對她斷言,他與那人此生無緣。

故此夠來,他選了平寧,娶了公主就能與皇族中人更近一步,就能和他心中的‘那人’正大光明的往來。

在前世,平寧與沈修文的婚事不也是祁永晨一手促成的么?

都是悲劇,只這個結果更加慘烈罷了。

而平寧這個女子,曾經被汐瑤誤認為心腸惡毒的公主,她不過又是一個無法逃脫命運的可憐人!

“皇兒!!!!”帶著凄楚之色的哭嘯響起,納蘭嵐聞訊而至。

與她一道的還有祁煜風、祈裴元和左相等人。

見到眼前的情景,無不是驚動非常!!

無人敢上前,均是默契的止步在外,怔怔然的看著大祁尊貴美麗的平寧公主。

每雙眼睛都滿是不可置信!

納蘭嵐當即癱倒在地,痛苦的長大了嘴,連喊都喊不出聲,都是她的親生骨肉,什么權勢,什么地位,都在這一剎被拋之腦后。

天崩地裂了……

半響,祁煜風才尖狠壓抑的質問,“平寧,你瘋了不是?!還不快放了皇上!”

他每個字都咬得極重,全然被殺得猝不及防。

接下來又該如何?

天曉得!

周圍的人都沉浸在難以名狀的可怖中,竟無人回應他,他惱火得暴躁大喝,“還不快去請御醫,都愣著干什么?!把九公主給本王拉下來!”

得這一聲怒吼,總算有羽林軍舉步向前。

平寧卻在此時一改之前失措悵然的神情,她重新拾回地上的銀槍,將鋒利的尖端對準祁永晨的咽喉,“誰也別過來,我的皇兄死定了,況且這并非你們真正關心的事,不是嗎?”

“平寧……吾兒……”

看見祁永晨還有氣息,納蘭嵐哭無力的求道,“你先放了他,他是你的哥哥啊……”

“母后,母后……呵……”平寧予以她一抹復雜的眼色,受傷的說,“他是我的哥哥,可他也是我夫君的愛人,母后……你說該怎么辦呢?”

止不住的眼淚在瘋流,她終于當著所有人的面,說出皇族中最丑陋惡心的事實!

無人反駁她。

那雙淚目四下找尋,又道,“為何不見我的駙馬?”

她轉臉似是征詢祁永晨的意思,“哥哥,你也想見他吧?至少在臨死之前。”

“九公主,你到底在說什么?!”袁正覺陰沉的提醒她,“莫要耽誤了給皇上救治的時機,莫做出讓太后娘娘傷心的事!”

眾人誠惶誠恐的帶著各自復雜的顏色望著那對兄妹,事關皇家的臉面。

皇上與他至親的妹妹愛上了同一個男人,天啊……誰也不敢再想下去了。

而龍椅上,奄奄一息的男人竟是在沉默中將眼睛閉上,復又再睜開,便是以此認了,他想見他,想見他的愛人。

平寧勝利的一笑,“你們看見了嗎?”

他認了。

“莫再胡鬧,否則別怪為兄無情。”祁煜風說時,身后已有羽林軍彎起弓羽。

納蘭嵐吃力的從地上爬起來,掙扎著以身擋在她的兒女之前,“煜王!你要做什么?哀家絕不會讓你借此機會傷害哀家的孩子!”

祁煜風冷面上浮滿陰鷙,“太后娘娘,皇上的性命危在旦夕,難道你想我皇家的聲譽被一個瘋了的公主盡毀?”

“瘋了的公主?”祁羽筠聽聞后不可置否的大笑,“二皇兄,你沒有看見皇上眨眼么?他都認了,為何你還要固執己見?”

她的嘲笑聲充斥在暢音閣的每個角落,她說話的語氣里全是困惑和不解。

她才是那個最最想不通的人啊……

“你們以為你們一個個都很干凈么?呵,我的二皇兄,你平日陰狠毒辣些也就罷了,偏你還占了十皇弟王妃的身子,在東都時,十王妃有了身孕,那是你的骨肉吧?”

“你們以為,這些丑事誰也不說,就誰都不知道么?”

“大皇姐,你與沈家二公子沈瑾瑜又是何關系呢?只消他入京,你就在鴛墨閣留宿,我一直為此甚感憂慮,若是你要嫁他,將來我與你該如何相互稱呼?哈哈,哈哈哈……”

“還有汐瑤——”

說到此,平寧眼淚洶涌,可那雙灼灼美目里,全都是淋漓盡致的恨!

“我曾為了討好你的大哥哥刻意與你親近,可每次都換來更多的傷害,你可知,其實我最恨的人就是你了!!”

“明明是你慕家勾結張氏謀反,為什么七皇兄他們都幫著你,維護你?慕容嫣殺的是你,卻要我陪上自己的容貌!連十二都要還俗了來娶你!你可知,你是這世上最可恨,最該恨的女人!”

“平寧!”祁若翾叫住她,不允她再說下去。

“怎么了?”她的淚水花了臉上的妝,黑的,白的,紅的,綠的……統統攪和在一起。

面目全非,丑陋比過戲臺上的丑角兒。

哪里還是什么公主!

倘若這個公主要做得如此痛苦,如此的表里不一,她不做也罷了,她從來都不稀罕做!

“我說得不對么?”

她問眾人,眾人卻不應。

都無所謂了。

她只望著汐瑤,曾經她羨慕過的人兒,如今又讓她為之掬一把同情淚的人兒……

“祭祖大典上最厲害的就是你了,別人不曉得,我是知道的。你愛七哥哥,愛到可以為了他去死,就如我愛沈修文。”

“你演了一場好戲,騙了滿朝文武,騙了皇親國戚,你讓他們都以為你恨他,其實,你是在救他。”

“你真傻啊……”

她長長的嘆息,隨后垂下美目,幽幽的說,“七哥哥在蒙國登基做了汗皇,之后,他要娶格爾敦王爺的女兒了,你知道嗎?”

言畢見汐瑤霎時怔忡的臉孔,她溫軟的彎起眉眼,肯定道,“你不知道。”

祁云澈要娶寶音了?

為何不娶呢?

他如今是蒙國的汗皇,而早格爾敦就與她說過,他會娶他的女兒,他只能娶他的女兒!!

而她,慕汐瑤!

她是祁國的璟王妃,她和祁云澈早就不得關系!

那個被眾人都閉口不提的祁云澈,真如顏莫歌說中了,他連他自己都不是。

那個‘祁云澈’,只存在于慕汐瑤的心里,他愛過她,而她還愛著他!

見到汐瑤無聲落淚,平寧像是達到了目的,她仰起頭對天凄凄然的笑,“在這個皇宮里,沒有哪個敢說自己是好的,就算做了皇帝……”

她復又同情的看了祁永晨一眼,“他,也不過是母后你們操縱權利的傀儡。”

如此,活著有什么意義?

“你們都懼怕七哥哥會帶著蒙軍攻破長城,你們都怕死,所以,你們逼丨迫十二和汐瑤成婚,可是他卻要大婚了,這個女人對他來說到底算什么呢?”

也許,根本沒那么重要。

“而我……”她收回了目光,緊握手中的銀槍,“好累,我覺得好累……”

側目,她將視線遠望,看向從人后匆匆趕來的沈修文,她努力對他綻出一個與平日相似的溫軟笑容,絕望的說,“駙馬,你來了。”

“平……寧……”

沈修文無疑與每個剛到此處的人一樣,他被眼前發生的所震懾了。

尤為當他看到奄奄一息的祁永晨,當即,無法言喻的痛苦之色爬滿他的俊龐,他倉皇失措,深深的折了眉頭,連呼吸都在顫抖。

他的目光和祁永晨的相對在一起,無聲無息之間,迸發出地動山搖的悲慟。

那是……愛!

但聽平寧在此時問他,“我說過,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的愛人,那時你是如何應我的?”

良久,沈修文才從血腥的事實里拔回神思,他將閃爍的目光移到他的妻子身上,苦澀的笑道,“我說,你不能殺了自己。”

“你說了個謊話。”

平寧好似也再回想那時,神情里有了美好的期許。

然而那時,她就洞悉了他的秘密……

“修文,你真的不愛我么?”她執著的問。

沈修文一步步踉蹌的走近,回答卻是肯定的,“不愛。”

只因,他的眼光始終不能從祁永晨的身上移開。

平寧望見了,心如死灰的淡笑,“也是,若你愛我,為何不碰我呢?你我成親都兩年了,我竟還是個雛兒,我竟……還執迷不悟……”

來到高高的龍椅前,沈修文頓下步子,他請求道,“放了他可好?”

平寧搖頭,哭得愈發厲害,“不好,不好……我恨他,也恨你!!”

“那……”沈修文從袖中取出一把尖利的匕首,“我們一起死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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