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策,素手天下

拐走他的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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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闊的街道上人聲鼎沸,除卻兩旁的門面,往來人中最多的便是小販。

他們隨身背著一種三面都能裝上貨物的箱子,一邊沿著喧鬧的大街行走,一邊吆喝,成為蒼闕獨有的風景。

也因此,馬車行得特別慢禾。

袁洛星縮在車中顫顫發抖,手中的暖爐絲毫不起作用,嬌艷的小臉被凍得發白,她斂著眉目,咬著下唇,努力忍受從未嘗過的受凍滋味妲。

天曉得蒼闕會冷成這樣,可是她又不得不來。

雷格坐在對面,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他知道她的耐性早就用完,偏偏馬車還不如外面的人行得快,雪越下越大,天色灰暗,難辨時辰。

灰蒙蒙的光線,越發冷冽的空氣,無一不折磨著常年被瓊漿玉液灌溉嬌養的人兒。

這是袁洛星頭一回擅作主張外出,自然是她以為的。

她所不知的是,雷格故意讓隨從選蒼闕最擁堵的街道繞路,而這一切,全都是左相大人的意思。

東都之亂方平,祁明夏已在皇上面前參了祁煜風一本,奏他對張家謀逆知情不報,有意投機立功。

在這個時候,左相竟然縱容袁洛星出來尋祁云澈,還刻意叮囑雷格,沿路上讓她吃些苦頭。

真是有趣!

這是否代表袁正覺也認為自己的女兒太過嬌縱,不適合做帝王身邊的……女人呢?

如此看來,袁家是否洞悉了圣意,要將祁煜風當作棄子扔掉?

“還有多久?”思索中,袁洛星抬首來對上雷格陰暗的眼神,顫著聲音問。

東都四季怡人,此次出行倉促,她穿的還是初冬的裙裳,連外面的袍子都單薄,刺骨的風不斷從馬車的縫隙穿透進來——

冷,冷得她無法忍受!

閑適的靠在車壁中,雷格目光里滲出同情和戲謔,“這點就受不了了?”

袁洛星不語,釘在他臉上的眼色越發鋒利。

出行三天四夜,他不斷的與她找茬刁難,連說話都帶著刺,她極力忍讓,他卻變本加厲。

最初他接近自己,她以為他是個沒有腦子的草包,只想利用其一番,而今卻越來越看不透他。

默得一會兒,袁洛星實在是忍不住了,沖他惱火道,“若是不愿幫我,在東都時你大可拒絕便是。答應與我隨行卻又處處與我難看,這算什么?!”

一通說話,怕是馬車外靠得近些的行人都能聽見,可雷格沒有絲毫不悅,反倒傾身向她靠去,伸出大掌將她凍僵的小手包裹住。

“你是在惱這天氣太冷,還是我給你難看?”

這動作讓袁洛星錯愕的顫了顫,灼目盯在他包著自己的手上,無法抗拒的暖源源不斷的的傳來,令她一時竟忘了要抽開。

再想他說的話……

“你什么意思?”

冰天雪地,在此地,他想與她調丨情?他配么?!

雷格像是看懂了她眼底泛出的厭惡和矛盾,倏的就將她的手松開了,同時,他對外面的侍從吩咐了一句,馬車遂即停下。

失去了他掌心的溫度,讓袁洛星蹙了蹙眉,明明她是那樣討厭他,將他看得極其輕賤,可方才……

車門被拉開,外面站著兩人,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嫗,一個貌似妙齡的少女。

袁洛星不覺微怔,那老嫗有些駝背,應該是個瞎子,睜開的雙眼看不見眼珠,霧茫茫的一片,眨也不眨,很是慎人。

而她身旁的少女雖相貌不錯,卻面無表情,直勾勾的盯著袁洛星看,明目張膽的端詳她,眼色詭異非常。

“老生見過雷爺。”老嫗沖里面拘了一禮,兀自道,“這是老生的孫女兒,由她為小姐易容。”

易容?

袁洛星不解的望向雷格,老嫗口中的‘小姐’應當就是自己了,那她為何要易容?

“這都是相爺的意思。”到了蒼闕,雷格覺得沒有再瞞下去的必要了。

他自行下了車,轉身來,不顧那人兒費解,只道,“此行相爺一清二楚。相爺說,既是你自己的決定,總要吃些苦

頭,長幾分見識。這些日子你就在城中最大的酒樓賣唱罷。”

罷了雷格扯出詭笑,不再多言側首吩咐那對陰森森的祖孫上車為袁洛星易容易裝。

她聞言大詫,忙扯住他衣襟追問,“讓我去賣唱?!”

她堂堂相府嫡小姐,豈能受到如此糟踐?!

“不愿意么?”雷格回身來輕睨她,“相爺還道,若你不肯,我們就即刻返京,你自己選吧。”

藏秀山莊。

昨夜汐瑤睡得極好,連個夢都沒發,睜開眼來,已至晌午。

外面天色昏沉,似乎比昨日又冷了些,她從床鋪上撐坐起來,正是打著呵欠醒神時,樓梯那處便有了動靜,似乎有誰上來了。

平日此處都要等她與祁云澈都離開了,白芙她們才開始做打掃,故而此時會來的只有一人……

想起昨天做的……孽事。

汐瑤有些心顫。

雖然結果是好的,她也算師出有名,但到底祁云澈的身份擺在那里,當時她怒意酒意外加委屈攪在一起,顧不上那么多,先對他打擊報復圖個痛快。

至于那事后,她也說了事后他要收拾她,她認!

可一覺醒來,聽著那陣不疾不徐的步聲越發靠近,汐瑤著實驚了驚。

心慌之余,她就做了一件很窩囊的事——倒回床上拉過被子,閉上眼,繼續裝睡!

不時,祁云澈來到床前。

低眸掃去,床上縮著那一小團面朝里側,被子捂過了頭,一副不愿面對的模樣,他委實感到好笑。

還以為她不曉得怕。

伸出手,他拈起薄被一角向外拉,汐瑤則死死纏著,和他死倔到底。

無聲的較量,他自若的站著,一只手根本不費力,把被子往外拉拉,就見汐瑤擰巴著身子別扭的卷啊卷,然后他再拉兩下,又夠她忙活許久。

就這樣來回折騰了一會兒,總算引得祁云澈忍不住笑出了聲,道,“還不起么?午時都過了。”

汐瑤默了下,又權衡了下,覺得他好像沒有要找自己算賬的意思,便小心翼翼的探了頭轉了脖子費力的向他看去……

床邊,男子穿著純黑菱緞的錦袍,身姿卓爾不凡,凝視她的眉目間含著令人舒心的笑意,狀似十分大度。

“你那是什么眼神?”祁云澈瞇著星眸問,莫說那張臉皮多溫柔了。

聞他問來,汐瑤才覺自己太明顯,忙眨眨眼裝出剛睡醒的樣子,心虛道,“長公主走了嗎?”

“已經走了。”回罷,祁云澈展袍在床邊坐下。

這樣離她更近了些,讓她結實的一僵!

只見他仍舊是笑,那笑天上地下,只與她一人,換做從前,汐瑤定會為此開懷不已,而今此刻只覺好慎人!

無聲的吞咽了下,她沉息,仿佛在安撫自己,而后老實巴交的道,“說罷,你想怎么算。”

該來的逃不過,早死早超生。

祁云澈做訝異狀,“本王說過要找你算賬了嗎?”

不過是一把不夠分量的沉香散而已,他又沒缺胳膊少腿,怎會如此小心眼的和她計較?

“來,起身吧,午膳已經備好了。”說著他就要去扶她。

汐瑤驚恐的往里縮了縮,“你一點都不生氣?”

“我為何要生氣?”祁云澈始終保持客套的謙笑,彎起的鳳眸中不知藏了怎樣的心思,“昨夜你說的話都對,我亦如你所愿,更心悅誠服,不是嗎?”

她該是有理的那個,虛什么虛?!

汐瑤一想,覺得好像是這個道理,將信將疑的把頭點點以示贊同,爬坐起來。

祁云澈也隨之站起,作勢要讓她更衣。

卻在她將將放松身心時,他背著身忽然意味深長的嘆息道,“原來我在你心里如此小氣。”

這番話語里不乏叫人聽出個委屈的意思,汐瑤禁不住向他投去同情的目光,暗自里琢磨,是不是昨夜傷了這位爺的自尊

心啊!

但他自省,總比他折磨她要強。

“這也不能全怪你。”汐瑤揉著眼懶洋洋的開解道,“七爺您素來說一不二,有仇必報,敢忤逆你的人又極少,其實回想昨夜我也覺得有些冒險,不過還好,你總算曉得我的苦心了。”

“那倒是。”祁云澈不可置否的點頭,這世間敢忤逆他的人確實很少,眼前的人當真能算上一個。

“本王只是覺得,當夜就報復你的話顯得太沒有風度,這和誰占理不得什么關系,再說,我們來日方長,不是嗎?”

云淡風輕的說完,他在汐瑤僵滯得無法言語中轉身回來,于她額上落下一吻,又輕輕捏了捏她的臉,繼續溫柔笑,“乖,起來食午膳了。”

在白芙幾人同情的目光下,汐瑤艱難的用完午膳。

面對滿桌佳肴,她竟毫無胃口,并且每每祁云澈為她布菜,她就很糾結,生怕里面多了什么不得了的料。

那個‘來日方長’,著實讓她生不如死。

飯罷之后,他照常與她十指緊扣,出去散步。

祁云澈心情很是不錯,成日面上都掛著一縷顯而易見的微笑。

只那抹笑在汐瑤看來可怖非常,全然沒了賞心悅目的作用。

她猜想這人定是氣瘋了,心頭越窩火,笑意就越濃越深,實在要人命得很!

如果他非要對她打擊報復,她寧可來得果斷干脆一些。

可這天過得風平浪靜。散步之后祁云澈便去了書房,分別前還貼心囑咐她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直至入夜時分他才再度出現在她眼前。

之后照常食晚膳,晚膳后歇了一會兒,各自洗漱,早早的睡了。

汐瑤不覺間繃緊了皮,連夜晚那個讓她寧神的懷抱都成為折磨,惶惶中心驚肉跳的過罷了‘平平無奇’的一日。

次日天未明,一宿被夢魘纏繞的人迷糊中被祁云澈拖起來,早飯都沒用,稀里糊涂的隨他出了莊子,塞進馬車。

外面大雪初停,放眼滿是銀白,汐瑤只知道要去三十里外的蒼闕城,卻不知去做什么。

隨行的有朱雀部的鬼宿、張宿、翼宿、軫宿,外加白蕊、阿茹娜和裳音。

他們七人扮成富貴人家的侍衛與丫鬟,鬼宿四人隨祁云澈騎馬,白蕊三個乘一輛馬車,汐瑤則與顏莫歌乘另一輛。

瞧著頗有陣仗。

一路上汐瑤都心不在焉,顏莫歌見她懨懨的,連他說話都不怎么搭腔,不免開口詢問,“為何哭喪著臉?不想出去?”

今兒個可是為了她才出的莊子。

難得顏哥兒出于真心關切,汐瑤長吁短嘆,“倒不是不想出去,只我納悶得很,明明一件事是我占理,為何他就能有本事讓我覺得心虛呢?”

一句話,顏莫歌聽出端倪。

前夜的事他略有所知,寶音那個不可一世的死丫頭他早就見其不慣,故而汐瑤教訓她,他只冷眼看著,不曾插手。

依著他覺得只要是和慕汐瑤有關,都能讓祁云澈不講章法。

加之他們的母皇過于強勢,自小到大只會給他們下令,所以不論祁云澈要不要給寶音和蒙國一個孩子,顏莫歌都不會反對抑或者贊成。

眼下他的哥哥會讓汐瑤心驚肉跳,大抵不是在意那些,反而正是因為自己沒理,才虛張聲勢,維持面子。

別說,還真把人給唬住了。

撇臉朝車外瞄了眼,眼珠子再一轉,顏莫歌笑道,“欲揚先抑你可懂?既然他存了心要讓你心虛,那就證明他覺得自己沒錯,唉,你真是沒用!”

“他沒錯?”汐瑤懵了,“可他都答應我了吖。”

“答應你是一回事,心里服不服又是另一回事。不然他給你擺臉色是為何?”顏莫歌一語中的,坐在他對面的人兒沉默了。

小臉難掩失落的布滿陰云,覆下了眼婕,掩去眸中熠熠的光彩,簡而言之——失望。

原來他是這樣想的嗎?

“那今日去蒼闕城是……

“哦,獨孤城主與山莊下了帖子,請本公子赴宴。”顏莫歌言簡意駭,不提重點。

有人把自個兒生辰忘了,那叫活該,他才沒那么好的善心多做提醒。

“蒼闕城主?”壓下心底那絲低落,汐瑤想了一想。

對蒼闕這個特別的地方,她是有些映像的。

城主五年一換,由大祁和獨孤家的人輪流來做,這一任城主應叫做獨孤夜,是獨孤世家的長子,亦是將來東華海上的霸主。

前生時,她曾在宮中見過此人。

方是想著,又聽顏莫歌道,“獨孤世家與我顏家素有往來,城主將將喜獲麟兒,在府中設宴,這場面上的事是不能少做的。”

東華海的船王世家,靠著無敵的造船技術稱霸海上一方,連海盜都聞風喪膽。

汐瑤默然沉吟,前世獨孤夜繼承東華船王之后,攜家眷入宮,祁云澈亦是擺宴親自款待,對其十分重視。

那時他的小兒子獨孤靜已得七、八歲,生得俊俏,且聰明伶俐,且是哪個都不搭理,最喜同汐瑤親近。

因此祁云澈還笑說,既然這般,將來汐瑤若生個小公主,就招獨孤靜做駙馬。

這小家伙聞之還討價還價,說那也要小公主生得和皇后娘娘一般貌美才娶。

顏莫歌口中所說的麟兒應當就是他了。

想到此,汐瑤不覺舒眉溢出笑容,腦中浮現出一個頑皮的小東西來,可再想到后來,想到她失去的孩兒,想到這些日子祁云澈的一言一行。

不知怎的,她就有些難過。

喜得麟兒啊……

見她臉色越發不好看,顏莫歌皺了皺眉,“吃個喜酒而已,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去奔喪。”

汐瑤掀起眼皮來望他,吃味道,“我就是笑不出來,人家生兒子關我什么事,我和你們顏家又沒相干,喊我去吃什么喜酒?”

“那倒是。”顏莫歌大方應和她,清俊的面皮上已然盤算開了,“雖我們顏家和獨孤家暗中保有往來,去串個門尋常得很,不過帶上了你,還是為此事……”

他冷笑了兩聲,存著壞心道,“你猜我那好哥哥可是想借此向你暗示什么?你知的,他一向心思深得很,最喜做一勞永逸的事。”

如此說來,汐瑤心情正復雜,真沒察覺顏莫歌話中破綻,眉間的折子擰得更深。

苦臉安靜了會兒,她忽然道,“我想回去了。”

“沒出息!”顏莫歌不吝斥她,“蒼闕你沒去過吧?可熱鬧了,不想去吃喜酒,我們可以隨處逛一逛,如何?本公子做東。”

最后那五個字,他靠近了她一字一頓說得極其小聲,生怕外面的大妖怪聽見。

汐瑤聞言有些猶豫,顏莫歌的意思她知道,進城則溜,讓祁云澈干著急么?

可是不答應,她是不是真的很沒出息?

“你怕什么?”顏公子一揚眉,遞給她一個白目的眼神。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大不了……留張字條好了。”他大而化之的說道。

誠然,和他私逃也不是第一次,至于那個喜酒,還有祁云澈陰惻惻的冷笑……

汐瑤動搖中,鬼使神差的應了下來。

入城剛過巳時。

守城的士兵對往來盤查依舊嚴厲,只不知何解,見到祁云澈一行人反倒不曾多有刁難。

這么些天了,難得見到行得這般坦蕩的,連遮掩都不做,只道自京城來,入城辦些事,京城來的,自然是貴氣逼人,沒準是欽差大臣呢?

問了幾句就放了行,只誰也沒料到,就在這停留的短短半刻,馬車里的兩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溜了……

顏莫歌才不告訴汐瑤,喝喜酒是其次,帶她去做嫁衣才是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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