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瀾風并沒停步,沉著臉從她身邊跨過。
輝煌的燈火之下,甲板上一片安靜,所有人都注意著這邊。
落飛穎不由有些不安,脫口說道:“王爺,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忘了您有潔癖!”
她說著,鳳眸中淚光輕閃。
從小長這么大,除了在落云曦手上受過辱外,還真從沒遇到過如此尷尬的場合,更是第一次當著這么多人面被打,她心里早就恨得直咬牙了,又想到此人是自己最近心心念念想要接近的男人,更是心痛委屈軺。
君瀾風臉色陰沉,根本不理會她,大步邁向船沿,暗衛也在這時飛快地將船駕了過來,與大船對接。
落云曦的船也在一邊,她俏然立于船頭,將這一切看得明白。
落飛穎倚在丫環臂中,那盈盈欲泣的模樣當真是惹人憐,水靈的眼睛直勾勾看著君瀾風,十分委屈愛。
她眼色微冷,耳邊只聽落飛穎咬唇道:“我一時忘了王爺有潔癖,只想著扶王爺下樓,王爺卻對我這名小女子下手這么重,難道就沒一個交代嗎?”
落云曦聞言,柳眉輕擰。什么?她竟想扶君瀾風下樓?
君瀾風有潔癖,天夜人無人不知,落飛穎居然還想扶他下樓?
落云曦心中不由有氣,對于這個姐姐,她可是了解得夠了。在齊娉婷面前,她三番兩次激起太子的憐曖之情,裝得楚楚可憐。
而現在,她居然敢用這手段來對君瀾風!
落云曦委實看不慣落飛穎此刻的表情,抓了無腸手中的船槳,在船頭一點,身子就勢躍向大船。
一切只在一瞬間,女子身形如一只翩飛的蝴蝶,動作優雅,可卻不慢,落在船頭一剎那,周圍響起震天般的叫好聲。
落飛穎也驚愕地抬頭向她看去,待見到是落云曦時,她的面目明顯一變,眼光不自覺地瞥向她身后的花舫,眸中劃過詫異與忌妒。
“大姐,你怎么這么不小心呢?”落云曦說著話,緩緩靠近,一臉擔憂道,“雖說父親將我趕出家門,可我們的關系并未受到影響。”
她話音一頓,關心地說道:“快進去換一身衣服吧,免得受涼了,還有,這水比較臟,大姐還是去洗一個澡吧。”
落飛穎咬牙笑道:“是。”
船四周的人也不以為意。
畢竟落云曦曾是落家人,外間也沒有傳出她與落飛穎不合的消息來,此時上前慰問一句實屬正常。
落云曦說完話,眼角露出一絲冷笑,退回到花舫上,吩咐開船。
落飛穎由著兩個丫環扶回船艙,太子忙叫人打水給她沐浴,并著人去取落飛穎的干凈衣服。
洗完澡,落飛穎好不郁悶,太子雖有安慰她,卻也有責備她的意思。
她再沒心思在這呆下去,便帶了自己的人,登上一艘小花舫,朝落家所在的地方劃去。
她剛走進船艙,便看見艙中站著一抹身影。
落飛穎嚇一跳,正要捂嘴尖叫,那人已閃到她身邊,快速地點中她的啞穴,低低道:“是我。”
落飛穎這才還了魂,面色有些不自然地看著他。
“啪!”一聲,那人一抬衣袖,艙中所有燈燭應聲而滅,他順勢解了落飛穎的穴道。
“你剛才怎么會打中山王的心思?”那人冷冰冰問道。
落飛穎不懂裝懂道:“我只是想討太子的喜歡罷了。”
“是嗎?”那人質疑一聲,輕輕哼道,“扶他下樓,也是太子的意思?”
“我一時忘了他有潔癖。”落飛穎臉色微紅,好在此時周圍一片漆黑,沒人看得見。
“別打中山王的主意,否則你會輸得很慘!”那人的聲音一如以往的冷淡,夾雜著一絲嚴厲,“你的任務是太子,不是旁人!怎么樣離間太子和中山王,這才是你最大的任務!中山王,那是頭噴嗜血的狼,你惹不起!”
落飛穎臉色一凜,立刻低頭應道:“是,我知道了。”
說到這,她扭了扭身軀,本能地伸手摸向后背,輕撓了撓,又抖了兩下。
那人立刻皺眉問道:“你怎么了?”
“好癢!”落飛穎只感覺渾身奇癢起來,也顧不上其他了,拼命地抓撓起來,夠不著的地方,背對著船柱蹭起來,完全沒了形象。
她有些驚慌道:“這水是不是真的很臟?要不然怎么會如此不適?”
那人眉頭緊蹙,說道:“我聞到了紅血散的味道。”
“紅血散?那是什么?”落飛穎的聲音立刻膽顫起來。
角落里火焰一跳,那人已經端了一盞蠟燭走過來,說道:“將你的衣袖擄起來。”
落飛穎看有燈火了,趕緊擄起癢得不可忍受的左手,衣袖滑下,露出手臂,那人還沒說什么,她已嚇得大叫一聲:“啊!”
只見雪白如玉的臂肌上縱橫著七八道可怖的血痕,紅腫難看,如同蜘蛛的八只長腳,要多滲人就有多滲人。
“紅血散,沒錯。”那人淡淡下了結論,從腰包里掏了一包解藥甩給她道,“這些血痕一時半會是去不掉了,至少得一個月,這藥能控制其他地方不再遭毒。”
落飛穎急忙接過感謝,眸中騰起怒火。落云曦,一定是她!她可是神醫!想來,自己那幾次身體莫名奇妙的瘙癢必是和她脫不了關系!
那人隨即離開,落飛穎也上了二樓,此時,角落里轉出一個小廝打扮的人來,看著那人離去的方向一會兒,便飛速出了艙。
落云曦正與君瀾風、齊娉婷在花舫二樓說笑。
有君瀾風在,齊娉婷很是拘束,可不一會兒,便發現了君瀾風的軟肋,那就是吃落云曦管,一臉笑意,絲毫沒有往日那嚴肅冷漠的架子,她這才放開了些。
這時,無腸從下艙來報:“有人要見落小姐。”
“誰啊?”落云曦不以為意地問道。
“那人自稱是幽兒的相公。”無腸一句話將落云曦給震住了。
她沉吟片刻,說道:“叫他進來。”
不多時,無腸便領著一名下人打扮的男子上來,男子身形削瘦,一身灰衫毫不起眼,相貌也很平平,但那雙凌厲的雙眼卻說明他身負武功。
“你是?”落云曦沉聲詢問。
“小姐。”那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深深彎下腰去,然后抬起頭,看落云曦仍是滿面驚愕,并站起來避他的大禮,頓時不解地問道,“小姐,你不認識我了?”
“我失憶了。”落云曦徑直解釋,“從前的一切都忘記了。你說,你是幽兒的相公?”
“是的。”男子回答一聲后,窗外,卻傳來“撲通”一聲,有人跳下了水。
落云曦鳳眸一皺,君瀾風已朝窗外喝問:“什么事?”
九煞無比驚恐地答道:“是落小姐的暗衛,她跳湖了!屬下去將她追回來!”
說完話,他也縱身躍下了湖。
輕虹?落云曦萬分詫異地往外探看了一眼,她怎么好端端跳湖?
那男子也是一愣,反問了一句:“是輕虹嗎?”
落云曦腦中一道急光閃過,突然想起了什么,驚聲問道:“你,莫非就是一直隱藏在我娘身邊那神秘人?”
能讓輕虹惦念的,唯有此人了。
男子苦笑道:“正是屬下,看來小姐是真的失憶了。”
落云曦瞇眸不語,齊娉婷則是一臉云里霧里,索性趴到窗子上,遠遠望向湖面,只見兩道水線在船只間前進,那正是九煞與輕虹。
男子此時正式介紹自己:“小姐,屬下是晨樓的阿青,也是您將幽兒許給了我。雖然那時她還小,我們并未成婚,但屬下已經將她視作妻子了。”
落云曦心神微動,這男人竟對幽兒那樣傾心嗎?
“后來,幽兒武功長進,漸漸看不上屬下了,而且,她做了一些違背小姐的事情,小姐想必已經知道了,她曾頂著小姐的名義在晨樓收買人心,卻是為她所用,并非對小姐真心。這事恰巧被我知道了,她竟對我起了殺心。”
男子訴說起這事,眸角還有淚光閃動:“她便在小姐面前攛掇我的不是,小姐果然相信了她,一怒之下,便攆了我出京,還要毀去婚約。屬下只得離開。但小姐永遠是屬下的主子,屬下曾經受小姐之托,負責夫人的安危,所以小姐離開京城三年,屬下一直對夫人寸步不離。”
“直到小姐與夫人遠離京都是非之地,屬下這才沒再跟著。前不久聽說了晨樓鶯鶯的事情,我潛進晨樓,所幸得到了確切消息,知道幽兒被您處治了。”
他曾是晨樓人,又如此忠心,有人肯給他消息,落云曦不覺奇怪。
“你恨我么?”落云曦淡淡問。
“不恨。”男子回答很平靜,“就算幽兒在,她的心也不會在我身上了。地下,黃泉漫漫,沒有人陪她,也許,她還會重回我的懷抱。”
聽到他說到“黃泉”兩字,落云曦覺得有些不對勁。
“小姐,我有一事想和您說,您如果愿意聽,就請將耳朵移過來。”男子仍是靜靜地開口。
“有什么事,不好直說嗎?”君瀾風冷聲插口。
“無礙。”落云曦搖搖手,仿佛毫無防備之意,行到男子面前。
君瀾風則皺起眉,右手握到了腰間一把銀質飛刀之上,緊緊盯住那男子。
男子輕笑一聲,低低說了幾句,緩緩嘆道:“多謝小姐對屬下的信任。”
君瀾風卻突然厲喝一聲:“慢!”
他身形一閃,已經搶躍到落云曦面前,抓住那名男子的下巴,手腕一得力,只聽“咔嚓”一聲,那男子的下巴立刻脫了臼。
齊娉婷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也不禁回過頭,滿面懼色。
“晚了!”落云曦震驚半晌,輕輕吐出一句。
男子的肌肉僵硬著,黑紅色的液體自合不攏的嘴唇間汩汩流出,他的眼光,帶著絕望,以及一絲旁人難以理解的欣慰,緩緩倒了下去。
君瀾風一松手,連退數步,低頭,看著自己被血液沾染上的長衫,一時怔怔,竟沒有立刻換下。
世間竟有如此癡情郎嗎?落云曦和齊娉婷都是一般想法。
尤其是齊娉婷,聽說這人曾被未婚妻陷害,此時還跟著她去死,實在難以相信。
落云曦輕嘆一聲,他來見自己,便做好了不歸的準備,牙齒里藏匿的是世間至毒,只要輕輕咬破毒囊,別說反應神速的君瀾風,就算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他呀!
“將他帶下去掩埋了,買一具上好的棺槨。”君瀾風側過頭,對立于樓梯口的無腸說道。
“是。”無腸一臉鄭重地走上前來。
落云曦沒有任何猶豫,朝地上男子彎下了腰,低聲說道:“我竟忘了向你道謝,謝謝你對我如此尊重,謝謝你……”
謝謝他對娘的保護和照顧,謝謝他至死都沒說過一句怪怨她的話……雖然如此,可落云曦心底還是清楚,他選擇死在她面前,讓她終生難亡,也是對她的不滿。
她正傻傻站著時,一雙手臂已然從后攬住她,低聲道:“好了,曦兒,沒事了。”
君瀾風不知何時已經換掉了血衫,穿了一件月牙白的斜領衫,輕撫女子背脊。
“我沒事。”落云曦柔聲回他,轉過頭,卻看見齊娉婷迅速轉過頭,很是尷尬的模樣。
她斜了一眼君瀾風,眼中卻是帶著笑,示意他松手,走到桌前坐下,問齊娉婷:“剛才嚇壞了吧?”
齊娉婷紅唇一抿,臉色微變,借此機會告辭:“我頭有些暈,還是先回府吧。”
落云曦還未回答,君瀾風已經笑道:“那好,讓無腸送你回太子府,改天再來玩。”
齊娉婷也含笑答應了。
落云曦無語,這家伙怎么接話接得這么快?而且,還改天再來玩呢,當這是他家呢!
齊娉婷一離開,君瀾風便笑盈盈地將她抱起,直接放到大腿上,暢意地說道:“還是這樣子自在,他剛才和你說了什么?”
“他說,落飛穎是端木離的人。”落云曦扶住他的肩膀,眼光透過夜色望向遠方,眉宇間溢起一絲擔憂,低聲道:“阿青死的事,別告訴輕虹。”
這孩子,怕是對他起了心思。
“好。”君瀾風點頭,也猜到了原因,鳳眸微瞇,說道,“看不出來,落飛穎竟然有這個好本事!”
“她有沒有好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落云曦微勾紅唇。落家原是支持端木離的,而端木奇也說過,落飛穎從前是喜歡端木離的,他們二人若毫無聯系,有如陌生人,那才奇怪了。只是,端木哲就未免有些冤大頭了。
輕虹是夜半才回來的,她喝了很多酒,醉得稀里糊涂的,被九煞送回來后,倒在床上就睡著了。
落云曦坐在她床邊,親自服侍她,端茶遞水,格外周到。
輕虹向來寡言,做事又最是實誠,而且,她和前世的自己一樣,習慣于做一個生活在黑暗中的影子,落云曦實在心疼她。
第二日輕虹醒來,得知了昨夜的一切事情,對落云曦更是死心塌地。
晨樓后院的長廊,落云曦倚著欄桿,托腮望向遠方。
“曦兒,你打算怎么辦?”端木離與她并肩而站,淡淡問道。
“你早知晨樓是端木哲的,也知道晨樓替他辦過很多對付你的事,為何還接下?”
“因為,任何一支力量,我都不會拒絕,尤其是背叛了端木哲的。我能將晨樓捧上天堂,將來,也能將它摔下地獄。”
果然,他一開始就沒存什么好心思。
落云曦并不訝異,對付敵人,自然不能手軟心慈。
“晨樓的人,原本就是自愿跟著我的,他們并不屬于我,也不屬于幽兒,所以,他們愿不愿意再跟著你,一切遵從他們自己的意見。師兄,你會不會怪我不替你留下他們?”落云曦徑直問道。
為端木離留下這批人,那么,將來,他若憶起舊事,真的有可能會滅掉晨樓,那些人到底為她落云曦出生入死,她不能這樣做,更不能限制他們終生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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