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
方才臉上僵硬的線條頓時柔和下來。
“他們今年也有兩歲了吧?”杜恒霜喃喃自語。
諸素素點點頭,“是啊,已經又長了一歲。你要過不去這個坎兒,就只能等著你男人給你孩子找后媽了。——你受得了嗎?還是你真的相信,有女人真的會將別人的孩子視若己出?”
杜恒霜抿了抿唇,慢慢掙扎著坐了起來。
諸素素見杜恒霜意動,便又加緊勸道:“又不是要在這里待一輩子。橫豎蕭大哥就要大勝回朝了。到時候他來接你一起回去,不就什么都好了嗎?——只是等一陣子而已。”
杜恒霜緩緩地點點頭,垂下眼眸,濃密纖長的黑睫像鴉翅般在臉上畫出兩道美好的弧線。
想起安子常的話,諸素素又好奇地問道:“安國公說,我們住在他的田莊,外面的人一定不會知道。為什么啊?他說你曉得原因的。”
杜恒霜窒了窒,苦笑著道:“我倒是忘了,他這個人,向來是狡兔三窟,他的住處,防范之嚴密,僅次于宮里頭了。”說著,就把安子常的事跡細細說了一遍。
待諸素素聽說安子常這個人居然為了給他娘親報仇,不僅殺了大周的德禎帝,直接導致大周分崩離析,而且親手將他爹、庶母、庶出的兄弟姐妹,還有安家上上下下殺得干干凈凈,還曾經叫囂要讓“安家絕嗣”,就無語得很。
這種人。他的住處肯定要嚴加防范的。——因為壞事做得太多了,所以特別的小心翼翼……
兩個人靜靜地坐在屋里,楠木透雕的窗欞被一支橫桿半支楞開,屋外啾啾的鳥語傳了進來。
抬眼望去,院墻邊上生著一株高大的梔子花樹,開滿了雪白的梔子花,一陣陣帶著陽光味道的清香順著微風從窗戶外面傳進來,讓人心里的躁動漸漸平靜下來。
“……安國公有沒有說,到底是誰想要我們的命?”沉默良久。杜恒霜低聲問道。
終于認清現實了。
諸素素很有成就感地坐到杜恒霜床邊,一邊給她切脈,一邊道:“聽說是宮里的人。”
杜恒霜皺緊眉頭,在心里將自己所有的事從頭到尾過了幾個來回,最后搖搖頭。對諸素素道:“我覺得不對勁。”
“什么不對勁?”諸素素的手指感覺到杜恒霜虛弱的脈動,在心里暗暗嘆氣,真是大傷元氣、大傷元氣啊。除了溫藥,還需要上好的人參、雪蓮和阿膠。人參補氣、雪蓮補身、阿膠補血,必須三管齊下,才能讓杜恒霜的身體有起色。
杜恒霜病了這么久,雖然清醒的時候不多。可是她只要清醒過來,就會琢磨自己的病到底是怎么得的。
關蕓蓮固然是傳染給她的罪魁禍首,可是關蕓蓮的病,也不是無中生有。
在她先前養病的一年之內。諸素素已經斷斷續續給她說過她的猜想。
就是關蕓蓮的鼠疫,是有人故意讓她染上的。雖然不一定是那樣嚴重,但是始作俑者不安好心是一定的。
那人害了關蕓蓮,又借關蕓蓮的手。將自己害得差點一病不起。
若不是有諸素素,自己現在已經下黃泉和關蕓蓮做伴去了。
而在她剛剛傳出痊愈的消息。差兩天就要回長安城的時候,她住的莊子居然被“流民”洗劫了。
會不會這么巧呢?
為何這樣倒霉的事都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一樁事也就算了。
可是兩樁、三樁,樁樁件件都沖著自己來,這也太巧合了吧?
杜恒霜不是不聰明,她只是不想把人心想得如此惡毒。
況且她真的想不明白,自己在哪方面礙著了別人的路。
對于得罪過她的人,她都是網開一面,從來沒有趕盡殺絕。
現在想來,確實如同諸素素所說,自己是有些婦人之仁了。
事情到現在,已經很清楚了。
確實有人想她死。
她自己并沒有害過人,所以不會有人想要找她“報仇”這回事。
那就只有一種情況,就是如同諸素素所說,自己是礙了某人的道兒,所以要除自己而后快。
如果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杜恒霜只想到一個人。
陳月嬌。
這個身有重影的人,背負著那個曾經想要搶占自己身體的魂魄。
只有這個人,才有可能對自己是欲除之而后快。
問題是,她處心積慮地想除掉自己,到底是為了什么呢?
不會只是為了好玩吧?
難道是為了報復自己將她趕出蕭家,并且收回她送給她們的宅子?還是報復自己不讓她搶占自己的身體,奪去自己的生命?
但是她難道忘了,自己將她趕出蕭家,是因為她娘金姨媽一直存著要將她送給蕭士及做妾的心思,后來自己收回送給她們的宅子,是因為發現了陳月嬌身負重影,其中正有當初那個要謀害她的魂魄!
不過除了那個“重影”的證據,杜恒霜并沒有別的證據來證明陳月嬌是這些事的幕后之人。
但是如果把陳月嬌當做這些事情的幕后之人,卻很容易解釋得通很多事情。
比如關蕓蓮在發病之前,其實最后一個見的人是陳月嬌,她經常出去走動,也是去陳月嬌的家里。
如果她在陳月嬌家里染病,就能說得通了。
但是關于陳月嬌是害死關蕓蓮的罪魁禍首這回事,杜恒霜還是有些不確定,不明白陳月嬌為什么要這么做。
關蕓蓮是陳月嬌的表姐,而且是陳月嬌與蕭家唯一的聯系。關蕓蓮一死,陳月嬌連蕭家的門都不能踏進來了。——她還有什么機會興風作浪,危害到杜恒霜呢?
難道陳月嬌背后還有人?陳月嬌只是個幌子?
這個人害死關蕓蓮。順道害了自己。本來以為自己是必死無疑,結果自己又痊愈了,那人不能再讓自己染病,就發動流民襲莊,并且一把火燒了整個蕭家莊,以絕后患?
若是對方真的對自己恨之入骨,會不會危害到自己的兩個孩子?
這樣一想,杜恒霜又緊張起來,低聲對諸素素問道:“我擔心平哥兒和安姐兒。你能不能想個法子。給歐養娘傳個信,讓她帶著兩個孩子去許家住?”
諸素素想了想,安慰杜恒霜道:“我看你是想太多了。那人想我們死不假,但是應該不會想平哥兒和安姐兒死。”
“為何?如果他們想斬草除根呢?”杜恒霜反問道。
諸素素跟她分析,“話不能這么說。我們離開長安城。也有一年多了。如果那人真的想要兩個孩子的命,你以為他們能活到兩歲生日的這一天?別說你不在跟前,就算你在跟前,要兩個小孩子的命,真不用下毒手。只要平日里疏于照顧,兩個孩子自己就活不下去了。而他們倆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就知道孩子應該是安全的。”頓了頓。諸素素又補充道:“或者說你不在跟前,孩子就是安全的。”
杜恒霜聽了這番話,很是無語,想想又還是頗有道理。只好按捺住對兩個孩子的一片思念之情和慈母之心,耐心地在安子常的田莊里住下,一邊配合諸素素精心調理自己的身體,一邊焦急地等待著安子常的消息。
安子常的這個田莊守衛十分森嚴。不僅外面的消息輕易傳不進來,里面的消息不經管莊子的人同意。一星半點都傳不出去。
所以杜恒霜和諸素素并不曉得,當她們的“死訊”傳到長安城的時候,給她們的家人造成多么大的打擊和傷害。
蕭家田莊被焚,還有安子常故意散布她們“死亡”的消息,是在事發多日之后才陸續傳到長安城。
杜恒雪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天。
那一天,是她三朝回門的日子。
因為她嫁給孫耀祖,許紹終于幫孫耀祖在長安謀了個從七品上的太常博士一職,比前面的狀元、榜眼都要高得多,當然,比不上許紹自己的兒子許言輝。
許言輝直接坐上從六品下的尚書諸司員外郎的位置,又能有實權,又能在內廷行走,實在是這一屆進士當中的第一人。
狀元、榜眼都被分到下面的郡縣從從八品的官兒做起。
別的進士官職就更低。
因為這一批取中的進士里,就許言輝是唯一一個真正門閥出身的進士。
孫耀祖都只能算跟門閥沾了點邊兒。
但是就這一點邊,也足夠他受用了。
孫家祖籍在洛陽。以他們家的能力,在長安城無法置辦一所體面的宅子。
方嫵娘就給自己的女兒在長安城的宣義坊陪嫁了一所小小的二進宅院。
宣義坊的宅子在長安城價值不菲。
光那一所小小的二進院子,就值近五千兩銀子。
這所院子,就杜恒雪和孫耀祖住,還是綽綽有余的。
上房三間,兩旁各有一間耳房。東西廂房各三間,后面有一排七間后罩房。二重門外,還有三間倒座房,以及門樓。
小夫妻兩個帶著仆婦下人住,很是寬敞。
更大的院子,杜家也不是沒有。
但是方嫵娘私心里,不想孫耀祖的爹娘有借口留在長安,就故意只陪嫁了一座小小的二進院子。
孫家夫婦若是明白人,就不會跟自己的兒子媳婦擠在這樣一個狹小的院子里。
他們老兩口在這里住幾天沒有關系,但是時間長了,肯定不會舒服自在。
孫耀祖的娘孫許氏也說得很爽快,說等孫耀祖成了親,公事上熟悉了,他們夫婦就回洛陽。
方嫵娘的這番小心思,沒有瞞過許紹。
許紹也沒有說她做得不對,只是提醒她,孫耀祖是獨子,所以不管怎樣。以后杜恒雪勢必要和公婆住在一起,這是免不了的。
方嫵娘也知道這個道理。她也不是想要杜恒雪一輩子永遠不跟公婆住在一起。
而是她想著杜恒雪現在跟孫耀祖才是新婚,應該讓他們小兩口先過過自己的日子,等感情深了,杜恒雪也大一些了,再回去侍奉公婆也不遲。
杜恒雪和杜恒霜一樣,都是十五歲就嫁人,方嫵娘總覺得她們嫁得太早,很是心疼。
許紹就沒有再說什么了。
杜恒雪出嫁是在長安城里。三日之后回門,也是從自己陪嫁的宅子里過來,很是方便。
她帶著孫耀祖回到許家,剛坐下沒說幾句話,外面就有婆子來報。說錢伯求見夫人。
方嫵娘知道錢伯是跟著杜恒霜陪嫁到蕭家的老人,而且他跟著杜恒霜去了蕭家在郊外的田莊養病。
杜恒雪三天前成親的時候,杜恒霜沒有按時道賀,只有錢伯過來吃喜酒。
當時方嫵娘忙著小女兒出嫁的事,又知道大女兒大病一場,聽說剛剛痊愈,也許身子還沒有好舒坦。一時來不了也是有可能的,就沒有在意。
只有杜恒雪當時聽說姐姐不能來,還哭了一場。
現在聽說錢伯突然求見,方嫵娘還因為是杜恒霜派來送賀禮的。就吩咐道:“讓錢伯去偏廳喝茶,我這里待客呢。”
那婆子應了,去二門上對錢伯說了夫人的吩咐。
錢伯滿臉淚痕,跟著那婆子進了二門。拔腿就往許家正院的上房奔去。
那領路的婆子嚇了一跳,在后面追著道:“哎!你別亂跑啊!夫人說讓你去偏廳先等著!”
錢伯跑得飛快。一溜煙就來到許家正院的上房。
上房門口候著的丫鬟都攔不住他,任憑他闖進了門。
方嫵娘有些不快,皺了眉頭問道:“錢伯這是怎么啦?有什么事不能等一等再說?”
錢伯撲通一聲給方嫵娘跪下,連連磕頭道:“請夫人責罰。老奴照顧不周,讓大小姐葬身火海了!”
錢伯說這話的時候,方嫵娘正不好意思地沖孫耀祖點了點頭,希望他不要介意錢伯的無禮行為。
孫耀祖微笑還禮,表示沒有關系。
杜恒雪含情脈脈地看著孫耀祖,盤算著一會兒要跟孫耀祖說清楚,這是自己姐姐的陪嫁下人,也是教姐姐功夫的師父,不能當普通下人看待,希望他不要生氣。
許紹正舉杯吹了吹茶碗上的茶沫。
許家的兩個庶女正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許言輝的妻子曾氏低頭把握著自己手腕上的鐲子。
唯有許言輝,從錢伯一進來,他就定定地看著他,全身緊繃起來。
錢伯的話一說完,雖然沒有人說話,但是所有人似乎都有一瞬間的僵硬,就連上房的空氣都凝重起來。
眾人安靜了一會兒,許言輝第一個站起來,怒道:“你這個老殺才,胡說八道什么?!”說著就撲過去,沖錢伯身上踹了一腳。
錢伯兩手撐著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地受了許言輝這一腳。
方嫵娘這才反映過來,嘴唇翕合了半天,幾乎找不準自己的聲音。只從喉嚨里發出幾聲低低的叫聲,像是春日里眼睜睜看著幼雛被老鷹刁走的雌鳥的悲鳴。
杜恒雪唰地一聲回過頭,瞪著錢伯。她回頭回得太快,居然把脖子一下子扭到了。但是她依然偏著頭,走到錢伯身邊,顫聲問道:“錢伯,您說什么?我沒有聽明白……”
錢伯低垂著頭,聲音哽咽著道:“大小姐……大小姐在郊外的莊子上,葬身火海了!”
方嫵娘心如刀絞,覺得眼前一黑,身子立刻軟軟地從椅子上溜了下去。
許紹眼疾手快,三步并作兩步跨過來,抱住了方嫵娘暈倒的身子,大叫道:“快請郎中!”
許家的上房一陣忙亂。
錢伯依然一動不動地跪在那里。
杜恒雪的眼淚這時才如泉涌一般流了出來,她蹲下身,拉了拉錢伯的袖子,哽咽著道:“錢伯,您起來,好生說話。”
錢伯不肯。依然垂著頭,“都是老奴的錯,若不是老奴……”他十分后悔自己不管大小姐,反而來參加二小姐的婚禮。
無論是情分還是身份,他都不應該拋下杜恒霜,來參加杜恒雪的婚禮。
但是因為杜先誠曾經囑咐過他,要在杜恒雪成親的時候,親自喝一杯喜酒,送一份賀禮。也算是幫杜先誠這個做爹的盡最后一份心意。
所以在郊外的莊子上,當知畫讓他先過來的時候,他就先走了。想著反正再過兩天,大小姐也就回長安了,應該沒什么事。
結果就在這兩天當中。蕭家的田莊出了意外。
他回到蕭家的田莊,已經是慘案發生的三天之后。
錢伯到底是老江湖,他從蕭家田莊燒得一片斷屋殘垣中,感受到一些不同的東西,但是他不敢跟任何人說,只是按照杜先誠教他的法子,急急忙忙地給在海外的杜先誠寫了一封信過去。
他不知道杜先誠什么時候會接到這封信。也不知道杜先誠什么時候會再次回到大齊,他甚至不知道杜先誠能不能收到這封信。但是無論如何,他一定要寫這封信。
這是他的職責所在。他犯了失職之過,等杜先誠回來。他自然以死謝罪。
然后他就來到許家,向方嫵娘回報杜恒霜的死訊。
在他心里,杜恒霜始終是杜家人,就像方嫵娘始終是杜家的主母一樣。雖然她已經改了嫁。也是有誥封的人,但是在錢伯心里。她永遠是杜先誠的妻子……
聽了錢伯的話,杜恒雪泣不成聲地倒在孫耀祖懷里。
許言輝背著手站在一旁,面色陰沉地道:“你這話可是屬實?”
錢伯拿袖子抹了一把淚,“這話怎么捏造得出來?許大少爺不信,可以親自去蕭家的田莊看一看。整個莊子燒成一片灰燼,一個人都沒有跑出來。——這件事,蕭家都不知道呢。老奴一會兒還要去蕭家報信。”
許言輝頓時信了大半,一撂袍子,轉身就走,一邊走,一邊道:“你們去蕭家報信,我去報官。”
長安近郊都由京兆尹管轄。
許言輝去報官,其實就是去他老子的衙門說句話,叫幾個官差過來,一起去郊外蕭家田莊查探。
方嫵娘在內室醒過來,面色灰白,憔悴得不得了,似乎一眨眼就老了十歲。
黝黑的雙眸里淚光盈盈,比以往的揮灑自如多了幾分楚楚可憐的動人神色。
許紹十分憐惜她,低聲道:“你別急,我派衙差下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興許是有誤會也說不定……”
方嫵娘泣道:“錢伯這人老實,說話從來不打誑語。他說霜兒過世了,應該是真的過世了。不過……”方嫵娘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來,“我要去田莊,我要去看看霜兒到底出了什么事。我要將她接回來……”
許紹知道現在這個時候,他攔也攔不住,索性做人情道:“也好,我陪你一起去看看。”然后又提醒方嫵娘,“要不要叫上霜兒的婆家一起去?”
方嫵娘心里恨極了蕭家的一切人,搖搖頭,咬牙切齒地道:“管他們做什么?”罷了還是道:“問問錢伯吧,看看蕭家知不知道這件事。”說完又垂淚,“我女兒怎么這樣命苦?剛生了雙生子,女婿又有了大出息,她卻這樣去了……我不信……好端端地,怎么會起火?”
許紹默然。他告訴過方嫵娘,說蕭士及在北方對戰劉周,用兵如神,幾次大的戰役,都是他親自組織,將劉周大軍硬是一點一滴地消磨干凈。
陛下龍顏大悅,已經打算晉封他為從二品的柱國將軍,聽說還要封爵,最低也是神武伯,世襲五代,降級而襲。
以蕭士及一介商人出身的布衣,能最后官至從二品,封妻蔭子,實在已經是人臣的極致了。
許紹本想再拉攏蕭士及,可惜杜恒霜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上死了。
方嫵娘起身去換了一身素色衣裳,又將頭上的金釵步搖都取了下來,光光的發髻上只插一支白玉釵。
許紹坐在一旁等她,心里卻在琢磨別的事。
杜恒霜死了,蕭士及成了鰥夫,應該要娶填房了。
又可惜雪兒嫁得早了。不然的話,姐姐去世,她正好作為填房嫁給蕭士及這個姐夫,比杜恒霜還要管用些……
這邊錢伯在一片紛亂之中離開許家,去蕭家報信。
錢伯來到蕭家,先去杜恒霜的正院見了歐養娘。
歐養娘這一年帶著平哥兒和安姐兒,十分盡心。兩個小孩子像是知道親娘不在身邊,十分乖巧,非常好帶。雖然才兩歲,卻已經頗會察言觀色。
歐養娘一看見平哥兒和安姐兒乖巧的樣子,就不由得想起杜恒霜小時候曾經天不怕、地不怕的虎勁兒,心下嘆息了很久。
錢伯急匆匆趕來,顧不得平哥兒和安姐兒在院子里踢著蹴鞠,就一陣風一樣沖到上房,對歐養娘道:“大小姐過世了……”
歐養娘被錢伯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差點嚇得心臟病發,連嘴唇都變得青紫。
“你給我說清楚,誰過世了?!”歐養娘揪著錢伯胸前的衣襟問道,“你不是一直守在大小姐身邊,怎么會讓她過世?她不是病好了嗎?”還以為杜恒霜是病發過世。
杜家的這些下人私下里,還是將杜恒霜和杜恒雪當做杜家的大小姐、二小姐稱呼。
錢伯垂淚道:“都是我的錯。我進城來參加二小姐的婚禮,就拋下了大小姐。二小姐的婚禮結束,我才回去,結果回去才發現,那田莊已經被一把火燒成灰了,所有的人死在田莊里面,一個人都沒有跑出來。”
歐養娘聽清楚了錢伯的話,腦子騰的一聲,像是有霧一樣從里往外擴散,堵得她氣血翻涌,一下子差一點中風倒在地上。
不過也沒有比中風好多少。
她哆嗦了許久,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平哥兒和安姐兒看著一個陌生的老頭子在跟養娘說話,都好奇地跟了上來,站在廊廡底下,扒著門框往里看。
“……大小姐不在了,那知畫了?”知數在旁邊流著眼淚問道。
錢伯跟著又哭了一遍,老淚縱橫地道:“也跟著大小姐去了。”
平哥兒和安姐兒好奇地對視一眼,手牽手走了進來,來到歐養娘跟前,奶聲奶氣地問道:“養娘,您別哭了……”
歐養娘低頭看見是杜恒霜的一對雙生子,特別是安姐兒,長得越來越像杜恒霜小時候的樣子,忍不住彎腰將她抱起,號啕大哭起來。
安姐兒和平哥兒被嚇著了,同時放聲大哭。
知數忙道:“養娘,小心嚇著平哥兒和安姐兒。”
歐養娘忍著淚,對錢伯道:“咱們去老夫人那里報信,看看老夫人怎么說。——我還是不信,我要親自去田莊看一看才行。”
錢伯點點頭,跟歐養娘一起來到后花園的萱榮堂。
蕭泰及和龍淑芝正在龍香葉面前湊趣兒,還有陳月嬌和金姨媽。
自從杜恒霜去田莊養病,龍淑芝和陳月嬌就重新登堂入室,經常來陪龍香葉。
龍香葉不能天天去看孩子,也覺得無聊,就經常跟龍淑芝、陳月嬌和金姨媽廝混在一起。
抹骨牌、打雙陸、聽戲、聽書,過得無比愜意。
聽說歐養娘帶著孩子過來了,龍香葉笑瞇瞇地推倒了手上的牌,道:“到底是我的孫子孫女旺我。他們一來,我就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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