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冥銳走進院落后,駐足聽了一會琴聲,略帶幾許茫然的問抱琴,“今日誰來拜訪過夫人?”
“回世子爺的話,長樂公主同宇文統領來過。”
“這事我曉得。”
如今滿京城都傳遍了,錦衣近衛統領宇文追著長樂公主跑……從寧欣口里,李冥銳聽說了一些他們之間的事情,因此他沒感覺太意外。
長樂公主是寧欣最為要好的一位密友,有寧欣在背后出招,宇文統領不被長樂公主折騰死,算他命大!
況且長樂公主本身也是個驕傲倔強的性子……豈會讓宇文統領輕易抱得美人歸?
他一點都也不同情宇文統領。
李冥銳邁步走向書房,寧欣極少撫琴,琴藝只不過尋常,“夫人怎會想起撫琴?”
他本長在草莽鄉間,對名門貴胄公子的享受一向是淡淡的,沒特別的喜好。
寧欣本身撫琴就尋常,自然不會自曝其短,諾大的院落連琴房都沒設,如此可見他們根本就不是風雅的人。
推開書房的門,李冥銳一眼就看到寧欣眼底的失落,他忍不住懷疑,是長樂公主說了什么?
應該不會,眼下長樂公主同宇文統領正一個走,一個追,熱鬧得很,皇宮里的皇后娘娘聽說最近也一直守著七皇子,將后宮的事情完全撩開了手……
李冥銳走進寧欣,將撫琴者的容貌深深的印在心上。見寧欣還有繼續撫琴的意思,李冥銳讓丫鬟搬了一把椅子過來,坐在寧欣眼前,手肘支撐著椅子扶手,手掌托著下顎。
李冥銳不打擾寧欣,似欣賞寧欣撫琴一般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寧欣等了好久沒聽見李冥銳動靜,抬頭一看,他在椅子上睡得香甜……曲目是長相思,不是催眠曲,寧欣自知她琴藝不算出色。但也不至于偏差太遠!
手指向上一挑。刺耳的琴聲直沖李冥銳耳膜,寧欣唇邊露出一抹得意來,讓你睡?都不曉得安慰她……李冥銳只是動了動身子,手臂自然蓋住了耳朵。“夫人。寶貝兒……”
寧欣緩緩的起身。仔細的凝視著熟睡的他。
最近一段日子,因為他們都想要孩子,每個夜晚都是的。每次寧欣都是在李冥銳的臂膀中昏睡過去,等寧欣起身,李冥銳不是去上早朝就是去了神機營搞突然襲擊,她嫌少這么看他。
他肌膚比以前更顯得黑了一些,也瘦了,圓潤的臉龐因消瘦像是被刀斧刻過一般線條分明清晰,許是官位越重,他憨厚的氣息少了許多,漸漸的有了世子不怒自威的壓迫感。
寧欣手指之間輕輕的劃過他的濃眉,鼻梁,嘴唇……他們努力了那么久,可……她小日子今日又準時報道,她遺憾,他何嘗不是?
李冥銳本就算是晚婚,又不聽燕國公的納妾建議,寧欣身上自然壓力不小,可他許是比寧欣肩膀上的擔子更重。
像他這個歲數,同僚的兒女都會滿地跑了。
寧欣默默的嘆息一聲,不是他們不努力,而是老天爺不肯讓他們達成所愿,奈何?奈何?
她能算計來一切,卻算計不來子嗣。
猛然間腰被人握緊,隨即寧欣跌進一個熟悉的懷里,耳邊傳來李冥銳低沉的聲音,“看傻了么?”
寧欣扭動了一下身體,垂下眼瞼,似不敢面對李冥銳一般,”今兒不方便……”
“一會讓周媽媽給你熬紅糖水喝。”
李冥銳抬起寧欣的下顎,嘴唇掃過她的眉宇,吻掉了她的惆悵,“若說我不急,連我自己都不相信,一來你不會準許我因為子嗣納妾,二來我這爵位得來的也跟白撿似的,大不了以后挑選兩個資質好的嗣子,燕國公親眷甚多,還怕找不到人為咱們養老送終?”
寧欣心底酸澀,扭過頭去,“只是我不讓你納妾?”
將寧欣往自己懷里帶一帶,李冥銳將她禁錮的更緊,“我原本就沒想過納妾……就樂意被你管一輩子,抱著你過一輩子。”
若說男人不想納妾,那也不可能。
李冥銳乍然富貴,位比王侯,權柄甚重,同僚中沒有妾的極少,也只有他從不同女子牽扯,已經有人說他懼內了。
李冥銳聽后灑然一笑,行事依然如故。
“長樂公主有孕了,我……”
寧欣將腦袋靠在他肩頭,“當時真不該同長樂公主說,莫要讓宇文統領因為她有孕而同她成親,我原本是不想讓宇文統領誤會了,誰知……看樣子他們還得繼續折騰,長樂公主完全可以自己撫養兒女,但孩童哪能沒有爹?大著肚子成親不是很好。”
“找個機會我會同宇文統領說的。“
蒲扇大的手掌按在了寧欣小腹,李冥銳低笑道:“宇文統領三十多才有血脈,他以前都不著急,咱們也不用著急。”
“若是一輩子沒有子嗣呢?”
“一輩子沒有兒女的人也不是沒有,不是有過繼么?”
李冥銳曉得寧欣是自私的,對不是自己生養的孩童無法全心疼愛。
“我頭上有爵位,將來我有自信會更富貴,便是沒有子女,一樣會是他們巴望著咱們夫妻!看誰伺候的好,討得你我歡心,便多賞點,有得是人上桿子在我面前獻殷勤。”
”我雖是比你大幾歲,然只要我不戰死疆場,一準比你能命長。”
李冥銳摸了摸寧欣的臉頰,“有我陪著你,要兒女何用?”
“你要活得比我命長才好……”寧欣眼圈泛起了微紅,“征戰在外,你得小心,南越地形復雜,越王不扯你后腿就算好的,他無論說什么,你都不要輕信。”
“嗯,我曉得。”
“算命的說,我能活到九十九,你呢?”
“自然是百歲咯。”
李冥銳低沉的笑成傳得很遠,“當時我差一點餓死,是無雙郡主給了我一口吃的,當年我差一點被人耍的跌進河里,是一根木頭救了我性命……常言道,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寧欣,我相信我們的福氣會很大。”
寧欣安靜的依偎在李冥銳胸前,還是想不起什么時候施舍過李冥銳一口飯吃,然她很慶幸自己曾經的善舉,前世一飯之恩,今世得一好夫君……她想著是不是再多做點善事?
“你不許想著無雙郡主。”
“好。”
“真的不可以想她!”
“好。”
李冥銳吻了吻她的耳垂,“我只想著你一個。”
用過晚膳后,李冥銳正準備同寧欣探討南越地形時,抱琴慌忙走進來道:“國公夫人昏厥了過去,國公爺讓人叫太醫,夫人是不是過去看看?”
寧欣眼睫一顫,同李冥銳對視一眼,“我去看看狀況。”
“我隨你一起去。”
李冥銳扶著寧欣起身,兩人一起向外走,李冥銳小聲說道:“我瞧她是沒安好心,沒準用侍疾折騰你,若是她這么說,你交給我……我娶你進門,是做世子夫人的,可不是給她找了個隨傳隨到的丫頭!”
“若是她拿孝道說事呢?”
“我會讓她閉嘴的。”
李冥銳想將寧姐的事情說出來,可這樁私情事關對他很慈愛且真心疼愛他的燕國公……
“她想借侍疾搓磨你,也得看我答不答應。”
他到是不怕寧欣將燕國公被戴綠帽子的事情外傳,這種事情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同時李冥銳也不愿意寧欣輕視大伯父,大伯父對他仿若父親一般,李冥銳寧可隱瞞剛烈倔強的大伯父一輩子……萬一讓他知曉詳情,以他的身體狀況非被氣死不可。
不到逼不得已的時候,李冥銳不會公開說燕國公夫人的私情。
李冥銳道:“寧姐和貞姐兩個,你掂量著人選快點讓她們成親嫁人。”
察覺到寧欣目光中有一抹異樣,李冥銳板著臉龐道:“她們總是來找你,我心煩得很,不過婉兒的婚事,你可得仔細一些,給她選個像我一樣的……”
寧欣擰了他胳膊一下,嗔道:“臭美!你很好?”
“嘿嘿。”
李冥銳見寧欣臉龐重現笑容,摸了摸被她擰過地方,“我不好又怎能讓你點頭下嫁呢。”
“婉兒是大伯父唯一的骨血,于情于理我們都不能虧待婉兒。”
李冥銳為李婉兒在寧欣心中加重份量,“我曉得因為婉兒同寧姐兒親近,你不喜……婉兒的娘沒主見,大伯父雖然疼愛婉兒,但我實在是不信他的眼光,大伯母……只怕是更疼娘家的侄女,指不定給婉兒尋個繡花枕頭!”
“我心里有數,寧姐雖有點小心思,但哪個女孩沒有?李琬兒的婚事,我會照看著,在京城幫她選個妥當的人。”
寧欣早有打算讓李婉兒嫁在京城,萬一將來李婉兒有個長短,他們也好就近照顧。
在邁進房門時,李冥銳聽見燕國公驚訝的聲音,“你說什么?你是不是看錯了?”
“回國公爺,小人敢以幾十年的醫德保證,燕國公夫人是有喜了。”
李冥銳腳步一頓,側頭看向寧欣,見寧欣一如既往的平靜,他才放心下來……
隨后他心底涌起一絲的無奈,倒不是擔心世子爵位,燕國公夫人老蚌含珠又為國公府增添了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