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蒙怡
“君上,儲君之事太過重大,這非我等所能言。”立儲之事是禁忌話題,即使是贏梁這些王族中的重量級人物,也不想牽涉其中,贏梁想了想這才道。
“是呀,君上只要乾綱獨斷便成。”另外三個族老略一沉吟道。
“不。”秦昭王右手一揮,阻止他們再說下去,道:“儲君之事固然是國事,也是我們王族中事,你們身為族老,亦可說說。”
秦國江山就是贏氏江山,贏梁這些族中重量級人物,他們也有發言權。聽聽他們的話,這對于儲君一事,大有益處。
“既如此,那我就說了。”贏梁與另外三個族老對視一眼,取得一致,這才道:“太子沒甚過失,然其身子骨太弱,難以撐持國事,若是把國事交到他手里的話,這對大秦是禍非福。對于此事,我早就想向君上進言,在儲君這事上應當謹重。”
說到這里,贏梁略一停頓,瞄了一眼秦昭王,只見他微微點頭,接著道:“只是君上對此事亦有顧慮,把三子派到巴蜀去,這是君上在給他一個機會。巴蜀之地,是險山惡水,自從司馬錯收巴蜀后,巴蜀之地不僅沒能給大秦助益,反倒鬧了不少事端,讓大秦好不頭疼。君上把三子派去巴蜀,是在試他之才,若他能把巴蜀這個險山惡水之地治好的話,還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到那時,把大秦江山交到他手上,我們也放心。”
“嗯。”秦昭王重重點頭。道:“寡人是這樣想的。巴蜀之地太過險惡了,若老三能把巴蜀治理好,就能把大秦治理好,寡人把秦國江山交到他手上,寡人也放心。只是老三這性子,這些年來沒有絲毫改變,讓寡人頭疼啊。”
贏煇比起贏柱的優勢就在于,他身體健壯,精力不錯。問題是,他脾氣暴躁易怒。一個不好就要出人,這樣的人若是當上國君,非秦國之福,秦昭王不得不慮。
秦昭王把贏煇派到巴蜀這個險山惡水之地去,除了給贏煇機會外,還有磨練他脾氣的用意在內。
“三子脾氣太過暴躁,太過易怒,這非國君之才。”贏梁眉頭一擰,道:“若是一比較。我還是傾向于太子為君。三子以先王為榜樣,而他又身材壯實。力大無窮,若是他當國君的話,很可能又是另一個武王,這絕非大秦之福,還請君上三思。”
他說的“先王”是指秦武王。
秦武王是秦惠文王的長子,是秦昭王的兄長。秦武王是名動天下的猛士,力大無窮,與孟賁、烏獲這些名動天下的猛士齊名。此人雖是身為國君,卻是恃力。自恃力大無窮,無所不能,為此,他曾說要去洛陽看九鼎。只要能看看九鼎,即使死了也值了。
后來,他真的率領秦軍去了洛陽,見到九鼎了。一時興起。與人賽舉鼎,一個失手,鼎砸下來,砸斷了他的一條腿。活活痛死。
這事,一直是秦國王室的痛,時時廢刻提醒著秦國王室,為君者不能恃力。
而贏煇恰恰又以秦武王為榜樣,有樣學樣的要學秦武王,這能不令人擔憂?
“正是如此,寡人這些年才猶豫難決。”秦昭王嘆息一聲道:“老三體格健壯,精力過人,而太子為人平和,雖然不算很精明,至少無甚失德,有時也能看得明白,比起老三就強了。問題是,寡人這兩個兒子各有各的致命缺陷,若是能把他們兩個并作一個,老三的體魄加上老二的平和,那該多好!”
說到此處,秦昭王苦惱的攤攤手,一臉的無耐。
真如他說,若是這兩個兒子“中和”一下,贏煇強健的體魄給贏柱,或是贏柱的脾氣給贏煇,那就再好不過了,他就不用再為儲君一事憂慮了。
“如今,異人歸來,寡人多番考察,發現寡人這個孫子精明強干狠辣城府深沉,而又懂得分寸,這些都是為君不可缺少的。”秦昭王臉上終于泛起了笑容,道:“只是,他數載在外,寡人對他不甚了解,他是不是真的如此?這事,寡人得好好察看一番。”
秦異人的表現很搶眼,很對秦昭王的脾氣,他打從心里欣賞秦異人。可是,儲君一事太過重大了,他不得不謹重,再三察看以后,才能有所決斷。
“君上所言極是有理,我之意,此事不用急著決斷,先看看再說。最好是,把異人派出去,讓他獨擋一面,試試他之才再說。”贏梁想了想道。
“老哥哥所言極是有理。只是,要派異人去獨擋一面,眼下沒機會啊。”秦昭王的眉頭一挑,道:“來年征戰山東之地倒是一個不錯的機會,只是,這事干系太大,不能命他為將,非白起不可。”
中牟一戰之后,山東精銳盡失,已經無力與秦國抗衡,正是秦國大舉東進,掃滅六國的良機,派秦異人統兵的話,的確是可以。問題是,這是百年戰國頭一次出現這種良機,萬一錯失了,那就是悔之何及?
秦昭王雖然很想命秦異人為將,領兵出戰。可是,這太冒險了,他不得不顧忌。而白起是打出來的良將,有如此一員良將在,何必去冒險呢?
“君上,這事急也沒用。”贏梁笑道:“君上身子骨健壯,春秋正盛,也不必急在一時,或許有良機也未可知。”
“也對。”秦昭王重重點頭,道:“儲君之事本就干系重大,寡人要再三思慮,而大秦下一代的國君干系就更大了,干系著天下是否能一統,是否能還天下安寧的大事,寡人必須要瞅準了,才能決斷。”
秦昭王這話并非夸大其詞,而是事實。
長平大戰之后。秦國打通了統一的道路,天下大勢操于秦手了。而中牟一戰之后,天下大勢更加有利于秦國了,秦國很可能掃滅六國,一統華夏。是以,秦國必須要一個雄材大略,銳意進取的國君。
下一代國君關系著秦國能否統一中國,能否結束數百年的戰亂,他不得不慎重又慎重!
“今日把你們請來,還有一事。”秦昭王眉頭一軒。搖搖頭,好象要把這種煩心事甩出腦海似的,道:“異日少小離秦,如今年過二十了,卻未加冠,還請老哥哥主持一下這事。”
在古代,女子及笄、男子加冠,這是人生的大事,標志著成年。古人極為重視。若不加冠的話,即使活到三五十歲。也不算“成年”,是以,加冠是必不可少。
象秦始皇這樣雄材大略的帝王,沒有加冠,就不能親政,這就是明證。
按照秦法,男子二十而冠,秦異人早就過了二十歲,卻是因為身在邯鄲。還未加冠。秦異人若要想做事,必須加冠,而且還是頭等大事。唯有加冠,他才能在秦國做事,才能做官。
“這事我們幾個商議過了,三日后便是吉期,宜于加冠。我們之意。異人在三日后加冠,君上以為可否?”贏梁笑了笑道。
他和另外三個族老,都是年老成精的人物,哪有不明白秦昭王心思的道理。加冠這事,早就在準備中了。
“如此,寡人就放心了。”秦昭王對此舉大是贊賞,笑道。
夏姬小院中,秦異人抱著小贏政,正在逗弄。
小贏政轉著烏溜烏溜的眼珠子,沖秦異人一個勁的笑,秦異人是歡喜難言。
“公子,宗人府送來的帖子,說是三日后要給公子加冠。”孟昭快步進來,把一張帖子遞給秦異人。
“加冠?”秦異人猛然想起,自己還未加冠,嚴格來講,他未“成年”,算不得成年人。
“呵呵。”夏姬特別歡喜,笑得眼睛瞇到一起了,道:“異人,唯有加冠之后,你才能算成丁呢。到時,你就可以在秦國做事了,可以謀一官半職了呢。”
“加冠的好處挺不少的嘛。”秦異人微微一笑,沖孟昭道:“孟昭,我知道你們歸心似箭,想要與家人團聚。按理說,回到咸陽,我也無事,可以放你們回家了。可是,我又改了主意。”
“公子,你盡管放心,能為公子出生入死,那是我們的榮幸,我不回家了。”孟昭對秦異人忠心耿耿,只要秦異人需要,他的命都是秦異人的,莫說區區回家之事了。
“我不是不讓你回家,而是暫緩數日。”秦異人右手一擺,阻止他說下去,道:“三日后就是我加冠之日,我之意,就是請你,還有馬蓋和范通、魯句踐一起去參加。”
“公子,你讓我們參與公子的加冠大典?”孟昭一雙眼睛睜得滾圓,一臉的難以置信。
“你們隨我在趙國數載,吃盡了苦,受盡了難,我無以為報,就請你們參與加冠大典吧。”秦異人對孟昭很是欣賞。
“謝公子!謝公子!”孟昭歡喜難言,激動得眼淚都差點流出來了。
加冠是古人最為重要的成人禮,加冠之時,可以邀請自己的親朋好友參加。秦異人邀請孟昭、馬蓋、范通和魯句踐參加,這是對他們莫大的獎賞,這是把他們當朋友在看,而不是供奔走的部屬,孟昭能不激動嗎?
“加冠之后,你們就可以回家與家人團聚了。”秦異人揮揮手,道:“你去給魯句踐說,要他把他娘接到府里來。”
魯句踐的娘早就送到秦國了,被秦國安置在城外,分到一塊田,成了國人,日子過得還不錯。不過,魯句踐是個孝子,離不了他的娘,把她接到府里來,這是兩全其美之道。
“謝公子。”孟昭歡天喜地的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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