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娘子,外邊有叫賣的杏片,要不要來一碟?”伙計陪笑問道。
這種稍微好點的茶鋪是不允許提籃叫賣進入的,不過伙計們也會招攬個私活。
“好啊。”齊悅點頭說道,看了眼常云成又問那伙計,“有沒有什么肉食?”
伙計很高興。
這男人包了這間屋子,先是來個太監,也沒點吃的,又來個女人,還是沒點什么像樣的東西,伙計還以為不是什么大方的呢,沒想到原來是人家還沒開始吃。
“有,有。”伙計忙點頭說道,“我們家有烤豬皮肉,是全京城最有名的”
齊悅點點頭。
常云成沖伙計擺擺手。
伙計高高興興的唱諾,不多時點的飯食都送來擺了一桌子。
“是不是在皇宮里吃不好?”常云成問道,看著齊悅擺開架勢準備大吃一場。
“才沒有。”齊悅笑道,一面頓了頓筷子開吃,“吃得很好,御膳的水準哪里會差。”
她說完準備吃,看到常云成還看著自己。
“哎?”她疑問一下。
“你是不是有話還沒說完?”常云成問道,咳了聲,坐正身子。
齊悅看著他。
“哦。”她恍然笑了,也咳了聲,沖常云成瞇起眼一笑,“不過,再好的飯菜,沒有你陪著,也都不好吃。”
常云成這才點點頭。
“那快吃吧。”他說道。
齊悅哈哈大笑。
“明天什么時候走?”她吃了幾口,問道。
“早上就走了。”常云成說道,“太早了,你別來送我。”
齊悅點點頭。
“好。”她爽快的答道。“我忙完司馬小王爺以及藥廠的事,就過去。”
“也不用急。”常云成說道,“我到了之后,在附近的城里找好住處。”
說到這里一笑。
“趕上過去過年就可以了。”他說道,“不過我的錢不多了,家具什么的下人什么的,還得靠娘子你了。”
齊悅正吃一口茶湯,聞言差點噴出來。
“沒錢。”她說道,一面抬手擦嘴角。瞪著常云成,指了指四周,“沒錢,大少爺你還來這種地方吃早飯!隨便在街上提籃叫賣買張蒸餅就行了。”
“雖然我是昨日黃花夕陽西下,但是也得體面的吃頓飯吧。滿京城的人都等著看我笑話呢,我怎么能讓他們如愿?”常云成繃著臉說道,夾起一塊肉扔進嘴里狠狠的嚼著,“這頓你付錢。”
齊悅大笑。
吃過飯走出茶鋪。
“我送你?”常云成說道,看了看皇宮的方向。
齊悅點點頭。
常云成抬腳邁步。
“你的馬呢?”齊悅問道。
“沒錢了,當了。”常云成說道,頭也不回的徑直前行。
齊悅笑的不行了。追上去。
“那邊穿的用的,都準備好了吧?”
一邊走一邊閑談。
常云成點點頭。
“母親都準備好了。”他說道。
“你母親一定很難過吧?”齊悅轉頭看他問道。
常云成點點頭嗯了聲,沒有再說,齊悅也沒有再問。
街道上人已經很多了。二人在人群中穿梭,按理說要分別應該有很多話要說,但卻并沒有說上多少,就這樣一直偶爾交代幾句雜七雜八的日常注意事。就已經到了御街前。
這里的人就很少了。
常云成停下腳。
“你去吧。”他說道。
“那我就不送你了。”齊悅說道。
“走吧走吧。”常云成擺手說道。
齊悅看著他笑,點點頭。沖他擺擺手,便轉身慢慢向皇宮那邊走去,一路沒有回頭,直到宮門前交付出入牌的時候,才回頭看了眼。
那個男人還在原地站著直直的看過來。
齊悅再次擺擺手,轉頭進去了。
看著皇帝停下腳,身后的太監忙抬手,跟隨的一溜太監宮女便都停下。
幾步外的高臺下,一個小太監正引著那個女人走過。
女人低著頭看上去沒精打采的。
“哎呦,齊娘子可算是回來了。”一個太監忍不住說道,“那邊都鬧了半天了。”
皇帝沒說話,看著那女人拐過一條夾道。
由太后寢宮改成的病房里很是熱鬧。
“…你們都是死人嗎?快想辦法啊?”
“…這都要疼死了…”
“…姓安的,你休想靠近我家小王爺一步…”
“老白毛,說的就是你,別裝傻…”
“…你們這些太醫都是廢物嗎?…”
“那齊娘子呢?那齊娘子呢?是不是治不好提前跑了?”
齊悅啪的推開門。
這陡然的聲響讓屋子里的人嚇了一跳,都看過來。
“吵什么吵?誰讓你們進來的?”齊悅掃過屋子里司馬家的家屬,皺眉問道,“誰讓你們在病房大聲喧嘩的?”
“你”司馬家的一個男人回過神,帶著幾分怒氣要開口。
“你什么你?你還有理啊?”齊悅打斷他問道,伸手指著他上上下下,“你有沒有消毒啊?你有沒有穿隔離衣啊?你就這樣在你們小王爺的病房里進進出出?你知不知道你身上多臟啊?”
男人被說的發懵,臟?!
他不由低頭看自己。
這是新換的袍子,上好的綢緞,最新的式樣…
雖然憂心小王爺的病,他昨晚也是洗過澡的…
“你的手上身上,呼出的氣體里,帶著多少細菌你知道嗎?”齊悅接著說道,又指著其他人。
其他人尤其是女子們,更是緊張,低頭看自己。
真是太過分了。竟然說她們臟!
你,你才臟呢!
“都出去!再敢這樣亂闖亂進的,抬著你們小王爺給我滾。”齊悅喊道。
“你,你,要是我們小王爺”司馬家的人怒氣交加,說不上話來,也抬手指著齊悅。
“我什么?”齊悅蓋過他的聲音,嗤聲一笑,“我治不好你們小王爺的話。我的尸體就要被抬著出去了是吧?”
“你知道就好。”那男人恨聲說道。
齊悅這次倒沒搶著他的話,而是上前幾步,打量這男人。
要是別的時候,這么個漂亮的女子這樣看自己,男人一定會得意洋洋。但現在,他只覺得渾身長刺。
“你是誰啊?神仙?妖怪?佛祖?閻王爺?”齊悅笑道,“既然你那么厲害,干嘛還要找大夫啊?你自己對著你家小王爺這樣喊不就行了?你讓他生他就生,多厲害啊,治好了是你們命大,是你們吉人天相。治不好了就成了我的錯了?拿我的命抵他的命?真虧你們敢想!我告訴你,我是大夫,治病是我們的分,不是罪過。治好了,是我們的事,治不好了,是你們的命!”
司馬家的人都目瞪口呆。隔壁病房里司馬小王爺的呼痛聲都停下來。
“還不快走?你們要是不走的話。”齊悅說道,抬手揮了揮。“大夫們,我們走,這里交給他們了。”
她說著果然邁步。
這臭女人!
司馬家的人氣的渾身發抖。
皇帝就是在這時候來了,沒有通報,他就這樣站到了門口,看著屋子里對峙的雙方。
大家這才回過神施禮。
“走。”皇帝簡單說道。
司馬家的人自然明白這話什么意思,他們低著頭認罪叩頭,這才魚貫而出。
“還有。”齊悅卻又開口了。
蔡重忙沖她打眼色,皇帝都不說話了,你就別說了。
齊悅自然看不到。
“以后,別讓我看到聽到,你們作踐我的弟子。”她說道,看著司馬家的人。
摘下手套口罩,齊悅走進來,看著坐在太后寢宮正殿高椅上的皇帝。
“陛下,司馬小王爺已經醒了,意識清醒,血壓正常,切口沒有出現…”她施禮說道。
皇帝敲了敲扶手。
齊悅很機靈的住口。
“目前看來恢復很好,但危險期還沒有過去。”她干脆的說道。
“脾氣挺暴啊。”皇帝說道。
齊悅低著頭。
“民婦有罪。”她說道。
“你這也是欺軟怕硬?”皇帝問道,看著眼前低著頭乖巧的女人。
“不是。”齊悅抬頭說道,“因為陛下是英明神武的,民婦有沒有罪,陛下心里斷定的英明清楚,所以不管民婦說什么都無關緊要。”
皇帝抬手擋臉笑出來。
“你可真”他笑道,看著齊悅要說什么又說不出來。
“民婦出身鄉野,不懂規矩,有什么就說什么,反正不喜歡民婦的人,民婦也犯不著去討他們喜歡。”齊悅說道。
皇帝再次笑。
室內沉默一刻。
“發了脾氣,倒是精神很多了。”皇帝忽的說道,站起身來。
齊悅有些不解,看著皇帝扶著太監的胳膊走下來。
要走過去時,又停下腳,看著齊悅。
齊悅看著他。
“你總是這樣看人嗎?”皇帝問道。
齊悅愣了下,蔡重在后沖她做個了垂頭的動作。
哦對了,這是皇帝,要敬畏,哪里能這樣隨便的直視。
“陛下,民婦是覺得這是尊重。”她忙低下頭說道。
尊重?這女人總是能說出自己的道理。
“尊重的話,齊娘子也許不該為了自己的私事就忘了大夫的分吧?”皇帝說道。
是說自己扔下司馬小王爺跑出去的事。
“陛下,其實,民婦現在沒什么用了,都是靠這些太醫們開藥啊診脈啊什么的…”齊悅忙說道。
跟這個女人說話最痛快的是,她總能知道自己說的是什么,但是…
皇帝又停下腳,轉頭看她。
“閉嘴。”他說道。
齊悅停下不說了。
皇帝抬腳緩步而去。
蔡重沖齊悅伸手點了點做了個太大膽的神情這才跟上。
聽得外邊皇帝擺駕而去,齊悅松了口氣,又搖了搖頭。
“娘子。”阿如的聲音在外響起,“現在要再加一層腹帶嗎?”
“我看看,是肯扶著坐起來了嗎?”齊悅說道,抬腳邁出去。
門外千金堂的弟子們進進出出,不時拿出一張方子調配湯藥,窗下太醫們聚首低聲商討,濃濃的藥味彌散開來。
一更是能保證的,二更不要刻意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