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殺了他?”索菲婭清脆嬌媚的聲音明顯地發顫,透著強烈的驚愕和恐慌,這大概是她第一次看到熟悉的貴族青年被活生生殺死在眼前,傷口猙獰,鮮血流淌,雙目死死瞪著,仿佛完全沒料到自己會死在杜達的劍下,不是應該在重傷之后被魔法陣傳送出去嗎?
路西恩見慣了死人,親手殺掉的智慧生物也不是一個兩個,此時沒有驚慌、惡心,也沒有受到巨大沖擊,只是不忍直視般抬起頭,望向地下宮殿的穹頂,剛才魔法陣的詭異變化將瀕死傳送的效果消去了?
這究竟是地下宮殿受到某些刺激后的本能變化,還是有人故意所為?若是有意改變,幕后陰謀者的目的是什么?如此變化之后,外面的金雀花公爵、紐倫貝克伯爵等人是否就無法觀察到地下宮殿內的一舉一動了?
如果真是這樣,對自己來說或許算是好消息,能夠毫無保留地展露實力,讓小朋友們的一切陰謀詭計都煙消云散。
在絕對的實力壓制面前,自己只需要很短時間就能抵達密室,開啟密道,進入太陽王塔諾斯的宮殿內層,舉行魔法儀式。
但問題在于,地下宮殿內的那位黃金騎士呢?“榮耀冠冕”米達倫呢?這才是路西恩選擇和索菲婭同行,而不是直闖密室的最關鍵原因!
杜達雙手撐在地上,不顧滿地血污地倉惶退后:“我,我沒,我沒想殺他,我,我只是打算擊敗他,重傷他。可他,竟然,竟然傻傻地站在那里,不肯傳送走,他竟然不肯傳送走!不是我的錯,都怪他自己!不是我的錯!”
他斷斷續續、結結巴巴又歇斯底里地大叫,雙眼無神,不停搖頭,狀似癲狂。
創傷后應激障礙。不知為什么,路西恩腦海里突然冒出了這個心理學名詞。杜達似乎是第一次殺人,而且還是在全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殺掉了一位熟悉的貴族子弟,受到的沖擊可想而知,精神難免失常。
“冷靜。杜達,冷靜一點,這不是你的錯,是地下宮殿內的魔法陣出了問題。”路西恩最近著重研究“幻術”,加上頻繁使用變形面具后,擔心自己出現心理問題,所以一直在惡補《行為心理學》等相關書籍。此時非常有“專家范”地“安撫”杜達。
溫和如同暖風拂過的聲音似乎讓旁邊索菲婭的緊張和驚慌緩解了下來,有點疑惑又有點驚訝地看了“博拉克”一眼,仿佛沒想到他面對死亡,面對地下宮殿的驚天變化。會如此鎮定,讓身邊的人不由自主跟著平靜下來。
種種情緒轉瞬閃過,索菲婭柔聲開口,幫助開導杜達:“對。這與你無關,是魔法陣出了問題。”
“對。不是我的錯!是魔法陣的問題!”聽到路西恩的解釋,杜達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異常瘋狂。
又安撫了幾句,見杜達情緒平穩了一點,路西恩掏出懷表看了看:“能告訴我們,剛才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嗎?”
急于擺脫罪惡感的杜達像在回憶噩夢般斷斷續續將之前發生的事情講述了出來。
他進入地下宮殿后,就出現在附近的一間臥室,然后根據地圖提示的布置變化特點往宮殿深處前行,試圖與阿爾滕等人會和,可想不到在這里與平時有點嫌隙又分別處在不同陣營的一位貴族青年狹路相逢了,頓時,兩人熱血沸騰、戰意十足地展開了搏斗。
第一次在不花哨、沒導師、無幫助的情況下戰斗,杜達是越打越興奮,將體內蘊含的獸性和戰斗天賦徹底發揮了出來,一番酣暢淋漓的交手之后,格飛了對手的長劍,踏步上前,沒有顧忌地斬向對手的脖子,反正他重傷后會被魔法陣傳送出去,而外面有好幾位天騎士,又不缺乏治療藥劑。
但是,長劍之下的觸感卻沒有消失,噴出的鮮血濺了杜達滿頭滿臉,而平時非常討厭的那個混蛋以一種無法相信、驚恐絕望的失神目光死死盯著自己,然后帶著這種眼神軟軟到地。
那雙沒有絲毫生氣的絕望灰色,就這樣深深地銘刻在了杜達的腦海里,讓他一回想起來就害怕驚懼。
聽完杜達的述說,并核實了時間節點,路西恩確認就是自己感應到魔法陣變化的時刻。
“從范圍來看,是你覺得有人跟蹤我們的那一段時間。”索菲婭也想起了“博拉克”之前的反常,將他拉到一旁,低聲交談,免得被杜達聽見。
路西恩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地道:“我覺醒銀月血脈之后,危險的預感是越來越強。或許星辰類血脈都有這個特性,畢竟與星相有關。”
對這個解釋,索菲婭沒什么懷疑,楚楚可憐地道:“想不到進來試煉,還會出現這種變化,博拉克,你說會是誰做的手腳?是不是有什么陰謀?”
碧綠的雙眸泛起一層水霧,妙曼的身體弱不禁風般微微顫抖,吹彈可破的臉蛋略顯蒼白,粉紅嘴唇緊緊咬著,這樣一幅絕美的畫面能激發起絕大部分男性強烈的保護欲,完全忘掉她是五級的血脈術士,恨不得將她擁在懷中好好憐惜。
從時間上大概可以排除你做手腳的可能,路西恩心里冷冷地回答,因為當時索菲婭就在自己身邊,不可能瞞過自己使用特殊物品、魔法或儀式影響地下宮殿的運轉,但是,很多魔法陣可以延時激發,無法徹底排除索菲婭的嫌疑。
“不用擔心,公主殿下,我會用生命守護您的。”路西恩裝作神魂顛倒的模樣,“情不自禁”地伸出左手,略顯遲疑地拍在索菲婭纖細的肩頭。
索菲婭輕輕恩了一聲,盡顯嬌媚軟弱,順著路西恩的安慰,抱住了他的左手,靠在他的身上,淡淡清香讓人迷醉:“我是術士,需要一位堅定的騎士幫我擋在前面,才能發揮全部的實力。我們互相扶持,一定可以粉碎所有陰謀,讓你成為金眼伯爵,到時候……”
“我會將所有陰謀都踩在腳下的!”就像所有被柔情和熱血沖暈了腦袋的男人一樣,路西恩異常“豪邁自信”地說道,似乎覺得世界上再沒有任何困難能夠阻擋自己,就連緊握“霜凍”長劍的右手也垂了下來,搭在自己腰間。
十幾秒鐘過去,索菲婭突然驚醒般猛地站直,面紅耳赤、嬌羞無比地連退幾步,路西恩的右手也悄悄從腰間離開,露出了下面的儲物袋,霍爾姆皇冠戒指“電子”滑落進去。
“能做這種手腳的,只有兩個人,我哥哥或者阿爾滕!一位是未來的皇帝,一位是最有可能成為金雀花公爵的人,只有他們才能讓鎮守地下宮殿的‘榮耀冠冕’合作,畢竟米達倫閣下已經快走到壽命終點了,需要給自己的直系后裔提供未來很長一段時間的照顧。”
索菲婭收斂住嬌羞,凝重地分析,“而他們的目標,毫無疑問是我和你。父親很寵愛我,帝國也不是沒出現過女皇,而金雀花家族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在登上公爵寶座前‘意外’死亡也有好幾次,我們不死,他們無法安心!我就說為什么哥哥會突然來參加金雀花試煉!”
“‘榮耀冠冕’閣下也在配合他們?那我們怎么辦?他們不怕事后被震怒的皇帝陛下調查出來?”路西恩又“驚慌”又“無法置信”地道。
“他們既然做了這件事情,肯定已經想好如何善后,說不定烏爾里希叔叔也是他們的同盟!這樣就能將罪名栽在死去的我們身上,說是我們先圖謀不軌,才在他們拼死反擊之下事敗身亡。”索菲婭臉色陰郁地道,“至于米達倫閣下,雖然他是黃金騎士,但身體已經開始衰竭,只要我們搶先抵達密室,就還有希望。”
“希望?”路西恩“非常疑惑”地問道。
索菲婭聲音低沉:“密室內還有一條密道,能通往宮殿內層,里面可以找到高階的卷軸,可以操控強大的法陣,這是我們保住生命的唯一希望。這個秘密,金雀花家族之人都不知道,還是父親年輕時參加試煉偶然發現,而他也只告訴了我。”
說完,她抬起頭,莊重嚴肅又柔美可憐地道:“博拉克,你會和我一起戰斗到底,追尋那一線希望嗎?”
“我永遠是公主殿下的騎士,永不退縮,永不放棄。”路西恩“深情款款”地回答。
索菲婭雙眼再次泛起迷霧,揮拳道:“那我們立刻趕向密室!不能等待外面的烏爾里希叔叔、紐倫貝克叔叔發現異常后,強行打破魔法陣進來解救我們。”
“我們能夠依靠的,只有自己和彼此!”
煽動性的話語后,索菲婭滿意地看到路西恩神情變得異常激動,然后轉頭吩咐杜達,讓沒有騎士實力的他找個無人的角落躲藏,等待事情的結束。
她轉頭的瞬間,路西恩激動扭曲的面容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果然知道宮殿內層的存在!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得到什么?還有,小姑娘,從“林黛玉”到“武則天”的轉變太突兀了,還需要多加練習,現在只能騙騙那些被你迷暈了頭的熱血青年。
可是,她為什么一定要拉著博拉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