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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成其實從沒想過這么早舉行婚禮,原本的打算是等到將來天門問鼎黑榜皇族后,給葉婉彤四女一場集體婚禮,誰也不偏,誰也不袒。可望著狄云義忽然有些落寞的背影,他實在找不出合適的理由反駁,只能選擇同意。
離開山頂后,狄成走向旁側的那座高山,也就是狄云義隱居的地方和近衛隊精修的地方。眾人來的時間并不長,可狄云義盡心講解的“身法理念”卻給他們帶來了不小的影響,無論是屠擎蒼,還是童珉,都仿佛沙漠中的旅人,在長久的干旱后突然發現了清涼的湖水,如饑似渴的分離汲取,甚至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除了孤僻的牙牙、懶散的張綽和對這種速度理念持反駁態度的沙瑯之外,來的天門兄弟們都沉浸其中,難以自拔,近乎癡迷沉淪。
但不得不承認,在這短短的十天內,在毫不間斷的鍛煉與糾正中,每個人的身法靈活度都有了明顯的提升,以至于童珉時刻處于亢奮狀態,揚言一個月之內突破白銀壁壘,沖擊黃金等級!
看著這些老兄弟們一個個的沉浸在實力的提升中,狄成感到欣慰,也為他們感到高興。近衛隊剛剛成立的時候,憑借著滿腔的熱血和瘋狂的心性,確實給自己帶來了極大的幫助,“近衛”兩個字算天門上下最為耀眼的詞語。可隨著自己實力的提升、天門勢力的擴大、眾多強者的紛紛加入,近衛隊的成長速度已經難以跟上天門對它的要求,如果不是沙瑯絕強的突殺能力和輝煌功績在震懾著,說不定都會有人提議重組近衛隊。
直到最近這段時間,情況才稍有緩和。尤其是經歷了當初橫斷山脈慘戰之后,沙瑯等人對實力的渴望達到了近乎瘋癲的程度,在不斷的磨練和切磋中,近衛隊全體成功跨入白銀級別,雖然大部分人都是初級等階,但已經是蛻變式的跨越。如果能再誕生個黃金級強者,必將又是種提升,也可以封住大多數人的嘴巴。
“發什么呆呢?”狄成在昏暗的樹冠中找到了正靜靜發呆的美顏。
“你和爹爹去哪了?”美顏自然的依靠在狄成懷里,輕嗅著熟悉的氣味,冷漠的容顏浮現出幾絲甜蜜和紅潤。
“隨便走了走,談了點事情。”狄成不想讓美顏知道降頭術的事情,故意轉移話題,道:“茵茵呢,好幾頭沒見那丫頭了。”
“好像在山谷里,茵茵和吳夢瑤玩的很投機,兩人這段時間基本都混在一起。”
“……夢瑤……呵呵,按照輩分,你還是她的堂姐呢,沒去溝通下感情?”
美顏輕輕搖頭,并不答話,只是靠在狄成的懷里,仿佛這才是她的依靠,唯一的依靠!
狄成無奈搖頭,看來要想改變她孤僻的性格,沒有個幾年時間是別想辦到了。“美顏,想不見見媽媽?”
“媽媽?”美顏抬起圓潤可愛的小臉,眼神中帶著幾分恍惚、幾分茫然。
“你的媽媽就葬在東邊的那座山上,這么多年了,她一定很想念你,要不要去祭拜下?”
“……媽媽……”美顏喃喃自語,輕輕念叨著這個陌生又遙遠的詞語,神情呆滯而茫然,沒有半絲情感可言。
因為從記事的時候起,她就沒見過自己的媽媽,沒有體味過母愛、沒有享受過關懷、沒有感受過柔情,隨著時間的推移、經歷的坎坷,媽媽這個詞語早已從意識中淡去,消失的無影無蹤。
或許年少苦難時,她曾蜷縮在昏暗的角落里哭泣著呼喚“媽媽”,或許在顛簸流離時,她曾在饑餓與痛苦的路上默默幻想著“母愛”,或許在死亡與流血時,她曾在顫抖與絕望中苦苦哀求著“親情”,可一次次的傷痛、一次次的困苦、一次次死亡的洗禮,讓所有的渴望與幻想化作泡影,最終,“媽媽”成了軟弱與幼稚的源泉,她已經……完全……摒棄……
狄成緊了緊美顏嬌弱的身軀,趴在她的長發間,輕聲道:“去看看吧,她或許沒有盡到過母親的義務和責任,但終究是你的媽媽,是她給了你生命。二十年來,你受過苦、受過累,但她孤守在山村墳地,又何嘗不是苦苦等待。美顏,她很想你,想念女兒。”
美顏靜靜的靠在狄成懷里,卻依舊沒有表態。如果美顏說聲“恨”,事情或許還有可解的余地,畢竟唯有“愛”才會有“恨”。可偏偏她的表現平靜如常,冷漠不語,這才最難解決。
長久的等待后,狄成心中輕嘆聲,道:“就當是為了我,去看看她,好嗎?你父親已經在那等著了,今晚……我們結婚……”
美顏輕輕抬起頭:“結婚?”
狄成捧住美顏的俏臉,微笑道:“今晚結婚,在你爸媽的面前,我要讓你成為我的第一個新娘。丫頭,愿意嗎?”
美顏靜靜的看著狄成,明亮的大眼睛浮現出點點朦朧,聲音帶著些許顫音:“真的?”
“真的,今晚,我們結婚。”
“嗯!”美顏展顏微笑,重重點頭。在幼年的世界里,唯一給她快樂的人不是父親、不是兄弟姐妹,是狄成!而且是刻入腦海的歡欣和甜蜜。在之后的成長中,兒時的快樂成為她僅存的幻念,且在一次次的苦難和傷痛中,不斷的壓縮著。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身形殘忍的她才對狄成有著如此的癡戀。
結婚?結婚了。第一個女人,第一個……
美顏不善言辭、性格孤僻冷血,但不代表她癡傻呆滯,反而極為敏感,尤其是在感情方面,在涉及狄成的問題上。如果不是明白狄成對金藝璇三女的感情,說不定她真的可能一個個除掉,做成傀儡!
狄成笑著刮刮美顏的小瓊鼻,輕吻濕潤紅唇后,抱起來縱身躍下樹冠。展開輕功身法,避開沙瑯等人的視線,悄無聲息的趕到了東邊的那座山上。
相比起附近的山體,這座山顯的尤為矮小,可高山懷抱、小河環繞、綠樹矮叢層層披覆,景色優美、環境清幽,是不可多得的靜養之地,甚至比起藥王府所在的山谷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這個特殊的地方也是藥王府族人心中的禁地,這里埋葬的人都是歷代藥王府的族長和妻子,是他們靜養和安息的地方。
在矮山的山腳附近,有個相對稍小的墳塋,上面刻著幾個飄柔的字跡——藥王府第一百一十三代孫,妻子嚴氏墓。
也即狄云義的妻子、美顏母親的埋葬地。
斜陽已經落下,僅存的些許光明在林間殘存,依稀可以映照出其中的情景。夜風吹拂、樹葉輕晃,點點清新的氣息在其中流轉,卻也彌漫著些許的孤寂和殤意。
墳墓前,狄云義雙膝跪地,腦袋深深的扣在地上,渾濁的淚水無聲的滴淌,倔強的身軀隨著抽泣而輕輕的顫抖著,沙啞的泣語在林間久久回蕩。
“朊儀,我來看你了。”
“二十年了,我終于有勇氣來看看你了。”
“知道嗎?我們的女兒還活著。”
“她還活著。”
“二十年了,你可以安息了。”
此時此刻,狄云義再無半分密宗族長的威嚴和氣度,他只是的丈夫、只是個父親,是個愧對妻女的男人。這么多年來,他一直想來看看妻子,想陪著她說說話,談談心。可美顏的“死”對他的打擊刻骨刺心,實在是沒有勇氣來面對自己的妻子。
盡管思念難抑,卻無論如何也邁不出步子,每當夜深人靜,只能獨坐山頭,靜靜的眺望著這座矮山、這個墳塋,輕聲訴說著歉意、愧疚以及……濃濃的思念……
如今,美顏回來了,他終于有勸服自己的理由,終于來到了妻子的目前。這一刻,雙膝跪地;這一刻,濁淚灑落;這一刻……他只想懷抱著墓碑……像個孩子……放聲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