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霓)
第二百五十八章害怕(上)
周十九很少在家里見幕僚,特別是還將馮子英都叫過來。
琳怡將鞏媽媽叫來吩咐下去,“別讓人去打擾,只留兩個婆子在外伺候。”年紀小的丫鬟辦事不妥帖。
鞏媽媽應了一聲下去安排。
康郡王府照常關門落栓,待到第二天早晨,周十九和馮子英幾個從書房里出來,門口的婆子道:“早飯已經準備好了,郡王妃問郡王爺在書房用還是去旁邊的暖閣。”
無論什么時候都能將內宅打點妥當。周十九看向馮子英,“我們去暖閣吧!”
馮子英抻了抻筋骨,呲牙笑起來,“那當然是好,肚子里早就鬧空城計了。”
琳怡只讓媽媽準備了一壺熱酒,周十九要去衙門不能滿身酒氣,喝些熱酒也就是驅寒罷了。
誰知道一盞茶的功夫,鞏媽媽就來道:“那位馮爺已經喝了三壺。”
琳怡詫異地看鞏媽媽,“郡王爺呢?”
鞏媽媽低聲道:“郡王爺倒是沒多飲。”
若是不讓馮子英喝酒,周十九早就開口,她也不必操心,“馮爺要多少給他多少就是。”敢這樣飲酒八成是不去衙門。
琳怡說完話,鞏媽媽還站在旁邊沒走。
琳怡又抬起頭來,詢問過去,“怎么了?”
鞏媽媽道:“是奴婢二媳婦帶著丫鬟進屋伺候的。”
今天早晨她沒讓鞏二媳婦過來梳頭,鞏媽媽就將鞏二媳婦叫去外院。
鞏媽媽壓低了聲音,“聽到了那位馮爺說起郡王妃。”
琳怡靜靜地看鞏媽媽。
“那位馮爺問郡王爺,郡王妃那邊怎么辦?”鞏媽媽說完話低下頭去,這些她本不應該告訴郡王妃,可是她生怕郡王爺有什么瞞著……怎么說她也是郡王妃的陪房。
琳怡挪開目光問,“郡王爺怎么說?”
鞏媽媽道:“郡王爺沒說話,那個馮爺也不說了。”
周十九不像提及,馮子英自然就不會再問。
琳怡目光一閃“嗯”了一聲。看向鞏媽媽,“媽媽下去忙吧。”
鞏媽媽輕手輕腳地退下去,大約一盞茶功夫周十九回來換衣服上衙,琳怡踮起腳尖給周十九系扣子,系到最后一顆,手一下子被拉起來。
琳怡抬起頭迎上周十九的目光,那無論何時都一成不變清澈的眼睛,一如既往地平靜。
周十九伸手摩挲著琳怡的食指。“少做些針線,手都紅了,”說著有用手來擦琳怡的眼角,“眼睛也熬紅了。”
琳怡微微一笑。“要到冬天了,正好家里有新熟的皮毛,我給小襖縫上領邊,這就要縫完了,郡王爺過些日子就能穿上。”
周十九眼睛更明亮起來,“又有新衣服穿了。”
這話像是郡王府短了他的衣衫似的。
昨晚她沒事的時候掐指算算,他們才成親還不到一年,她才嫁進來時,周家有常用的成衣匠。但凡那成衣匠給周十九做的衣袍都很合身,穿戴的時候周十九二話不說都任她安排,可自從她親手給周十九做衣衫,不管是在成衣匠做好的袍子上加縫斕邊,還是在袖口多一層暗繡,或是將紐袢改成手做的,周十九都很喜歡。這樣一來光是成衣匠做的衣袍周十九反而挑剔不穿了,即便是去陪都所帶的衣服也全都是經過她手的。
好像只要她不肯做,周十九就沒有了新衣袍。
都說行伍出身的人好伺候,周十九卻執拗的很,回家之后必然吃她做的,床要她來鋪,洗澡不用丫鬟,林林總總地安排下來。只要周十九一回家,他們兩個就被這些瑣碎事綁在了一起。剛成親時她心中有防備和不愿,卻也因他種種理由連獨處的機會都很少,每一天做的事仿佛都一樣卻又不一樣,大概差別太過細微,于是她從沒想過這樣下來。她和周十九到底改變了多少?
送走了周十九,琳怡也坐車將備好的花糕送去宗室營。
信親王府是要自己送進去的,其余的就打發媳婦子按照輩分、排行一份份地送過去。
琳怡才進了垂花門,蔣氏就迎上來。
兩個人并肩往花園里走,聽到翠竹夾道那邊似有聲音。
琳怡側目瞧了兩眼,蔣氏低聲道:“我就是來尋你,怕你走到那邊去反被絆住了?”
“怎么了?”琳怡有些詫異,那邊隱隱傳來哭聲。
蔣氏道:“是鐘郡王那邊的嫂子,前幾日因夫婿在信親王府喝醉酒,第二日回家時帶了一個丫頭回去,這兩日已經抬了姨娘,那位嫂子心里氣不過卻也不敢犯了妒忌,今日就拿家中哥兒尋不到好先生為由,在那哭呢,大家雖然都勸她尋個好先生也不難,心里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要不然怎么會來信親王府哭。”
長輩固然送妾,也是因丈夫醉酒失禮,這種事打掉牙也要往肚子里咽。賢婦都要給丈夫納妾,可是有誰是心甘情愿的?
蔣氏冷笑一聲,“一個巴掌拍不響,若說男人都是被算計才會納妾,那真是太抬舉他們了。”
琳怡聽到話外弦音看向蔣氏,蔣氏被琳怡這樣一看,神情倒不加遮掩起來,“我婆婆將身邊的丫頭賞下來,昨日我就給備好了嫁妝,今天嫁了出去。”
琳怡驚訝地揚起眉毛,“你可真敢。”
蔣氏嘟起嘴,“我是拼著被婆婆罵,我也不能讓那些妖媚的進屋,我沒嫁過來之前就算了,現在既然娶了我,就要改改章法,我不是溫順賢淑的人,反正惡名在外,我是什么都不怕的。周元祈已經和離一次,大不了這次再休妻,不過要休也得等到過幾年我真的一無所出。”
和離那一處周元祈已經沒有了顏面,再休妻不知要讓人怎樣議論……最重要的是,自從蔣氏進門周元祈已經收斂許多,家中長輩總不能看著周元祈又恢復從前一樣,蔣氏就是握住了這一點才敢這樣。
琳怡和蔣氏走到抄手走廊。
蔣氏將這件事撇開問琳怡,“郡王爺那邊怎么辦?聽說皇上信讖言信的不了了,昨日上清院有道士解讖不當,被皇上問住了,拉出去就被打了半死。”
皇上不止是信讖語,還親自解讖,一般的道士都不敢在皇上面前亂說話。不會解是沒有本事,亂解就是欺君,現在真庵的徒弟找不到了,皇上身邊也沒有個讓他相信的道士,就像一個坡腳的人突然之間沒有了拐杖。皇上登基時年歲小,被權臣呼喝驚嚇之事時時發生,心志敏感多疑,這樣的缺點正好被圖讖添補上,若非認定自己是真龍天子將來勢必大治,也不會幾十年大刀闊斧整肅朝廷弊端。
周十九殺了道士的后果,比琳怡想的要嚴重。論政事她不過是內宅婦人,如何比得上周十九,周十九定然知曉會有這個結果,琳怡仔細想起周十九臨去陪都時說的話,沒有半點要殺真庵徒弟的意思,到底是什么讓他一下子改了主意。
大家在信親王妃屋里坐下,說起重陽節送花糕去慈寧宮,信親王妃的目光就落在琳怡身上,“中秋節我們進獻的花燈在宮宴上都擺了出來,還是年輕人心靈手巧,這次的花糕我也不攙和,你們自取去做了,還讓康郡王妃送進宮。”
中秋節和重陽節哪里一樣,中秋節是皇后娘娘主持,重陽節敬長輩命婦進宮是向太后娘娘賀慶。
中秋節宮里一片祥和,現在宮中因皇上病重一片愁云慘淡。
信親王妃的話說到一半,琳怡就已經猜到這里面的意思,旁邊的蔣氏眉頭微皺和獻郡王妃對視一眼就要說話,剛張開嘴,琳怡面帶笑容恭謹地答應下來。
大家從信親王妃房里出來,蔣氏拉起琳怡的手,“你便說身子不適推脫了。”
獻郡王妃道:“宗室營里那么多命婦,哪里就少了你一個。”
琳怡笑著看向蔣氏和獻郡王妃,“宮里的消息想打聽都打聽不到,我進宮也未必就是壞事。”
獻郡王妃瞪大了眼睛,“你還真的要去。”
有些事想逃也逃不掉。
“你不知道你那二嬸田氏,”獻郡王妃壓低聲音,“如今可是五王妃身邊的紅人,這次皇上病重,太后娘娘請清華寺主持祈福,五王妃說了佛禪,惹得太后娘娘另眼相看,都是你那二嬸之功。”
陳二太太田氏準備了這么多年,現在終于達到目的。
這樣一來廣平侯府更加被孤立起來。
大家一路說話到了垂花門,然后各自坐馬車回府,鞏媽媽早已經等在郡王府門口,琳怡讓橘紅攙扶著下了車。
鞏媽媽一路陪著琳怡去了第二進院子,一路上鞏媽媽將府里的事說了,“廣平侯府送了花糕給老夫人。”
琳怡頜首。
進了內室,鞏媽媽將屋子里的下人遣下去,服侍琳怡更衣,鞏媽媽目光閃爍,琳怡詢問過去,鞏媽媽低聲道:“郡王妃去了宗室營,奴婢就收到一封信,信封用紅漆漆好,又沒有署名,奴婢不敢打開。”
說是給鞏媽媽的信,很有可能是給她的,否則怎么會用紅漆封。鞏媽媽從懷里將信拿出來遞給琳怡。
燈光下那封信封仿佛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