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武記
一個輕柔的吻如蜻蜓點水一樣印在顧遠東的下頜,很快又縮。
顧遠東半身酥麻,定定地看著齊意欣瀲滟的紅唇遠離,不明白就沒有能躲。——就算是功夫高強的人隔著這樣的距離偷襲顧遠東,都不可能得逞……
齊意欣一根長長的指甲掐進的手掌心里面,眼里卻還是望著顧遠東微笑,面頰上浮起些許紅暈,明艷不可方物。
顧遠東又驚又喜,往齊意欣那邊走近幾步,半垂著頭問她道你有沒有覺得有不適的地方?”
以前他就是略微靠齊意欣近一些,齊意欣都會控制不住。
今天她主動親他一下,還能鎮定自若,和那時候相比,真是不可同日而語了。
齊意欣含笑點頭,輕聲道好多了。我吃大哥做的藥丸,吃了快三個月。每天三粒,從不間斷。若是一點效用都沒有,我娘在九泉之下都會覺得丟人。”
齊意正的醫術,是齊裴氏親自傳授。齊裴氏的醫術,又學自裴家祖傳的一本醫書《百草集》,據說來歷神秘,是當年鎮國公簡飛揚的賀寧馨親手送給裴家的三朝首輔裴立省,專為治療裴家女兒的不足之癥而用的。
裴家的上一代,只有齊裴氏一個嫡幼女,齊裴氏的爹,就將那份醫書抄錄一份,給齊裴氏做嫁妝。
齊裴氏從小身子不好,久病成醫,又加上有奇書《百草集》輔助,醫術十分高明。
齊意正的一身古醫術,就是從齊裴氏那里傳下來的。
顧遠東齊意欣的娘親齊裴氏醫術通神,齊意正想必也學了幾手。現在看齊意欣行動自如,眼神清明,心頭大喜,忍不住又靠近一步,將齊意欣攬進懷里。抵著她的額頭。道三個月,藥快吃完了吧?無不少字要不要我給你大哥發電報。再給你送十瓶?——我上個月才給他又送了一批寒極草,配起來應該很快的。”聲音越來越低沉沙啞。
齊意欣心里怦怦地跳,出口的聲音糯軟中也帶了幾分呢喃……還用你說?我大哥前兒才專門遣人。給我送了十二瓶。正好可以吃到四月份。”
來年草長鶯飛,花開春暖的四月,就是顧遠東和齊意欣大婚的日子。
因顧遠東的父親顧為康是今年三月過世的,他的孝期要到明年三月。
顧遠東本來打算是明年正月十五跟齊意欣成親。因為守孝的關系,就把正式的日子改到四月份。恰好在孝期過后一個月里。
“請帖都備好了嗎?”無錯不跳字。顧遠東覺得全身熱了起來,雙臂一緊,將齊意欣凌空抱了起來。
齊意欣有些慌亂,急急拍打顧遠東寬厚似鐵的胸膛,“把我放下來!快把我放下來!”
顧遠東深吸一口氣,緩緩地將齊意欣放下來,看見她嬌嗔地對他斜睨一眼,就走到桌邊去倒了一杯水喝下去。
顧遠東背著手站在門邊,看見齊意欣倒水喝的窈窕背影如一顆成熟的果子,等待有人采擷,眼里神色更加濃烈。
一杯冰涼的水喝下去,齊意欣也跟著平靜下來,悄悄松開左手,掌心的指痕讓她痛并快樂著。
“天不早了,你快吧。我也要歇著了,最近天天忙年禮的事,頭都大了好幾圈。”齊意欣轉過身,笑盈盈地道。
顧遠東嗯了一聲,還是站在那里沒有動。
齊意欣有些奇怪,走近幾步,探頭往門外瞧了瞧,見外面的堂屋里并沒有人守在那里,應該都站在門外的回廊上。
天黑了,回廊上的宮燈依次點亮,院里院外一片光明,如同白晝。
“那我走了。”顧遠東深深看齊意欣一眼,終于轉身離去。
齊意欣松了一口氣,腳下一軟,坐到里屋的軟椅上,背上的汗濕透褻衣,貼在背上,又有些涼。
她從九月份的時候,開始吃齊意欣托顧遠東給她送的藥,到現在十一月底,已經吃了三個月,一共十瓶藥。她身上的燥熱果然得到抑制。雖然她還是不能完全跟正常人一樣,可是已經在她可以忍受、克制的范圍之內。
和正常的比起來,她還是更加敏感……
不過她已經很感激了。有現在這個樣子,她就不用擔心,會和齊趙氏一樣。
宋大夫也每十天一次給她診脈,檢查身體,對她的恢復狀況很滿意。
現在,她唯一面對的檻,就是新婚之夜了。
如果破身之后,她還能夠將的控制在一定范圍之內,她才算真正是好了。
完全恢復正常是不可能的,就當那種敏感,是她得病之后的一些福利吧……
齊意欣靠在軟椅上想著心事。
已經是冬天了。又是一個冬天。不過明年的冬天,顧遠東就不用吃完晚飯再回外院了。這里就是他們的家,他們的新房……
齊意欣微笑著站起來,在屋里來來回回地走動,想著要把這里布置成樣的新房,要添置哪些家具,又開始覺得沒有燒地龍的內室有些冷,琢磨著是不是讓人把地龍和火墻都燒起來。
自從她有這個毛病之后,就很不喜歡冬天屋里那些取暖的手段,恨不得屋里越冷越好。
可是現在,她居然開始覺得屋里有些冷了,這是不是也是一個證據?證明她的病,確確實實在減輕、好轉。
蒙頂和眉尖從外面進來,對齊意欣行禮道三,是時候去給老請安了。”
齊意欣點點頭,披上白狐皮大氅,籠著貂皮手筒,帶著蒙頂和眉尖,往顧老的院子行去。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剛留頭的小丫鬟,手里提著一盞玻璃繡球燈照路。
“老這兩個月像是醒了。開始修身養性,一直在她院子里的小佛堂里吃齋念佛,百事不理。”蒙頂跟在齊意欣身后,悄悄地回道。
幾個月前,當顧老剛顧為康的死。原來是她的內侄女小趙姨娘一手造成的。曾經失憶過一陣子,只記得顧為康十五歲以前的事兒。
后來不知怎地。她又好了,憶起往事,把顧遠東和齊意欣叫。痛哭流涕地表示懺悔。又要親自去公主府給顧范氏賠禮道歉,希望她搬住。
顧遠東和齊意欣一起勸住了顧老,讓她在顧家安享晚年就行。至于顧范氏,顧遠東表示那是長輩。他不能干涉長輩的決定。
自從那之后,顧老就一天比一天隨和慈祥。比起以前老是陰陽怪氣的小家子氣,好像真的穩重不少。
齊意欣聽見蒙頂的話,仰頭看一眼遠處院子里的燈光,笑道她到底是長輩。若是她真的拿出做長輩的樣子,我會不敬她?”
顧老不鬧騰,當然是齊意欣和顧遠東最舒心的事。管她是真心還是假意,一家人過日子,太較真是過不下去的。
來到顧老的院子,齊意欣笑著進去請安,“老,您今兒怎樣?”又問旁邊的婆子,“老晚飯用得樣?可想吃的?喝的?”
旁邊伺候的婆子忙給齊意欣行禮,陪笑著道三,老今兒用了兩大碗碧梗細粥,說那炸的野雞崽子味道好,明兒還想吃。”
齊意欣笑著點頭沒問題。明兒讓廚房再做炸野雞崽子,順便再做點野雞崽子湯,晚上喝一碗,暖烘烘地養胃。”
顧老等齊意欣問完婆子的話,才放下手里的木魚,轉過身,一臉祥和地看著齊意欣,點頭道真是難為你。這么大一頭家,你一個未嫁的姑娘,居然料理的頭頭是道。——就算是阿喵那時候在家里的時候,也做不到你這樣。”
齊意欣拿不準顧老說這話,到底是夸她呢,還是損她,不過她也不在乎。說句不好聽的話,現在這個顧家內宅,已經是她齊意欣說了算。顧老的話說得好聽,她就多聽幾句。不好聽,她就少聽幾句,再不會被氣得暴跳如雷,傷脾傷腎。
因是冬天,顧老在灰鼠皮襖外面,穿了一件月白色的緙絲妝花褙子,花白的頭發綰成圓髻束在腦后,一絲不亂。
“又要過年了。”顧老嘆口氣,“為康那邊,你有沒有安排人去他份上上燈、供菜?”顧老坐在齊意欣身邊,和藹地問道。
齊意欣點點頭,“都安排好了,從進臘月開始,一直上到正月十五。”
顧老想起一事,偷偷地看了齊意欣一眼,欲言又止。
齊意欣笑著問道老有話就說吧。”
顧老嘆口氣,道算了,不給你們添麻煩了。只是就算他們的姨娘去世,他們姐弟倆都沒有奔喪,我總是有些不安。——趙眉好那個賤胚子是死有余辜,可是那兩個孩子,是為康的種,你也不能把他們就這樣丟在外頭不管。總得給他們寄點錢,寄點年貨吧?無不少字”說的是顧遠南和顧遠北姐弟倆。
齊意欣和顧遠東曾經試著要跟顧老說,顧遠南和顧遠北不是顧為康的種,可是顧老認真地聽完,還是不信,讓他們拿出證據,還想叫兩個孩子滴血認親。——顧為康都死了,到哪里去找血“滴血認親”?這不是明擺著一定要將顧遠南和顧遠北記在顧為康的賬上?
顧老的心思,齊意欣也猜到幾分,就把顧遠東勸住了。——顧老不認這件事算了,反正顧范氏、阿喵和顧遠東,還有齊意欣,大家都心知肚明就行。橫豎他們倆也討不到好去。最多頂著前任大都督庶女、庶子的名頭,在外面過干癮。
所以現在顧老又提起顧遠南和顧遠北,齊意欣就笑著道都送了。他們在外洋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如果想在外洋成家立業,落地生根,也由得他們,我們把他們那一份家產給他們折現送就行。”
顧老皺著眉頭,嗐了一聲。“還是不了。外洋雖好,到底是別人的地兒,等他們學業結束,還是吧。”
齊意欣依然只是點頭,“老說。就是。”
從顧老的院子里告辭出去。蒙頂和眉尖都沒有。
一直回到齊意欣的梧桐院,眉尖才悄悄道老不是第一次提起遠南和遠北少爺了。三想過沒有。如果他們了,要如何跟他們相處?”
齊意欣脫下大氅,道到時候再說。我現在不要去想那些討厭的人。”說著。笑嘻嘻地去凈房洗漱沐浴。一夜無話。
顧家的這個年。過得很是奇特。
顧范氏和十三叔在公主府。齊意欣和顧遠東陪著顧老在顧家。阿喵和安郡王范思誠在朝陽山。
如果算上在外洋的顧遠南和顧遠北姐弟倆,他們算是分了四個地方過年。
齊意欣還是齊家人,所以在顧家吃完大飯,她又趕著回齊家吃。
為了方便她。顧家的大飯吃得很早,吃完才剛剛天黑。
顧遠東當然要陪著齊意欣一起。
顧老看見他們倆聯袂而去的背影。眼睛瞇了一瞬,便又露出慈祥的笑容,抱著的小叭兒狗閉目養神,又讓丫鬟給她念經書。
本來顧家的丫鬟都是不識字的。可是顧老宣稱要念佛經,她的眼神不好,得專門找人來給她念。
齊意欣跟顧遠東商量之后,就去買了個識字的丫鬟,算是給顧老破的例。
此時屋里的婆子都出去吃大飯了,只有顧老和那個識字的丫鬟坐在小佛堂里面。
“我讓你寫的信,你都寫好寄出去了嗎?”無錯不跳字。顧老輕聲問道。
那丫鬟點點頭,“我去外院見過管事,盯著他們去給三和四少爺寄年貨,地址我都記住了,寫得一模一樣,不會出的。”雖然是外文,可是這個丫鬟不尋常,以前也是在女子學堂念過幾天書,懂一點點外文,記個地址還是沒有問題的。
“那就好。我也不是想做,就是挺想這兩個孩子的。給他們寄一封信,讓他們記得有空看一看我這個祖母就好。”顧老說著,眼角流出眼淚。
那丫鬟忙拿帕子幫顧老擦眼淚,又道老,這院子里誰能大得過您去?您也是太和善,太好了,才讓一個外四路的在這院子里作威作福。”
顧老這丫鬟是剛買來不久的。齊意欣對院子里的丫鬟婆子管得嚴,大概還沒有人給她說過閑話,不這顧家后院的真實情形,是跟別人家里完全不同的,不過也沒有糾正她,擺出一臉感激的樣子,道我你是為我抱不平,可是這樣的話,以后少說為妙。我人老了,不想跟人吵鬧,攪風攪雨的。只想安安穩穩度晚年就好。——你可千萬別多事,惹惱了齊三,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那丫鬟尷尬地笑了笑,忙又拿起佛經給顧老念。
齊意欣帶著顧遠東回到齊家,自然是座上客。
齊老和齊大老爺已經從京城了,同時的,還有齊意正、裴青云,和裴舅母,帶著他們幾個月大的齊元和,小名叫元元的。
因齊趙氏已死,齊大老爺等了幾個月,到底熬不住了,和翠袖終于突破了最后界限。翠袖很快就有了身孕。齊老沒有法子,同意齊大老爺將翠袖抬為二房奶奶。齊大老爺私下里答應翠袖,只要她這一胎生的是,就把她扶正做填房太太。
此時翠袖穿著桃紅色鑲銀鼠毛的襖裙,滿臉笑容地坐在齊大老爺下首。她是妾室,本不該上桌子,可是齊大老爺說她有身孕,情況特殊,特意求了齊老,讓翠袖坐在身邊。
齊老對齊大老爺已經徹底放棄,只要他不去惹事,在家里就睜只眼,閉只眼,雖然不合規矩,但是二房奶奶本來也是能上桌子的,不比一般的姨娘。
齊意欣坐在齊老和顧遠東中間,隨便用了點菜,就跟人。
齊二老爺的大。齊二少爺齊意禮笑著對齊意欣道三妹,我今兒讓你見一個人。”說著,就往旁邊讓了讓,給齊意欣看坐在他身邊的姑娘。
齊家人多,一個大圓桌上坐滿了人。齊意欣居然先前就沒有注意到這個沉靜的女孩。
“她是連云。我們齊氏百貨第一批百貨女郎之一。”齊意禮笑著給齊意欣介紹,頓了頓。又道也是我的未婚妻。”
連云笑著跟齊意欣打招呼,“三好。”
齊意欣一驚,一句話脫口而出。“你時候訂婚的?我不?”
連云的臉色白了一下。惴惴不安地看向齊意禮。
齊意禮鼓勵地看她一眼,道剛剛訂的婚,我爹和我娘還不呢。”
齊意欣差點沒暈。以前她還夸這個二哥雖然在外洋多年,卻沒有養成外洋人那些習氣。現在看來。是看了。——這個二哥,真正把外洋人的精髓學了。就連訂婚這樣的大事。都是他說了算。
“三妹,你別這么大聲啊!”齊意禮忙要堵住齊意欣的嘴。
顧遠東的一只手快如閃電地伸,攔住齊意禮的手,不悅地道好好,做對你三妹動手動腳的?”不許齊意禮碰到齊意欣的臉。
齊意禮有些尷尬地縮,對齊意欣使了個眼色。
齊意欣笑著將顧遠東的那只手握住,問齊意禮你想做,說吧。”
齊意禮定了定神,飛快地脧了一眼坐在他身旁的連云,見她的頭越來越低,露出來的側臉雪白無血色,她心里也很緊張,忙轉頭對齊意欣道連云是個好女孩。她以前跟趙大很要好,不信你去問趙大。我今天特意帶她見你,是希望三妹你大婚的時候,讓連云給你做伴娘,好不好?”言下之意,是要爭取齊意欣對他的選擇的支持,這樣他才好去跟他爹娘齊二老爺和齊二太太交待。
齊意欣覺得為難。她不認識這個姑娘,更不想被齊意禮利用來胡弄齊二老爺和齊二太太。二叔和二嬸一向對她不,她不能這樣胳膊肘往外拐。
想到這里,齊意欣就正色對齊意禮道若是二叔和二嬸答應你跟連訂婚,我一定會請連去我的婚禮。——伴娘就不必了。我們不會舉行西式婚禮。”
齊意禮有些失望地“哦”了一聲。
顧遠東在旁邊聽了半天,對齊意禮道是男人就不要躲在后頭。不過是訂婚,跟你爹娘好好說不就行了?是你看上的人,你還沒有擔待去搞定你爹娘?”
齊意禮被顧遠東的話說得豪氣干云,走回桌邊喝了一杯酒,對齊二老爺提出了他的要求……
后來的事,齊意欣就不了。
眼看天色不早,她還要跟顧遠東出城,去給顧為康的陵前上燈,就提前告辭。
后來齊意欣才,齊二老爺將齊意禮執行家法打了一頓,不過還是同意了他的選擇,正式去連云家里提親了。
連云家境小康,不是齊家這樣的大富之家。但是家風正派,家教得當,齊二老爺經過調查之后,對連云還是比較滿意的。
這些事情,齊意欣已經沒有精力再去管了。
在江東各家權貴豪門的觥籌交中過完年,葉碧縷在正月里就生了一個大胖小子。還是在上官輝年假的時候,所以這孩子,得以在東陽城上官家的祖宅出世,還是很有福氣的。
上官和上官老爺喜得嫡長孫,高興得無可無不可,四處擺神還愿。
齊意欣一邊忙著給葉碧縷賀喜,一邊準備著的嫁妝。
她的大婚事宜,都是顧范氏和上官簡氏兩人一手操持的。
阿喵和安郡王也從朝陽山趕來,在公主府里深居簡出。
忙忙碌碌中,三月,四月到來。
齊意欣出嫁的日子,終于到了……求粉紅票。一更6000字。含淺笑輕紗11月打賞的仙芭緣1加更。淺笑輕紗妹紙打賞了兩個仙芭緣,就是十萬起點幣,所以要有十次加更。真是慚愧,一直拖到現在才加。但是遲總好過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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