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真宗!”
一瞬間,王觀若有所思起來,漢高祖劉邦就算了。稿本不可能與他有關,但是宋真宗就十分靠譜了。畢竟稿本的絹紙出自宋代,殿中除了孔子生平事跡圖以外,又有宋真宗這個“不相干”的人存在,其中說不定有什么聯系。
不,不是說不定,而是鐵定有什么聯系。
適時,王觀直接問道:“錢老,你的意思是說,圣跡殿中的繪刻,一開始的時候,就是始于宋真宗?”
仔細想想,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宋真宗在位時期,大興祥瑞,東封泰山,西祀汾陽,粉飾太平,又廣建佛寺道觀,更舉行了封禪儀式。
所謂封禪,是指中國古代帝王在太平盛世或天降祥瑞之時的祭祀天地的大型典禮。一般是在泰山舉行,因為在古人的心目中,群山之中以泰山最高,是天下第一山,因此人間的帝王應到最高的泰山去祭過天帝,才算受命于天。
當然,也需要說明的是,封禪的儀式,可不是隨便什么人就能夠舉行的。中國有幾千年的歷史,拋開先秦以前不好考據的事例,真正在泰山封禪的人屈指可數。
秦始漢武,這是必然的,然后就到了唐代,連號稱天可汗的唐太宗李世民,以他的功績想要去封禪,卻受到朝中大臣的反對,最后不了了之。李世民沒有封禪,倒是他的兒子唐高宗李治,以及唐玄宗李隆基,這兩人在泰山舉行了封禪大典。
再之后就是宋真宗了,導演了一幕天書從天而降的鬧劇。
按理來說。宋真宗是沒有資格封禪的,畢竟在古人的觀念之中,帝王封禪是有條件的。即太平盛世或天降祥瑞,帝王在當政期間,只要具備二者任何一個條件即可封禪。
兩個條件十分含糊,不太好評定。李世民就是悲劇在這里了,由于處于建國之初,正蓬休養生息的時刻,朝廷百官覺得沒有達到太平盛世的標準。不合適舉行封禪儀式,所以爭相反對。反對的人多了,李世民也沒有辦法,只好放棄了這個宣揚功績的機會。
連李世民都沒有封禪,那么宋真宗肯定是不夠資格。畢竟連還算英明的宋太祖、宋太宗。都沒敢去封禪,偏偏宋真宗就敢去了,這該需要多厚的臉皮啊。
說起宋真宗,他是宋太宗的三子,既不是長子,更不是皇后所生,原本沒有資格繼承皇位的。但是由于太宗長子發瘋,二子暴斃,這才輪到他繼位。這種情況,應該算是被天上掉下的餡餅砸中了。屬于非常幸運的事情。
然而古人說了,福禍相依,未嘗沒有道理。
宋真宗就是這樣,就算成為了儲君。在宋太宗去世以后,卻樂極生悲。馬上遭遇了一場由太監王繼恩和太后共同謀劃的宮廷政變,幸好有朝中大臣相救,這才順利登基。
不過,更加悲慘的是,當時遼國與宋國不太平,經常發生戰爭。宋真宗登基沒幾年,就遇上了遼國以舉國之力南侵,飲馬黃河岸邊,刀鋒直逼汴京。
人心惶惶之際,幸好寇準力挽狂瀾,勸宋真宗御駕親征,士氣大陣之后,重挫了遼軍的銳氣。不過卻簽訂了澶淵之盟,開創了以輸歲幣求茍安的惡例。
或許,也意識到這是一個恥辱,宋真宗就干脆以鴕鳥的心態不想面對事實,甚至不僅想自欺欺人,更想連天下人也一起蒙騙,營造了一種天下太平、國泰民安的假象。反正在他的示意下,在全國各個地方,相繼出現了許多祥瑞,以此來表現太平盛世。
到了最后,他干脆不顧眾多朝臣的反對,直接跑去泰山封禪。
就是這些荒唐的舉動,使得本來財政還算健康的國庫,一下子就空虛起來,給宋仁宗留下了一個爛攤子,之后才有了慶歷新政、王安石變法等等事情。
可能就是宋真宗這樣亂折騰,使得在他以后,宋代沒有哪個皇帝也封禪去了,而且也沒有這種厚臉皮去封禪。到了明代,朱元璋干脆取消了封禪泰山的儀式,改為祭祀。
也就是說,宋真宗就是最后一個封禪泰山的皇帝,所以王觀也有幾分印象。而且泰山就在魯省泰安,距離曲阜不算多遠,既然已經來到泰山了,肯定不在乎多到曲阜一趟,參拜祭祀孔圣人,以表示對于讀書人的尊重。
宋真宗真是這樣做了,在曲阜祭祀孔子以后,不僅賞賜了許多東西,更提高了孔家的規格待遇,說不定還擴修了孔廟……
“當然,那些都是旁枝末節。”
此時,王觀好奇道:“錢老,看你的樣子,好像是知道圣跡圖出自誰的手筆?”
“感覺好像是一個人。”
錢老笑道:“據我所知,在宋真宗時期,有一個畫師,他師法吳道子,行筆如流水,風格充滿了吳帶當風的韻味,與吳道子十分相似。”
“這人十七歲的時候,畫北邙山老子廟壁,堪稱精絕。后來又在洛陽的上清宮畫三十六天帝,其中赤明和陽天帝畫成宋太宗相貌,真宗看見了,嘆其畫筆之神。”
錢老微笑道:“在宋真宗景德年間,朝廷營建玉清昭應宮,召天下畫師三千,中選者僅百余人,分為二部,這人就任左部之長……”
“錢老,你說的是武宗元!”
王觀腦中活絡起來,瞬間想到了一個人:“朝元仙杖圖的作者,吳道子畫風的追隨者,畫法最接近吳道子的人。”
“沒錯,就是他。”錢老笑道:“除了他,我真的想不出,在宋代有誰能夠描繪出這種人物神采飛揚,衣袂飄舉,線條疏密有致,勁健流暢的白描畫來。”
“對,很對。”
王觀想了想,深以為然道:“武宗元活躍在宋真宗年間,時期肯定對得上號,而且最擅長的就是壁畫,根據史料記載,他在洛陽、開封繪了許多壁畫。如洛陽上清宮的三十六帝像,中岳天封觀的圣帝出隊圖,許昌龍興寺的帝釋梵王相、經藏院畫的旃檀瑞像等等。”
“不過十分可惜,那些都是壁畫,或是天災,或是人禍,都沒有流傳下來。只有一幅朝元仙杖圖,那是壁畫的粉本小祥,被人裝裱成畫,才傳世至今。”
說話之間,王觀輕嘆道:“但是東西卻在美國……”
“世事變化離奇,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強求不得,不要太在意。”錢老勸導了幾句,然后笑道:“再說了,你的運氣也不差,這幅孔子圣跡圖長卷,應該是圣跡殿繪刻的樣本,卻讓孔家小心保存下來。不得不說,真是天大的慶幸。”
“沒錯,不僅是我的幸運,更是大家的幸運。”王觀厚著臉皮笑道。
“呵呵。”
錢老笑了笑,忽然問道:“珍寶巡展的下一站,應該是合肥了吧?”
“對。”
王觀點頭道:“本來應該是安排在南京的,但是考慮到兩個城市比較近,而且合肥的下一站就是滬城了,江浙兩地的人都可以去看,就不再另外安排南京了。現在主要是讓大家粗略地過過癮,等到這波熱潮下來了,再細致安排到每個一線城市……”
“嗯。”
錢老表示認同,然后沉吟道:“既然這樣,你去一趟滬城,在巡展之前,把圣杯替換掉,趁機推出這幅孔子圣跡圖長卷。”
“……錢老。”
王觀一聽,頓時若有所思道:“是不是已經有人開始注意到圣杯了。”
“差不多。”錢老輕微點頭:“這些天,已經有不少人拐彎抹角探聽我的口風了。既然這樣就干脆讓他們急一急,不怕他們無動于衷。”
“沒問題……”
王觀興致勃勃的答應下來,在京城休息了兩天,就直接來到了滬城。才下飛機不久,他就接到了俞飛白的電話。
在電話之中,俞飛白少不了一通報怨。說起來,俞飛白回家給祖母祝壽已經一個多月了,壽宴肯定已經過了。不過由于他祖母有點兒小舒服,父母有正事要忙,大哥又要照顧老婆和剛出生不久的孩子,肯定沒空陪護。
但是老人身邊,總要有人陪著,所以這差事自然而然落在俞飛白身上,以至于錯過了許多熱鬧,自然讓他一番感嘆。
“好了,沒你更好,省得你唯恐天下不亂,反而把事情搞砸了。”王觀笑道:“說吧,找我有什么事?不可能單純是抱怨吧?”
“不是我有事找你,而是陸崇明。”俞飛白隨口說道:“這家伙閉門造車,兩耳不聞窗外事地潛修,消息自然變得閉塞起來。前幾天才知道了珍寶巡展的事情,知道有這些奇珍異寶,他也坐不住了,興沖沖跑去合肥參觀,卻發現早沒票了,只得在展覽館外干瞪眼。”
“這不,向我訴苦來了。我一不小心,就把你給賣了。”
俞飛白十分坦然:“情況就是這個情況,他現在也在滬城,盡管也搞到門票了,但是卻想走個后門,近距離玩賞一下……”
“小事。”王觀爽快道:“我待會就直接聯系他。”
“行,對了!”
就在這時,俞飛白遲疑道:“聽他的意思,好像除了觀賞珍寶以外,似乎還有什么別的事情求你幫忙……”
“什么事情呀?”王觀自然有幾分意外。
“不知道,你自己去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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