揀寶

第898章 不去英國不行了

錢老突如其來的邀請,卻是讓孔老先生微微一怔。畢竟按照剛才的議定,應該是他請客,并且已經在大酒店定好了位置,等大家過去就直接開宴了。

然而,孔老先生也不是食古不化的人,最重要的是察覺錢老語氣中的深意。當下肯定是順水推舟,笑容可掬道:“錢兄有請,我怎么能夠推托,自然是卻之不恭了。”

“既然這樣……那就走吧。”常老站了起來,大咧咧招呼道:“對了,把天字罐也帶上,以便助酒興。”

這話有些牽強了,罐子又不能說話,更不會輕歌曼舞,怎么可能助酒興。不過有些事情大家心里明白就好,沒有必要說破。畢竟戳穿了也沒有什么好處,反而會得罪人。

接下來也不必多說,一行人浩浩蕩蕩離開了貴賓室,通過內部專用電梯直達地下停車場,然后在錢老的指引下,過了半個小時左右,就抵達大宅門之中。

下車之后,打量氣派清雅的大宅門,孔老先生羨慕嘆道:“錢兄老福氣啊。”

人老了就喜歡懷舊,就算孔老先生在國外享受奢華的生活,但是居住的地方卻是西方式別墅。以前也沒覺得怎么樣,現在看到古樸自然的四合院,小時候的記憶一下子就涌現出來,自然有幾分莫名感嘆。

“孔兄覺得不錯,不妨在這里留宿幾天。”錢老微笑道,伸手迎請起來。

這個時候,孔老先生也暫時把心頭的迷惑拋開,興致勃勃地走進大宅門,饒有興趣地參觀瀏覽起來。前院后院轉了一圈之后。這才意猶未盡走進了客廳。

分主賓坐下之后,王觀和俞飛白配合默契,一個燒水沏茶,一個清洗茶具。為了照顧孔老先生的口味,兩人特意徹了一壺滇紅。畢竟身在國外,應該比較喜歡喝紅茶吧。

沏好茶之后,不知道合不合孔老先生的口味,但是余味確實是喝得津津有味。

“錢兄。”

與此同時,孔老先生抿了口茶就擱下杯子。輕微笑道:“這里沒有外人,剛才不方便說的話,現在可以說了吧。那個成化斗彩天字罐,到底存在什么問題?”

“天字罐的問題不大,關鍵是東西的背后。問題卻十分嚴重。”錢老沉聲道:“孔兄,恕冒昧問一聲,你的天字罐是怎么得來的?”

“收上來的。”

知道東西有問題,孔老先生表情卻十分沉穩:“三百萬歐元,在一個同行的手中盤下來。就是由于價格比較便宜,所以我總有些不放心……”

“那個同行是你朋友嗎?”常老追問起來。

“不是。”孔老先生搖頭道:“只是偶爾打過交道。”

聽到這話,盡管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過王觀等人還是不可避免一陣失望。

見此情形,孔老先生終于忍不住問道:“錢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感覺這件事情好像有什么蹊蹺。能夠告訴我嗎?”

“還有你剛才想說的第三點是什么?”余味看向王觀,補充道:“現在應該不用吞吞吐吐地隱瞞下去了吧。”

“那就由我來解釋吧。”

適時,王觀示意孔老先生把天字罐拿出來,然后捧在手中掂量了下。再指著罐子表面一片海草紋飾道:“余先生,你看這里!”

“這里怎么了?”

余味凝神打量。只見紋飾是一簇從巖石旁邊冒出來的海草,那處形態好像是隨著海水波浪搖曳,幾根細長水草交雜了起來,顯得有幾分雜亂。

不過,在余味的眼中,這是十分正常的情況,無論如何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來,反倒有些懷疑王觀是不是在故弄玄虛。

“啊。”

然而,旁邊的孔老先生也隨之望了過來,乍看之下他卻是一愣一驚一急一震:“朱……是他,難怪了……”

“咦。”

一瞬間,王觀有些奇怪,驚訝道:“孔老先生也知道朱大先生?”

“怎么可能不知道。”

與此同時,孔老先生苦笑起來:“我又不是第一次回國,三十多年前,中國革新初有成效的時候,我就返鄉探親了。而且每隔一段時間就回來了一次,對于那場變故也有所耳聞。不是說已經掃清遺害了嗎,怎么還有這樣的東西流傳?”

“難得我運氣居然這么好,居然碰上了漏網之魚,怪不得買到東西之后總是心神不寧。”孔老先生搖頭嘆氣,在開車過來的途中他心里也已經有了準備,現在只是確定下來而已,倒不至于有什么驚怒,最多是一陣無奈失望,自認倒霉。

這個時候,王觀等人也恍然大悟,還以為孔老先生是初次回國呢。沒有想到人家是經常回家,而且對于當年的秘聞也了解清楚。

不過知道自然最好,也省得大家多費唇舌解釋朱大先生的“豐功偉績”,而且如果不是想在孔老先生口中得到更詳盡的情況,也不會考慮告訴他這件事情。

當然,也有不了解內幕的人,比如說余味現在就是這樣,一頭霧水道:“什么朱大先生?他是什么人,又和這件天字罐有什么關系?”

“一個仿造瓷器的高手。”

此時,王觀解釋起來:“天字罐就是他精心制作的贗品,而且并不是當年的漏網之魚,而是最近才新做出來的東西。”

“什么?”

孔老先生和余味同時一驚,但是驚的方向卻不一樣。孔老先生是在吃驚朱大先生再次重出江湖,這是大危害。余味卻是在吃驚天字罐真是贗品,而且還是新做的東西。

隨后在王觀的仔細解釋下,余味才算是知道了朱大先生的來歷。

“不可能……”

了解前因后果,余味的第一反應是表示懷疑,不相信有朱大先生這種造假高手的存在。畢竟這事未免太駭人聽聞了,一個能把歷代名瓷仿得以假亂真,極少人才能發現破綻的人,怎么聽怎么感覺有些玄乎。最重要的是,這大大顛覆了他多年以來形成的觀念。

年輕人還是太嫩,不知道朱大先生本身就是毀三觀的存在。

俞飛白的目光略帶同情,渾然忘記余味比他大二十多年的事實。當然,就算知道他也無所謂,或許還會振振有詞反駁,年齡不是區分能力的標準,達者為師啊。

余味不信就算了,感覺孔老先生心中還有兩分疑慮,錢老直接揮手道:“王觀,你去把東西拿來,讓他們看看……”

王觀輕輕點頭,招呼俞飛白同去。不久之后,就帶著幾件東西回來了,逐一擺放在桌上。只見這些東西非常精致,有明代祭紅天球瓶,清代八駿圖瓷板畫,包括前不久才在汕頭海關帶回來的永樂青花綬鳥大盤,以及瓷母。

看了一眼,余味表情就變了,忍不住看了眼錢老,眼中透出欽佩之色,感覺錢老不愧是大收藏家,隨便拿幾件東西出來,就是宣德青花蛐蛐罐一個級別的珍寶。

然而孔老先生卻多想深了一層,打量著這些平時難得一見的珍貴瓷器,遲疑揣測起來:“錢兄,你的意思是,這些東西都是……朱大先生的杰作?”

“沒錯,就是一年以來,我們在各地收集到的東西。”

錢老臉色也有幾分沉重,畢竟這些東西是王觀遇到,發現是朱大先生的贗品,這才收集起來了。反過來一想就知道了,王觀遇上的就這么多了,那他沒遇上的呢,又該有多少?

“錢老,你的意思是說,這些東西都是……贗品?”與此同時,余味傻眼了,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是假的。”

“為什么不可能。”俞飛白笑瞇瞇道,感覺余味已經站在懸崖邊上了,立即過去推一把,將桌上東西的破綻列舉出來,包括一個個暗藏起來,卻又完全相同的朱字暗記。逐一點明,再示意余味看清楚。

“……居然是真的!”

片刻之后,余味徹底崩壞了,一臉茫然的表情,飽受打擊。

“飛白,不要胡鬧。”錢老輕斥起來,隨即認真問道:“孔兄,那個賣你天字罐的人,能和我們細說他的情況嗎?”

或者說那個人也是受害者,未必就是朱大先生,但是好歹也是條線索,更是調查的方向,自然要了解清楚。

“那個人的具體情況,我也了解不多。”孔老先生遲疑道:“那是在去年,我到倫敦參加一個聚會……”

“等等,倫敦?”

聽到這話,俞飛白怔忡道:“王觀,看來你不去英國怕是不行了。”

“什么意思?”

錢老等人有些迷惑不解。

“一會兒再說。”俞飛白賣個關子,又好奇道:“孔老先生去倫敦參加什么聚會?”

“瓷器研究交流探討會。”

此時,余味表情有些黯淡:“那個聚會是我召集的,沒有想到居然給孔老帶來了損失,真是對不起你。”

“與你無關。”孔老先生擺手道:“是我眼力不行,打眼也是正常的事情。”

“過程是怎么樣的,能和我們說說嗎?”俞飛白小心翼翼試問起來,畢竟讓人講述打眼的過程,簡直與在對方傷口上撒鹽差不多。

事實也是這樣,孔老先生情不自禁皺起了眉頭,不過倒也能夠調節情緒,仔細敘說起來:“參加聚會的時候,恰巧在我旁邊坐了一個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