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獄。
人們一提到刑部大獄,就會覺得全身上下很不舒坦,想象中那里是陰森恐怖的地方,充滿著腐臭,每天空氣里都飄蕩著死亡的味道。
誠然,刑部大獄確實是十分的昏暗,但是這里卻也并非人們所想象的所有地方都是陰森恐怖,至少朗毋虛現在覺得并不錯。
刑部大牢又被稱為天牢,實際上分為天地玄黃四牢。
顧名思義,天字牢可不是誰都能進去,那是皇親國戚待的地方,但凡有皇親國戚犯案進了刑部大獄,都是被關押在天字大牢之中,即使是罪犯,但是進了大獄,條件也不會太差,天字牢的每一間牢房都布置的如同客房一樣,而且伙食待遇也不錯。
至若地字牢,那是達官顯要入住的地方,條件比不了天字號,但是卻也干凈,關在這牢房里的,一般而言,待遇也不會太差,除非是確定十成十再也無法活著出去,否則誰也不敢保證是否會有犯官官復原職東山再起。
所以天地二字牢房,絕不是陰暗潮濕,比之普通百姓住的地方還要好上許多。
這是刑部大獄地字號的一間牢飯,與其他牢獄有些距離,比之玄黃牢獄,要干凈得多,并沒有那種腐臭味道。
朗毋虛已經換了一身干凈的衣裳,背上的傷痕也已經用最好的金瘡藥敷好,雖然身上有傷,而且還被關在這大獄深處,但是朗毋虛的胃口似乎很不錯,這單獄之中,有一張干凈的床,還有一張桌子,桌上點著燈,還擺放著一大碗紅燒肉、一只燒雞、兩跌精致的小菜以及一壇酒,朗毋虛就著美酒啃燒雞,有滋有味,從他臉上,根本看不出是被關在大獄之中的犯人。
“朗大人真是好胃口啊。”外面傳來笑聲,朗毋虛扭頭看去,只見到一身官袍的裘俊篙正站在獄門外,急忙放下手中的燒雞,就在自己的衣裳擦了擦沾滿油漬的雙手,獄門處“嗆啷”直響,很快,獄門就被打開,裘俊篙背負雙手,進了獄中。
朗毋虛便要起身,裘俊篙已經抬手制止,“莫動莫動,雖然沒有傷筋動骨,但是皮肉之傷在所難免,朗大人不要輕動。”
朗毋虛拱手笑道:“裘部堂,下官還要感謝你手下留情,你刑部的衙差們真是訓練有素,幾十棍子打下來,硬是沒有傷著筋骨。”
裘俊篙在朗毋虛對面坐下,含笑道:“朗大人難道沒有聽說過,刑部的衙差,可不是想干就干,特別是那些行刑的差役,更是百里挑一的好手。”
“自然是有所耳聞。”朗毋虛含笑道:“聽說他們練杖責的時候,用豆腐擺在臺面上,十幾板子打下去,豆腐表面沒有絲毫的變化,但是豆腐里面全都化了。”
裘俊篙嘿嘿笑道:“不錯,今日雖然打了幾十棍子,但只是傷在皮肉,不會傷筋動骨,朗大人還要多擔待,如果不是這樣,齊王也不會主動站出來。”
朗毋虛嘆道:“想不到這齊王還有些擔當。我當時還在想著,他若是膽小怕事,這事兒就難辦了。”
“太子洞悉人心,對齊王的性子了若指掌,他涉世不深,而且自以為講義氣,你是為他辦差,替他受罪,眼看著都要被打死,他能不出來說話?”裘俊篙微笑道:“不過朗大人這頓板子,那可是大大的值啊,太子已經對你刮目相看,看來以后朗大人必然要受到重用,裘某先在這里向朗大人道喜了。”
“不敢不敢。”朗毋虛嘆道:“是太子殿下和裘大人寬宏大量,這才讓下官幡然醒悟,棄暗投明……齊王昏聵無能,這天下若是落在他的手上,必然是要亡國的,只有太子殿下英明神武,睿智非凡,有太子殿下治理國家,我大秦必然能夠國泰民安,興旺昌盛。”
裘俊篙點頭笑道:“正是如此,太子殿下雄才偉略,用人得當,必然能夠振興我大秦。也正因此緣故,我等才聚集在太子麾下,做出一番大事業來。”
朗毋虛拉過酒壇子,道:“裘部堂,此番蒙你相助,下官想借花獻佛,敬你一杯,您看……!”
裘俊篙擺手笑道:“朗大人客氣了,本官向來就不怎么飲酒,更何況今日這壇酒,是太子吩咐,專門送給朗大人了。”
“原來如此。”朗毋虛顯出感激之色,“太子英明仁厚,下官必定肝腦涂地,以報太子知遇之恩。”
“這些酒菜可還合胃口?”裘俊篙微笑道:“朗大人需要什么,盡管開口……便是想要找姑娘過來陪著,本官也是可以為你安排的。”
“說笑了,說笑了。”朗毋虛心情十分輕松。
如今齊王黨已經算是徹底崩潰,太子黨一黨獨大,自己從危難重重的齊王黨成員進行了一個華麗的轉身,成為了權傾朝野的太子黨一員,自從皇帝北巡之后,朗毋虛日夜擔憂,不知道太子的刀什么時候就會落到自己的頭上,為此日不能食夜不能寐,如今成了太子黨一員,便可以安安穩穩睡覺了。
“對了,部堂大人,下官什么時候可以出去?”朗毋虛放下酒壇子,“承蒙太子器重,下官想盡早出去,為太子效犬馬之勞。這齊王黨還有不少人沒有抓捕歸案,下官出去之后,定當協助裘部堂,將那些貪官污吏一一抓捕歸案。”
“不急,不急。”裘俊篙擺手笑道:“太子的意思,朗大人先在這里住上十天半個月,就當做是歇息一下,你的家人那頭,你也不必擔心,會好好照顧。畢竟如此大案,齊王牽涉其中,如果現在就讓朗大人出去,只怕會有閑言閑語。更何況你身上的皮肉之傷,也要十天半個月才能恢復,就當是在這里養傷,本官會讓人好生伺候,每天都會給你敷藥。”
朗毋虛微微點頭,道:“一切都聽憑部堂大人安排。”
“對了,朗大人所說的齊王余黨,我們還是要繼續處理的。”裘俊篙微笑道:“當初漢王在的時候,黨羽眾多,大都投奔到了期望麾下,人數眾多,有些人一時還沒有漏出行跡,太子說了,此事還要朗大人多多出力,等到齊王黨徹底被除,論功行賞,朗大人進中書入門下,那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朗毋虛已經從懷中取出一張紙,“部堂大人,這上面寫的,都是漏網之魚,不過齊王黨的重要成員,已經大都被處置,還有一部分也在部堂大人的掌握之中,這是剩下的一部分,或許還有遺漏,不過那些都是小魚小蝦,難成氣候,對太子黨形不成任何威脅。”
裘俊篙接過紙,掃了一眼,收進懷中,笑道:“有這東西,朗大人的功勞又要被記上大大的一筆了。”起身來,道:“朗大人,本官還有公務在身,你就在這里好好歇著,需要什么,盡管和他們說,本官回頭再來看你。”
“部堂大人,下官冒昧,敢問如何處置齊王?”朗毋虛忍不住問道。
裘俊篙含笑道:“朗大人以為如何才好?”
“下官不敢。”朗毋虛忙道,猶豫了一下,才壓低聲音道:“只是下官覺得,斬草……斬草不除根,后患無窮……!”
他背叛出賣齊王,現在還沒有被人知道,但是此事遲早會被人所知,如果齊王不死,皇帝回來之后,誰能保證齊王不會東山再起?齊王如果東山再起,第一個要收拾的,肯定是自己,為此朗毋虛心中頗有些不安。
裘俊篙哈哈一笑,抬步出了獄門,獄卒立刻將牢門鎖上,裘俊篙站在門外,背負雙手,看著朗毋虛,問道:“朗大人,你先是出賣了漢王,如今又出賣了齊王,心里可曾后悔過?”
朗毋虛神色微變,皺眉道:“裘部堂,你……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朗大人不用著急。”裘俊篙笑道:“本官只是隨便問一問。”頓了頓,才道:“記得三國時候,呂布呂奉先,先是認丁原為義父,可是卻背棄丁原,殺丁原認董卓為父,后來卻又殺了董卓跟隨王允……都說他是三姓家奴,不知朗大人有何見解?”
朗毋虛臉色蒼白,猛然間臉上一陣抽搐,捂住胃部,額頭上豆大的汗珠立時冒出來。
“本官一直擔心,如果有朝一日,你隨在太子身邊,會不會因為更大的利益,背叛太子?”裘俊篙嘆道:“這總是要讓人生疑的!”
“嘭!”
朗毋虛猛然間身體一歪,從椅子上跌倒下去,帶著椅子也翻倒,一只手緊緊按著胃部,另一只手抬起,在空中抓住,很快,從他的嘴角、鼻孔之中,都溢出鮮血來,他臉龐已經扭曲,“毒……你們下……你們下毒……!”
裘俊篙并不說話,臉上的笑容也已經消失,只是冷冷地看著朗毋虛。
朗毋虛倒在地上,身體翻滾抽搐,十指在地上挖著,指甲很快就斷裂,血跡斑斑,只是片刻間,他的身體便不再動彈。
裘俊篙冷然一笑,再不看一眼,順著獄中道路走到另一處屋里,太子卻坐著輪椅閉目養神,聽到腳步聲,這才睜開眼睛,問道:“事情辦完了?”
“已經死了。”裘俊篙道:“他知道的太多,只有死人才不會亂說話。”
“這一次,如果不是他,事情倒也很棘手。”太子淡淡道:“本宮給他的恩賜,就是給他留一個全尸……!”
“朗毋虛身為朝廷命官,卻知法犯法,為了扳倒刑部尚書裘俊篙,利用戲子,污蔑裘俊篙之子,事敗之后,被打進刑部大獄,最終畏罪自盡。”裘俊篙壓低聲音,“殿下,你看這樣如何?”
太子點點頭:“就這樣辦吧。”
“那些戲子……?”
“少一個戶部侍郎,天下不會變,沒了幾個戲子,所有人依然活的很安生。”太子淡淡道:“田候,走吧!”
在輪椅后面的田候,推著輪椅,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