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孑與2
一夜的大雨洗去了暑氣,到了清晨雨還在瀝瀝拉拉的下個不停,云燁一晚上沒睡,不停地在屋檐下踱步,昨晚才到那日暮的房間,那日暮就開始肚子疼,這種疼痛一直持續了一個晚上,到了早上接生的婆婆才說二夫人可以生了。
人參湯早就燉好了,孫思邈看了兩遍說沒問題,辛月抱著孩子賊頭賊腦的離云燁遠遠地,她知道丈夫在這時候會處在一種暴躁的狀態中,離遠些比較好,自己生孩子的時候,哪怕在疼的死去活來的時候,都能感受到丈夫到丈夫的焦躁不安,現在相必是同樣的情形。
草原上的姑娘還是堅強些,那日暮沒有大聲的嘶喊,只是低低的呻吟,這一回,穩婆無論如何也不允許云燁再進產房,看到云燁有沖進去的意思,辛月顧不了許多,趕緊拉住,哀求云燁不要一意孤行,上回就因為進了產房,沾染了晦氣,孩子沒滿月,就被竇燕山綁架,這回要是再出事,一家子就活不成了。
懂事的那日暮可能聽到了門口的爭執,再也不發出痛苦地呻吟,只有一陣陣急促的喘氣聲,煎熬,都在煎熬,奶奶在佛堂里已經派丫鬟來問過三次了。
孩子的哭聲傳了出來,沒有云寶寶云壽那樣響亮,哭聲像小貓一樣,這下子讓云燁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看了辛月一眼就要進去,穩婆卻笑著走了出來,蹲身行禮向他祝賀:‘恭喜侯爺,賀喜侯爺,是弄瓦之喜。“
云燁才不管什么弄璋還是弄瓦,只要是自己的骨肉那就是心頭肉,早想要個女兒了,這下子心滿意足了,云家的打賞從來都是豪闊的,一顆指頭蛋大小的珍珠隨手就賞給了穩婆。
怪不得聲音那么小,原來孩子真的很小,瘦瘦弱弱的像只小貓,一陣風都能吹走的樣子,兩只小拳頭攥得緊緊的,小嘴還在張著哭號,就是聲音小點。
這就是自己閨女啊,可得心疼,眼看著穩婆粗手粗腳的給孩子捆襁褓,云燁就想動手抽人,小孩子綁的和粽子一樣,這是要干什么?
不耐煩的讓收拾好的三個穩婆下去,抱著孩子樂了半天,才發現那日暮瞪著眼睛直直的看自己,眼淚嘩嘩的。
抱著閨女放在床頭,讓那日暮好好看看自己的孩子,誰知道她卻把頭扭了過去,對自己的作品很不滿意。
“生個孩子就不通情理了,咋想的,天仙一樣的女兒我都愛到骨頭縫里去了,你還嫌棄,你不喜歡,我帶,做夢都想不到我云燁有一天會有一個閨女,這是老天賞給我的,等孩子出了月子,百天的時候看我如何大宴賓客。長安城里有頭有臉的都喊過來,不來的我會打上門去,老子有閨女嘍。”
那日暮把頭轉過來,還是在哭,女人月子里哭泣會留下病根,云燁給她擦掉了眼淚鼻涕,在額頭吻一下,小聲說:“謝謝你,辛苦了。”
“我想給你生個男子漢,生一個縱橫草原的英雄,可是現在是閨女,我不要!”
“都生下來了,總不能再塞回去重生一遍,再說了,這次是個閨女有什么不好的,我心里都樂開花了。”
好說歹說才讓那日暮歡喜起來,馬上就開始做自己女兒是絕世佳人的美夢。云燁看看床頭的影子里自己的樣子,嘆口氣,就自己的長相,想生個傾城傾國的女兒出來恐怕不容易,被夸成天日之表,龍鳳之姿的李二,生出來的幾個閨女,也沒幾個好看的,李安瀾,高陽,算是不錯的,其它的統統被稱之為溫婉賢淑,大唐的官員還是要一些臉面的,不想昧著良心胡亂夸獎公主們是如何的美麗,只好夸公主們個個溫婉賢淑,沒長相,只有拿性格來說事,性格這東西彈性很大,怎么夸都不為過。
自己的閨女將來怎么夸?美貌就算了,血統不好,沒辦法,難道說自己也要夸孩子溫婉賢淑?看看那日暮就知道這條路行不通。
那日暮忽然又喜歡起自己的閨女來,抱在懷里親的不行,誰家月子里的婆娘就坐起來,被云燁塞回毯子里,母女兩頭靠頭親昵地不行。
辛月明顯的想要大笑,呲著牙夸閨女長得好看,看她不停抖動的小舌頭,再看她不停地把云寶寶往高舉的模樣就知道,她現在很想唱歌。
閨女好啊,只要一副嫁妝就可以打發出門,丈夫就是再疼閨女,無非就是嫁妝豐厚些就是,云家需要打發嫁妝的多了,不在乎多打發一副。
那日暮看到云寶寶羨慕的不行,再看看自己懷里的丑閨女就沒了笑臉,又想哭。云燁好不容易把很想留下來的辛月攆了出去,老奶奶就來了。
姑姑嬸嬸們簇擁著進了門,抱著襁褓仔細看重孫女,笑的眼角的皺紋更加的濃密,好聲好氣的安慰那日暮,說她年紀還小,等到身子好了,再生就是了,這些鼓勵很明顯起到了作用,那日暮又高興起來了。
云家喜添千金,何邵自然騎著快馬來賀,這些天倒騰海帶,把他忙的夠嗆,不但要教人家怎么把海帶泡發,還要教人家怎么做海帶,事情出乎云燁的預料,貧家小戶最喜歡海帶了,沒有其他原因,就是圖海帶會變多,一小把在水里泡泡,很快就成了半盆,足夠一家子吃的,價格還不貴,五文錢一斤,比吃糧食都劃算。
宗室們只好打掉牙齒往肚子里咽,云燁都宣傳了,把那些個貴婦都夸成觀音菩薩了,為了給將士們多添一件衣裳,花了十倍的價格買海帶,不愧是豪門云云。
藍田侯千金出世自然要大肆祝賀,宗室們以李孝恭為頭,給云燁的賀禮里不約而同的加了十斤海帶,還擺在最顯眼的位置,一時間云侯一日無海帶不歡的名聲就傳遍了長安的大街小巷,與云侯喜歡胡瓜的名聲相得益彰。
“閨女的名字叫海帶?誰傳的,看我不撕爛他的嘴,“那日暮坐在騷臭騷臭的月子房里大發脾氣,七月天長安能熱死人的季節里,月子房被捂得密不透風,對這股味道那日暮并不陌生,相反還有點喜歡,以前她家就這味道,自從父母帶著弟弟被裹挾到草原深處,就再也沒聞見過這股子味道,那日暮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只能當他們都死在亂軍里了。
小丫鬟見從不發脾氣的二夫人發怒了,趕緊把辛月找來勸勸,在外面喘勻了氣的辛月硬著頭皮進了屋子,差點被那股子味道熏得暈過去,雖然她坐月子味道也不好聞,可是那好歹是大冷天,哪有這么夸張。
把手絹堵在鼻孔里甕聲甕氣對那日暮說:“沒有的事,閨女怎么會叫海帶,那是那些宗室不甘心被夫君騙,故意傳出來的,你不知道啊,夫君把他們可坑慘了……“
“海帶的事情可算不上坑,作為皇室宗親,本就該為人表率,天下間多一門能吃的食物,只應該大肆慶祝,還敢抱怨?這才吃了幾頓飽飯啊?云燁在這件事情上做的沒有絲毫過錯,老夫也吃了海帶,味道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可是它煮出來的湯水卻鮮美異常,是一門不錯的食糧,師古,你再去買上五百斤,價格就是五十文,宗室們不懂事,咱們顏家不能不懂事。“顏家的大廳里,老人家顏之推在大廳上教育自己的子孫,老頭子今年九十六歲了,頭上沒有幾根頭發,卻梳得整整齊齊,高高的帽子只戴在頭頂,很大的頭上全是老人斑,但是精神很好,語音依然洪亮,而且眼不花,耳不聾的,比自己七八十歲的子侄看起來還要精神。
“老祖宗,您吩咐的孫兒這就派人去辦,顏家的確沒必要沾百姓的便宜,云燁在海帶上的事情就算做得不錯,可是,文章乃是千古事,豈能讓旁門左道占據巔峰。”
身材高大的顏師古躬身對顏之推進言,他可以容忍書院一枝獨秀,也可以容忍云燁在出書的這條路上走走,但是絕對不容忍云燁一個人把這條路塞滿。
所謂酸甜苦辣嘗遍,才可識得滋味,一個弱冠少年就要站在巔峰上傲視群倫,這不是欺大唐無人嗎?
“師古,你治學多年,《五經正義》讓你名揚天下,但是就學問一途而論,你的確不如云燁,巧辯者與道多悖,拙訥者涉者必疏,寧疏于世,勿悖于道,你這些年已經有些無容人之量了,《算數初階》原本就是煌煌之著,有些理論妙到毫巔,是堂堂正正的學問,不是什么旁門左道,孔子誅少正卯是有大義在身,就是這樣,也被人詬病千年,我之所以不愿意他獨攬風騷,只有一個原因,就是不想他被人捧殺,好好地一個宗師胚子,壞在那些心術不正的人手里,記住了,我再給你說一遍,河有萬條,終將入海,學有千樣,殊途同歸。你可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