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磚

第二十八節老婆

在重新謄抄了一遍三字經后,云燁終于松了一口氣,悄無聲息的把隋朝之后的篇幅消除不知費了他多少腦細胞,就在課堂上背誦之時,差點露出馬腳,憑著被老婆多年養成的急智,硬生生的把“唐高祖,起義師,除隋亂,創國基。二十傳,三百載,梁滅之,國乃改。梁唐晉,及漢周,稱五代,皆有由。”這一句吞進肚子。李淵沒死呢,要是現在給他上廟號,就算李二會放過云燁,全天下的士人也會把云燁碎尸萬段。又消除了隋朝以后的人物后三字經縮短了一大截。管他呢,小孩子有本書讀就不錯了,還敢追求完美?

不知為什么,另外的幾位皇子并沒有問云燁關于三字經的事,只是繼續翻檢云葉的背包,希望能找出更多的美味,他們不了解一本新的啟蒙書籍的重要性?其中唇紅齒白的李恪,胖墩墩的李泰盡然一臉的漠然,似乎炸雞比三字經重要多了。今天沒有老師,宋濂半路跑了,半日的課時就是在一群奶聲奶氣的子曰詩云中度過的。程處默趴在案幾上呼呼大睡惹得云燁也直犯困。旁邊就是一個大大的青銅暖爐,烤的人全身酸軟。云燁到底沒有抵擋住睡魔的入侵斜倚在矮幾上去和周公交談關于三字經的歸屬問題。

每日午時都有一頓免費的午餐吃,這很重要,尤其對兩個睡了一上午的人來說更是及時雨。酥酪十分香甜,米飯又香又軟,蘿卜湯非常美味,不知是用什么動物的肉熬制的,呈奶白色,一看就有食欲,一人半只雞,只是云燁的雞腿上哪去了?難道說皇宮里的人不吃雞腿?回頭看見程處默正拎著一只雞腿在廝殺。再看看李承乾飯盤里的半只雞翹著油黃色的獨腿在顯耀自己的存在。廚子偷吃了!云燁大怒,他并不喜歡吃雞腿,只是吃別人的口水就惡心了,剛要發怒卻看見旁邊端飯盤上來的宮女不自覺的抖了一下。偷腿賊找到了,云燁反而不生氣,看來那個小姑娘十分喜歡吃雞腿,可憐的人。如果因為一條雞腿就讓一個人倒霉,云燁覺得還是不要聲張的好。就著蘿卜湯連吞下去兩碗米飯,筷子一放心滿意足。李承乾見云燁飯盤里只撕去了雞腿的半只雞問云燁:“怎么,宮里的飯食不合胃口?”

“沒有,很好吃,就這一碗蘿卜湯就不是一般廚子可以做出來的,我可是連吃了兩碗飯。”

“胡說八道,我還不知道你?你往日最喜歡吃雞脖子,今日卻只吃了雞腿,這還不奇怪嗎?你不是一直說只有窮光蛋才喜歡吃雞腿,貴族只吃雞脖子和雞翅。”

云燁湊近李承乾小聲說:“關你屁事。”

"藍田侯,你可知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一絲一縷恒念物力維艱,你今日居然剩飯,這不和老師教誨,更不符君子之道。"這混蛋一臉正氣,根本看不見自己飯盤里凌亂的殘渣剩飯,卻指著云燁飯盤里的雞悲憤的大叫。

程處默跑過來一看樂了,抓起那半只雞啃了起來,沒幾下吐出一根骨頭,摸摸肚子幸福的打個飽嗝。

“沒了,太子殿下,您身為我大唐儲君自然要事事做出表率,我那只雞就是留給處默吃的,您也知道我們兄弟從來都是不分彼此的。不知太子殿下飯盤里凌亂如同八國混戰,有如響馬入村是何緣故?”

李承乾見他的弟妹全部都出去了,就說:“還不是你害的,自從在你家吃了那個叫什么殺豬菜,我就對宮里的飯食深惡痛絕,沒想到堂堂皇宮飯食竟不如你家,就讓我汗顏無地。你什么時候再弄一頓殺豬菜,叫弟兄們好好解個饞,說好了,那個扣肉要多做幾碗,今天拿來的雞也要多弄一些,剛才不好意思和弟妹們搶。”只要沒人李承乾就立刻沒了太子威儀,還原成隴右那個活蹦亂跳的貴族少年。

“我家的廚娘都被你見色起義的強搶而去,弄得我家廚子劉七哭了好幾天,你別告訴我你真的把廚娘弄到床上而不是放到廚房里?”

“你這天殺的混蛋,就你家廚娘快兩百斤的身子,鬼才會放床上,還不是我請父皇母后吃了一頓飯,父皇覺得很合胃口就把廚娘弄到御膳監里去了。我現在還是用以前的廚子。”李承乾快瘋了,背上一個喜歡肥婆的名聲不如死了算了。

“那完了,我家廚子徹底沒指望了,宮門一如深似海,從此劉郎是路人啊。”云燁大發感慨,程處默哈哈大笑。李承乾也自覺好笑。

游覽皇宮這種事情想都不要想,雖然云燁很想看看爆發歷史事件的玄武門,卻沒人有膽子帶他穿過整個皇宮來到正北面的案發地點。出宮走的還是那條甬道,圍墻里飄來甜膩的脂粉香氣,惹人遐思。莫名其妙的想起一段古賦:明星熒熒,開妝鏡也;綠云擾擾,梳曉鬟也;渭流漲膩,棄脂水也;和眼前的場景十分吻合,想起來了,這是杜牧的阿房宮賦里的句子。取天下,供一人,這是何等的靡費,可眼下是封建王朝,李二是天下的主人,他擁有一切,也享用一切,順理成章。蝗災的警報遞上去已經四個月了,除了左武衛從隴右購買了大批糧食外,再也沒有別的動靜。李二絕口不提,長孫絕口不提,就連號稱不使天下有一人餓死的牛進達也似乎忘記了這回事。早知道是這樣,自己根本就不該冒著風險提起這件事。云燁有些茫然,作為一個未來人,他明明知道前方有一個巨大的坑卻被人群裹挾著往坑里掉,沒有一絲抗拒的能力。

“成乾,不知蝗災的事朝廷是如何準備的?”云燁猛然間的發問把李承乾問呆了。

“燁子,現在還是冬天離蝗蟲到來的時間還早。”

“唉!看來我還是人微言輕啊,沒有人相信會有巨大的災難將要來臨,也罷,我既然知道災禍會降臨,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吧,關中的活人能救得一個是一個,為大唐,為陛下盡一個臣子的忠敬。現在這種渾渾噩噩的日子我實在是過不下去了。”沒想到,一心要混吃等死的我也會有這樣的心思?云燁不停的拷問自己。李承乾期期艾艾的不說話,程處默拍拍云燁肩膀說:“不管你打算做什么,我都會幫你。”

“成乾,處默,我本是人世間的一介浮游,打算在人世間自生自滅,陰差陽錯的步入殿堂,就該做一些大人物應該做的事,我見過恐怖的大洪水,見過赤地千里的旱災,承受過瘟疫的肆虐,我清楚人的生命在大自然的淫威下是如何的脆弱,剛剛我心里明明知道我是一個脆弱的雞蛋,卻忍不住要和將要到來的災難做一番碰撞。不求建立多大的功勛,只求我心平安,求人不如求己,我打算謝絕娘娘的好意,離開長安,在封地作一些布置好應對災難。處默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這件事不同,你不能參乎進來,我不能讓你陪我賭師傅話語的正確性。”

程處默撇撇嘴:“我早就閑的蛋疼,這么有意思的事怎么能少了我,再說我以后要獨當一面的,不趁機錘煉一些將來怎么辦?靠老爹,然后再靠你?”這話很實在,沒有不倒的靠山,沒有自立能力早晚會被淘汰出局,政治斗爭是殘酷的。有朝一日靠山山倒。靠人人走的時候,就憑的是自己,沒人能幫得上。

李承乾仿佛有話要說卻又生生咽了下去。云燁終于在這甬道之中悟出了一個道理,前怕狼,后怕虎的心思要不得。人不是烏龜可以把頭縮到殼里不管外面天翻地覆,幾個月的猥瑣心思是因為有了家,有了年事已高的奶奶,有了年紀幼小的妹妹,總覺得要她們幸福快樂的生活就是自己最大的責任。哪怕自己做烏龜也沒關系。后世的自己就是遵循了這一原則才混的窩窩囊囊,午夜夢回之時遙想自己當年發下的宏圖大志想的熱血沸騰一夜無眠,到了天亮又要對老板拍馬溜須好混幾個銅板養家糊口。總是在高尚和猥瑣間轉換角色,總之是了無生趣啊!

一陣腳步聲打斷了三個人各自的遐想,一個綠衣女子走了過來,沒有女伴陪同,孤身一人走在寂靜的甬道里就像走在熱鬧的街頭,沒有普通女子的急促。頭上戴著紗帽,垂下來的白紗蓋在臉上顯得很神秘,看到李承乾也只是屈身一禮,連招呼都不打就要離去,李承乾居然還了一禮,也沒有說話。云燁正在好奇,一股過堂風吹過掀開了面紗的一角,清秀的面龐正對著云燁。

“老婆?”云燁大叫。

綠衣女子愣住了,只是稍一停頓,又繼續往前走,走了幾步又回轉,看著滿臉驚喜的云燁提起腳重重地踩了下去。一聲慘叫,云燁抱著腳在地上跳,嘴里卻說:“老婆你干什么,有事回家說,當著外人的面......話沒說完,一只粉嫩的拳頭在眼前迅速放大,“呯”的一聲過后,云燁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綠衣女子拿手帕擦擦手,哼了一聲就離去了。